第49章 (1)

步遙發現,孫尚香的年齡雖小,但随行的侍從見到她時,竟都面露俱色。

這些侍從見到孫權時,面上左不過會存些敬畏之色。

不過今日,步遙是徹底見識到孫尚香的威力了。

簡直就是一個有着天使長相的小惡魔。

眼見着時間漸漸流失,自己不能按時到達瀉湖,步遙心中有些焦急。

她眸色微寒,不動聲色的注視着孫尚香的一舉一行。

附近有處濕地,還有密林,夏季時分,有許多蜻蜓在此盤飛。

那些蜻蜓的顏色以褐色居多,但其中卻混着一只藍蜻蜓。

那幽微的藍色在日光下看起來,妖冶詭美。

孫尚香留在此處的原因,便是想抓住那只藍色的蜻蜓。

随行的侍從俱都一臉急色,領頭的侍從按耐不住性子,怕孫權怪罪,趁孫尚香不備時,走至了步遙的身側,小聲問道:“步姬…郡主這般,可如何是好?”

那侍從也沒想在步遙的口中得到什麽解決方法,只是希望借此機會,提前與步姬求求情。

待到孫權怪罪時,他和弟兄幾個,也好能減輕些責罰。

侍從本以為,這位嬌柔的步姬會毫無主見,只會無助地回他,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出乎意料的是,那步姬竟淡淡開口道:“你去與郡主說,适才有只七彩雀鳥,飛至了密林中。”

侍從不解,他可并未看見有什麽七彩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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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說那雀鳥羽色奇異,就連喙部,都與平常的鳥兒不同,顏色格外的鮮麗。叫聲也格外的婉轉動聽,似是在吟唱。”

步遙一字未頓,就像是真的見過那鳥兒一般,繪聲繪色的與那侍從講罷,又問了一遍:“能記住嗎?”

侍從轉了下眸,略微明白了過來,回道:“回步主,記住了。”

步遙大致數了下侍從的人數,她與孫尚香畢竟是女眷,所以侍從有将近二十人。

“待你與郡主說完後,她應該便會前往那處密林,去尋那七彩鳥。你擇幾個精壯的侍從,跟在郡主身後,別出岔子,看好郡主。”步遙又叮囑道。

侍從這下徹底明白了過來,垂首怯聲問:“那步姬您…”

“我便帶着剩下的侍從去瀉湖尋主公,雖然是去的遲了,但去還是比不去強。就算是主公怪罪,你們也算是盡力交差了。”

聽罷這番話,侍從的心中微暖。

做主子的,竟然還會為他們這些下人着想。

他恭敬道了聲“諾”後,便不欲多耽擱,忙去尋孫尚香講此事。

這一番大肆捕捉,那只藍蜻蜓早就不見了蹤影。

孫尚香面上泛着薄紅,心中頗不是滋味,這時那領首的侍從而至,恭敬地依着步遙所言,與孫尚香描繪了一番那七彩雀鳥的長相。

孫尚香聽罷,果然心動,毫不遲疑的便要去密林中尋那雀鳥。

但她擔心,步遙會趁此時當,悄悄地命差役去尋孫權。

想到這裏,孫尚香拿着捕蜻蜓的網,微提着裙擺,奔向了步遙。

剛一走到步遙身前,便見她面色不大好看,光潔白皙的額頭上,滲出了幾滴汗珠,白皙的手微扶着額頭。

步遙險些要暈倒,幸而身側的紫荊及時扶住了她,并擔憂地問:“步姬,您沒事罷?”

步遙搖首,聲音越來越低地回道:“我許是中了暑熱…”

說到這裏,步遙微擰了擰眉,再也吐不出半字。

孫尚香怕那雀鳥跑遠,忙問:“那嫂嫂要在此處休憩嗎?”

步遙點了點頭。

紫荊這時開口道:“步姬,若要從此處奔至瀉湖處,未免太過奔波。您歇上片刻後,我們還是先回府罷,您的身子要緊。”

步遙放下了扶額的手,站穩後虛弱地回道:“我怕主公怪罪。”

回府?

回府好啊,這樣孫權今日就等不到她了。

孫尚香強自抑住了笑意,故作擔憂道:“是啊,嫂嫂還是回府先歇下好,二哥那般寵愛你,定不會怪罪你的。”

“可是…”步遙想再解釋些什麽,卻全然沒了氣力,捂着心口,面色看上去比剛剛更難看了。

“你過來。”

孫尚香随意指向了一個侍從,那侍從連忙恭敬的走了過來。

“待我嫂嫂身子好轉後,便送她歸府,聽到了沒有?”

“諾…”

步遙悄悄地睜開了一只眼,又在趁人不察時,悄悄地閉上。

心裏暗嘆,這兄妹倆命令下人的口吻和語氣,也是一毛一樣。

孫尚香親自看着步遙被紫荊扶上了馬車,這才放下心來,拿着彈弓與侍從一同鑽入了密林,去尋那七彩雀鳥。

馬夫見孫尚香終于走遠,對馬車中的步遙道:“步姬,現下我們去向何處。”

步遙的語氣淡定,适才的虛弱蕩然無存,回道:“去瀉湖處,尋主公。”

原來紫荊剛剛那一番話,也是步遙趁孫尚香不備時,教予她的。

為的就是支開孫尚香後,讓她不起疑心,放她離去。

一級壓一級。

侍從們雖然懼怕孫尚香,但最怕的,還是扛把子孫權。

為怕孫尚香作怒,那些侍從嘴上肯定會先應下來,但到最後肯定還是會按照她的指示,前往瀉湖。

前往瀉湖的路上,步遙心中的焦急卻未消減半分。

好端端的,孫權泛什麽舟?

這一番折騰後,自己可能還是會鴿了孫權。

萬一他“體罰”她怎麽辦……

他會不會已經回府了?

見步遙面色有異,紫荊忙道:“步姬,主公還能在瀉湖處嗎?”

步遙自然是不清楚,孫權到底還在不在那處。

只能賭一把了。

馬車的木質巨輪碾過碎石之地,辘辘作響。

行至半路時,步遙在馬車中阖着目,遠方馬蹄聲聲,似是有人而至。

步遙睜目後掀開了車帷,對車夫詢問道:“怎麽了?”

車夫手握着馬鞭,朝着正前方指了指,步遙順着那方向看去。

原來是孫權派人來尋她了。

前方來的五人,都是讨虜将軍府的侍從。

為首的侍從勒着馬,恭敬道:“步姬,主公還在瀉湖處等着您,小的現下護送着您前去。”

好在是在夏日時分,雖然已至酉時,但天色并未黯淡。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蕩漾着天際澄日的身影。

晚風拂過,湖邊茂密的垂柳微搖。

孫權負手而立,站在其下。

霞光旖旎溫柔,勾勒出他挺拔颀長的身形。

不知怎的,眼前之景,竟讓步遙的心跳漏了幾拍。

她微微調整了下呼吸,下了馬車,紫荊為她整饬了番裙擺。

“步姬您看,您衣裙的顏色,與主公的是一樣的呢。”紫荊略有些驚訝地道。

二人所着的衣物皆是月白色。

月白乃月華之色,淺淡至極的藍色。

孫權對于衣飾一貫講究,連帶着對她的穿着打扮,都要按照他的心意來。

從江夏回來後,他看她的那些衣飾是越看越不順眼。瘋狂嫌棄一通後,便大動幹戈地命織工趕制了近百套的衣飾。

以前她的那些素色衣裙,是原主從母家帶過來的。

原主和其母生活清貧,衣物一貫素簡,那些素服的剪裁很是粗糙,衣袂處還有縫補的痕跡。

但縱使是再素簡無華的衣物,穿在原主身上,也難掩她的美貌。

身為吳侯的姬妾,入府後,自是不能穿這樣的衣物。

而原主進府後,則是将孫權賞的幾匹華貴的錦緞,壓了箱底,仍穿着那幾身從母家帶過來的衣飾。

絲毫不為權勢榮華所動。

步遙則與原主不同。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她都是極度渴望物欲的拜金女。

但她的物欲與旁的女星不同,她并不渴望擁有限量版的愛馬仕,也不需要血鑽鴿子蛋之類的頂端珠寶。

步遙渴望的,一直是實打實的:

人民幣。

好地段、保值的不動産。

以及在業界發展穩定的公司的股份。

待她在娛樂圈漸漸有了名氣後,銀行帳戶中數字的位數也與日俱增。

從五位數,到六位數,再到七位數。

從一張卡,一張存折,再到多張卡,多張存折。

她是個演員,也是個流量明星,多少需要些奢侈品牌穿來撐場。

步遙從來也不會去買,而是去專門的店租。

反正那些奢侈品都是一季一潮流,很快就會過時,如果用幾十萬去買個包或是塊表,過于浪費。

同經濟公司的某女星,家境優渥,從小道消息打聽到了步遙租奢侈品的事,還暗地與助理嘲諷了她一番。

但當着她的面,還是虛假的說:“步遙還真是會為自己省錢。”

步遙自是知道她暗中與她的那些龃龉。

不過她不以為意,也沒覺得丢面子,依舊故我。

參加大型活動前,仍是租禮服,租珠寶。

若是有一些大牌的奢侈品公司贈她珠寶或是包包,她會在微博幫着宣傳一波。

宣傳完後,再托助理,把那些奢侈品不要face的再給賣了。

戴着黑色眼鏡框的小助理每次都被步遙的種種行為搞得無語,每次幫她跑完腿後都說:“遙姐你掙了那麽多的錢,為什麽攢着不花啊?“

步遙每次都笑而不語。

她要将錢都花在刀刃上。

她可是在身體和面部保養上下了血本的!

穿劇的那一年,一位金融界的小開還在熱烈的追求她。

小開長得蠻帥,生活習慣良好,嚴于律己,愛好是健身和戶外活動,所以也有個好身材。

但步遙實在是沒心思談戀愛,她一門心思只想搞事業。

男人神馬的只會耽誤她前進的步伐!

就比較委婉的拒絕了小開。小開的心态倒是好,雖然沒跟步遙做成戀人,但卻一直與她保持着友人的關系。

小開雖對步遙了解不多,但也能一眼看出,這個小美人兒是個喜歡錢的。

步遙不願意與任何人搞暧昧,她始終認為,男女之間,若不是戀人,就這樣做朋友終歸是不大好。

但她又不想得罪小開。

這都是人脈。

成年人之間,還是保持互惠互利的關系最好。

于是小開就憑着自己對國際市場敏銳的洞察力,幫步遙拿着人民幣本金在各國套利。

套利所得,步遙自然也會與小開分成。

小開笑着說他不差那些錢。

步遙當時晃了晃高腳杯中的甜味香槟,也笑着回了小開一句:“我不會占你的便宜。”

她前世雖然不算大紅,但起碼錢路還算勢頭大好。

身為藝人雖然有人罵,但捧她的粉絲也很多。

憑着自己多年的努力,也算是打拼出來了。

渣爹渣媽見她有所成就,也算夠意思,沒有貼上來吸她的血。

前世一切都算順遂。

結果她一個事業型的美貌仙女苦逼的穿劇了。

還跟一個身體中潛伏着”渣男細胞”的狗男人綁了戀愛系統。

狗男人把她當金絲雀和芭比娃娃養,離府幾日被抓包後就看她看得更緊了。

步遙對孫權的這種賞賜的方法也是頗為不解。

她總覺得賞寵妾這麽多套衣物,會讓張昭這類的老臣不滿。

後來紫荊告訴她,孫權賞賜臣下,除卻金銀寶器,也是喜歡賞衣物。

而且也是成百件的送,比如每年都會送周瑜上百件的錦衣和衣飾。

往往是冬季就送上了百來件,周瑜還有很多衣物沒來得及上身,孫權又命人趕了百件夏服,給周瑜送了過去。

這算是什麽癖好?

好在孫權的審美與她一致,雖然經常插手過問她的穿衣打扮。

但至少比她前世的有些審美雷人的造型師要好。

步遙也就忍了下來,沒覺得太受限制。

自上次醫師告誡孫權,讓他對房事行之有度後,步遙本以為孫權不會太當回事。

沒成想孫權這幾月來,還真的忍住了。

兩個人一如之前,雖同榻而眠,但只是純純潔潔的親親抱抱。

只不過步遙睡前,還是擔心會被偷扒小衣服。

大抵是孫權覺得她的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便在昨夜來了個豪華版的“河蟹全家桶”。

溫存中,孫權與她提起,他便是在這瀉湖湖畔處,第一次看見原主的。

孫權當時也沒了氣力,語氣難得的存着些溫柔。

然後扛把子孫權就看上了步練師這個可憐平凡的采藕少女,硬要納人家為妾室。

無論怎麽看待這件事,都有一種強娶豪奪的意味。

這是編劇在廢稿中的設定。

亂世但凡美貌的女子,都逃不開這樣的宿命,被霸主強占為姬妾,視為一種玩物。

好在孫權這個霸主,是個年輕英俊的。

雖如此,原主步練師還是不喜歡孫權,對他的情感除卻存着懼意,還有讓她與其母分離的恨意。

步遙隐約覺得,廢稿中的原主步練師,定是位倔強的少女。

她不甘被孫權強納為妾,也不甘心自己的命運就要如此下去。

她不想與一堆心思詭谲的姬妾鬥來鬥去,終生困在将軍府內不得而出。

雖然孫權在江東權勢滔天,但原主就是不喜歡他,甚至是恨他。

廢稿劇情猜到這裏,步遙卻半晌都未移步。

瀉湖的霞光漸漸黯淡,卻愈發柔和。

恍惚間,步遙突然意識到,孫權對原主,算是一見鐘情。

原主與她有着同樣的絕美面容。

如若那時孫權看到的不是原主,而是她。

因着有着同一張臉,他也會納她為妾。

步練師,本就是因為美麗而得幸的。

但那後續的好感值,都是她步遙,自己刷上去的。

只是在刷好感值過程中的種種,她的一舉一行,有的是為了任務故意作戲,有的則在不經意間,卻然是……

出自真心。

回想着前世和原劇的劇情,步遙一直愣怔在原地,紫荊喚了她多遍都是無用。

孫權起先一直站在垂柳下,等着她向他走過來。

他靜默良久,就連站姿,都是有意維系的。

可前方不遠處的那個女人,竟然連半步都未移動。

孫權本來還算淡然的神情沉了幾分。

他按耐不住,快步走向了步遙,卻見步遙的神情有些恍惚。

等步遙回過神後,才發現,孫權已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孫權面色微愠。

無論是出于什麽原因,她确實是鴿了孫權。

見孫權眸光不善,步遙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心中尋着托辭,想着該怎樣與孫權解釋。

她已經做好孫權兇她的心理準備了。

步遙微閉着目,等着孫權對她的“靈魂拷問”。

孫權卻并沒有言語,反倒是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拽至了身側。

他面色和緩了許多,淡淡開口道:“你自己說,遲了多久?”

聽着這話,倒是沒有怪罪她的意思。

“是妾身的錯,出府前正碰上郡主,陪着郡主在路上......”

話還未畢,卻見孫權的面色又陰了幾分。

得,不該提孫尚香。

步遙止住了言語。

“走罷。”

孫權語畢,牽着步遙的手,又走到了湖畔。

下人們看着年輕登對的主子們,暗覺此情此景還真是賞心悅目。

孫權扶着她乘上了小舟,命船夫劃槳。

舟上有一小案,有一精美的陶制扁壺,裏面應是盛了蒲桃酒。漆盤中裝着果物糕點,躬身立侍的孫伏身旁,還有一個紅木食盒。

步遙見那食盒的縫隙中還滲出了些微的水珠,便知裏面是放了冰,在這炎夏,好能存住酒菜。

二人分坐在小案的兩側,步遙主動為孫權斟了一杯酒。

蒲桃酒的甜美果香鑽入鼻間,步遙的眼皮卻愈發下沉。

步遙當然清楚,孫權是想跟她來個約會。

屬于古代人的浪漫無非就是泛舟、游湖、踏春……

肚子裏有點墨的,還會吟詩作對。

步遙因困,眼中蔓上了水霧。

眼前孫權一貫冷硬的側顏,看着也柔和了許多。

孫權其人,氣質也是蠻奇妙的。

他的身上,有着練武之人的野勁兒和飒勁兒。

但一旦穿上莊重的華衣錦服,戴上冕冠,再故意陰一陰臉,就一活脫脫的封建霸主諸侯。

平日穿着常服,在書案前執筆批竹簡的深沉模樣,又有一種世家子的矜貴氣質。

又如現在,與她共泛一舟,靜靜欣賞湖光的模樣,又似是個有情懷,心中存着浪漫的文人。

還有那日,他獨自閉目淋雨的模樣。

步遙每每想起,心中隐約都會泛起一陣鈍痛。

縱使是強勢的人,心中也會存着一隅脆弱之地吧。

步遙悄悄将眼角因倦而生的淚花拭去。

孫權還真是傳說中的複雜男人.......

昨夜與孫權“折騰”了一夜,今日又與孫尚香折騰了大半日。

步遙累得直打哈欠,心中祈盼着孫權趕緊盡了興,她好回府補上一覺。

她真沒那個力氣再與孫權眉來眼去,玩浪漫了。

狗男人倒是頗有雅興,興致盎然的欣賞着落日餘晖。

在步遙打了第N個哈欠時,孫權突然轉首,見她一臉困容,雙眸發直,剛剛還算和緩的面色又陰了下來。

步遙慌忙斂了倦容,想對孫權解釋幾句。

孫權卻早已對她忍無可忍。

他冷聲命船夫将舟劃至了岸側,自顧自地登岸,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系統】:攻略對象好感值-2,實時統計,攻略對象好感值為750,請宿主積極完成任務。

狗男人還真是小心眼。

“主公…您等等妾身…”步遙提着裙擺,忙跟在了孫權的身後。

孫權只留給了她一背影,登岸後又往馬車的方向走去,步履比之以往,快了許多。

步遙因着身上的襦裙受限,自然是跟不上孫權,她心中想着等上了馬車再哄孫權。

一年過去,她早已不再似之前,掉一點好感值都會緊張。

她明白,孫權就是再喜歡她,也不可能對她所做之事都感到滿意。

她雖然要刷好感值,但沒必要為了迎合孫權,為了他對自己的丁點喜怒,就感到驚慌。

完成任務的同時,她要盡量讓自己不受限于系統,更不能受限于孫權。

步遙緊跟着孫權的身後,等到她還不容易提着裙擺踩上了墊背車夫的背脊時,孫權卻突然掀開了車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而後又是那幅惡劣的嘴臉,薄唇微啓,輕揚下颌,沉聲道:“你坐回自己的馬車去。”

步遙一愣。

孫權這番氣性不小啊,還帶攆人的。

她本欲再為自己争取争取,但孫權已然放下了車帷,淡淡命車夫駕馬。

車夫忙答諾。

下人見風使舵的速度極快,一見她這個當小老婆的貌似失了寵,立馬換了副嘴臉。

步遙差點摔了個跟頭。

也罷。

只能等孫權氣消之後,回府再哄。

步遙困極,乘上馬車後,不大安穩的睡了一覺。

至讨虜将軍府後,紫荊輕輕地推了推步遙:“步姬…主公已然回殿了,适才他過來瞧了您一眼…面色不大好看,一言不發的走了。”

步遙慢慢轉醒,聽罷此話,片刻不敢耽擱,忙往孫權殿中奔去。

剛一到殿外,小婢子便難為情地對她道:“步姬…主公言,讓您回到自己的住處去。”

說罷,怯生生地擡眸,察看了番步遙的神色。

哦嚯。

這是要跟小老婆分居啊。

她的一些物什衣物仍在殿中呢,還沒來得及取。

“我知道了。”

步遙淡淡回道。

小婢女有些納悶,怎麽這步姬都不向主公求求情?

這就是傳說中的恃寵生嬌罷。

孫權則站在殿門內的不遠處,神色發冷,眉宇微橫。

婢子入內後,看着孫權陰沉的俊顏,心中一顫,忙恭敬地立侍在旁,生怕惹到孫權,挨頓責罰。

孫權的耳畔似是又回響了遍步遙剛剛的言語。

“我知道了。”

聲音一如既往,嬌柔甜美。

但那四字卻極其冷漠。

他還以為,她會多想出些言語,哀求哭饒上一番。

他只是想給她些教訓,沒成想這個女人,是真的不在意他的感受。

孫權決定給步遙些教訓嘗嘗。

他要讓這個女人清楚,沒了他的寵愛,她什麽也不是。

孫權喚了孫伏過來,沉着聲音交代了些事情。

孫伏聽後,臉色一白。

下人們一貫見風使舵,孫權讓她做的事,明擺着是讓那些下人擠兌步遙。

比如領飯食時,只許讓庖丁給步遙最尋常的清粥醬菜。

孫伏心中對步遙這個姬妾,存着些好感,畢竟步遙對他态度一向很好。

比之于尋常的主子,很體恤身為下人的他。

但孫權的話,他又不得不聽,只得都應承了下來。

步遙回到庭院後,紫冉将步骘從海鹽寄過來的信遞與了她,步骘心細,将店鋪以及館驿的一些賬面連帶着也寄了過來。

哥哥的字跡清雅又不失遒勁,步遙看到上面所書內容時,眉梢染上了一絲喜色。

生意回本了!

系統這個小垃圾總是控制不住統計數據,趁她讀信的時當,還将各個店鋪所掙的銀錢一一列出。

步遙在心中誇了系統一句。

紫荊不明所以,她适才見孫權的神色,明顯是被氣到了。

自己的主子并不是愚笨之人,為何不趕着再去請求主公諒解,紫荊想勸勸步遙,又覺自己的身份還輪不上。

步遙不經意擡首,察覺出了紫荊的神色有異,開口問道:“有話與我說嗎?但講無妨。”

紫荊在心中斟酌了片刻,将言語順了順,而後開口道:“步主,這眼見着老夫人喪滿一年。還剩兩年,主公便能再納新的姬妾…或是迎娶新的…夫人。”

紫冉一驚。

忙對紫荊使了眼色,示意她噤聲。

這話太直性,理是這麽個理,但是萬萬不該與主子這麽說的。

步遙的面色倒是如常,示意紫荊繼續說下去。

紫荊不怕步遙怪罪。

她怕的是,步遙一時未想通,失了孫權的寵愛。

待兩年後,新人一進府,她若是再想有這份榮寵,怕是就難了。

失了夫主寵愛的姬妾過得會有多艱辛,紫荊是清楚的。

“……步姬現下雖得寵愛,但不應恃寵生嬌,主公的身份尊貴…心性和喜好也莫測,一時不慎,就會失了寵愛。”

紫冉垂着頭首,絲毫不敢看步遙的神情。

“你說的有理。”步遙動作輕緩地阖上了信箋。

紫冉和紫荊都長舒了一口氣。

“但我心中自有主張。”步遙又道。

紫荊和紫冉對視了一眼,不明所以。

但是她們觀着,主子的神色倒是淡然。

“那奴婢,便去庖丁那兒領飯食了。”紫荊恭敬道。

步遙凝了凝神,思慮了片刻,又囑咐道:“若是領的飯食與平日有異,你也不要與人争執,領回來有的吃便好。”

紫荊不解,但也不敢多問,答諾後忙去領了飯食。

去庖廚那兒,果真如步遙所說,飯食卻然有異。

都是拌豆腐、醬瓜、糠粥之流。

就跟下人吃的似得

她本想問問那庖丁,但突然想起了步遙的叮囑,便悶悶地回去了。

為步遙布菜時,紫荊見她的神色仍是波瀾不驚,對那些食物絲毫也不嫌棄,用食的姿态也一如既往。

小口小口的吞咽着,極其優雅。

【系統】:攻略對象好感值-5,實時統計,攻略對象好感值為745,請宿主積極完成任務。

步遙沒理會系統的提示,淡然地喝了口粥。

【系統】:宿主是在消極對抗任務嗎?攻略對象一旦對宿主産生不滿,好感值是會往下扣的。

并未。

步遙回道。

她不是完美的人,雖然有系統幫忙記錄好感值,但若是想事事都順着孫權的心意。

是不可能的。

她雖身為妾,但也不想,因他對自己一丁點的怒氣或是不滿,便緊張焦慮。

如若将來有機會轉正的話,孫權身為她的丈夫,也要尊重做為妻子的她。

她從現在開始,就不會慣着孫權的那些小性子。

孫權要是生悶氣,就讓他自己去生好了。

她步遙之前又不是沒哄過他。

既然難哄,她還就不哄了。

也趁着這段時日,檢驗檢驗,孫權對她的情意,到底有多少。

幾日過去,見步遙那處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孫權的心中是越來越煩躁。

那日他翻開衾被,裏面還有着一件香香軟軟的小袍腹。

是她還未走前,無意間落在那處的。

銅鏡前還有着幾個精美小巧的妝奁盒,裏面是她常戴的耳飾。

整個寝房,都是那個女人的氣息,耳邊也會似幻聽般,響起那女人嬌柔甜美的聲音。

夜裏入睡時,也沒有溫軟的小人兒,鑽入其懷。

白日她會恭敬地喚他“主公,入夜後,她會怯怯地在他耳畔,喚他“仲謀”。

夜裏在書案前看竹簡時,也沒有那抹倩麗的身影替他磨墨,為他斟茶。

其實沒有步遙,也有許多細心沉穩的婢子伺候着。

但孫權怎麽看那些婢子,都覺得不順眼。

每夜陰着臉在書案前一坐,雖狀似如常,但心中的某處,仿佛空了一塊。

擡眸時,那處不遠的案幾也沒有她端坐着,一筆一劃練着字。

孫權的心中雖有些孤寂,但他偏生不信,他就離不了那個女人了。

又幾日過後,孤枕難眠,他險些又用了那些藥。

一夜未睡後,孫權的眼白蔓上了血絲,他坐在榻上,晨日還未起。

榻旁空蕩蕩的。

他在心中不得不承認。

他是真的離不開那個該死的女人。

步遙聽着系統刺耳的聲音,剛剛它又提醒了她,孫權的好感值又掉了好幾個數值。

時機到了。

步遙的唇畔掩着不易察覺的笑意。

步遙今晨起了個大早,在自己的小廚房內,剝了蓮子,為孫權細細熬着沙綿軟糯的蓮子粥,還在其中淋了稍許的棗蜜。

蓮子和棗蜜等物都是小廚房的存貨,見步遙這幾日也沒為自己備過好的飯食,紫荊還覺得奇怪。

明明小廚房還是有些好的吃食的。

主子明顯又瘦了許多。

但見今日步遙終于想通,提着食盒肯去見孫權,又重新存了心思博寵,紫荊的懸着的心也沉了下來。

熬粥的過程中,步遙還燙到了手,紫荊要為她塗藥時,她還淡然地拒絕了。

而且今晨,步遙還難得地為自己細心打扮了一番。

平日是紫冉為步遙上妝或是绾發的時候居多,紫冉無論怎樣為步遙整饬儀容,步遙都從不提建議。

因為她的顏值擺在那裏,無論什麽樣的發髻妝面,放在她的身上,都難看不到哪裏去。

但今晨,步遙難得地向紫冉提了提要求,将幾種口脂的顏色調和了一番。

調完的顏色紫荊和紫冉都沒見過。

一般的口脂顏色要不然極淡,要不然就是極豔。左不過是兩種顏色,櫻粉色和大紅色。

步遙調配出的顏色,看上去很溫柔,看似是藕色,但那色調又有些偏冷。

步遙在紫荊和紫冉驚奇的注視下,将調好的口脂塗在了唇上,又往頰部随意抹了抹。

仔細地描畫眉眼後,面容看着愈發的明麗。

調制後的口脂顏色,在步遙看來,跟現代阿瑪尼501的色號所差不大。

冷調的豆沙色,就像是幹枯的玫瑰色。

塗上去讓面容更添了幾分溫柔。

而後又讓紫冉替她绾了個似流雲盤旋飄搖的淩虛髻。

看着銅鏡中自己的絕美臉蛋,步遙左右環視着,為自己攏着碎發,又是自戀地欣賞了一番。

人生最艱難時,她能一直心大的走下去,全是多虧了這張臉。

有時心情實在不好,一看自己好看的臉,那些喪氣和怨氣就全消了。

紫荊和紫冉看着步遙仔細上完妝面後的面容,也是一頓尬誇。

什麽神女下凡,貌若天仙。

還有瑰姿豔逸,絕代芳華……

這兩個小婢女,懂得詞倒是不少。

步遙被誇得人都要飄起來後,心中突然生出個念頭。

步骘從海鹽被調回富春之前,因着不便打理,會幫她将此地的置業抛售掉。

回富春後,她也不能讓那些錢閑着。

富春這幾年,起碼不會受戰亂擾攘,她可以趁此時機,研究研究,在這個世界,發展美妝産業的可行性。

紫荊紫冉看着自己主子的美眸突然又冒着精光,提着食盒邁過了門檻,又是一頭霧水。

二人無奈之際,只得跟在了步遙的身後,從她的手中接過了食盒,與其一同往孫權的寝殿處走去。

……

孫權一早剛剛洗漱更衣完,今日是衆幕僚的休沐之日,他無需去議事廳。

沉着面色端坐在案前,心中搖擺不定:

到底要不要去那女人的庭院處,尋她?

他揉了揉眉心,心中有些悵惘,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時,殿內的婢子走至了書案面前,猶豫半晌,小心地問道:“主公…步姬在殿外,言為您熬了蓮子粥…要見嗎?”

孫權聽罷,适才的煩悶在霎時間,盡皆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蔓上心頭的喜悅之意。

更多的是,釋然。

他的唇角微微抽動了一下,馬上就要漾起微揚的弧度。

但還是被他強自抑住了。

孫權清咳了一聲,故意凜着神色道:“她倒是會尋日子和時辰……”

婢子略微擡眉,見孫權的神色仍陰着,回道:“那奴婢是讓步姬…回去嗎?”

那婢子語畢後,孫權擡眸冷睨了她一眼,又道:“喚她進來。”

“諾。”

作者有話要說:  權崽:媳婦是個切開黑,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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