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尹蘭池其實不是太願意唐細這個表妹跟着她一起入東宮去,日後去跟她共同侍奉一個男人,奈何家裏人的意思,她不敢違抗。眼下有個機會可以攆她走,尹蘭池自然不會放棄。
但她也不是那種穩不住性子的人,此事事關重大,總得她親自确認了才行。
所以,尹蘭池親自去了唐細屋裏一趟。
尹蘭池來的突然,唐細主仆沒有準備,倒顯得十分局促。尹蘭池登門的時候,主仆三人神色不自然,明顯有些慌張,像是在掩飾什麽。
見狀,尹蘭池心中倒是對那個嬷嬷說的話更确信了幾分。
“表姐,你怎麽來了?”唐細用最快的時間穩住了情緒,深呼吸一口氣後,笑着朝尹蘭池迎過來。
尹蘭池目光略掃了掃四周,而後往窗邊的炕上坐下。
“我來看看你。”她望着人,“祖母罰你閉門思過也是為了你好,并非有意刁難。你若是知道錯了,去認個錯就好。她老人家最是寬和仁慈的了,你服了軟,她會心疼你的。”
唐細垂着腦袋,小聲嘀咕:“我沒錯。我不去。”
“你說什麽?”尹蘭池聽到了,卻裝着沒聽到的樣子。
唐細忙說:“我是說,我知道了,多謝表姐關心。”
尹蘭池暗中悄悄給自己的貼身婢女戴月使個眼色,戴月會意,悄悄溜去了一邊,淡出衆人的視線。秋意注意力一直在戴月身上,可人卻站着沒動。
尹蘭池在與唐細說些有的沒的,戴月卻直接沖着屋裏箱櫃去。
唐細既然做局等着人家跳,自然得露點把柄給人家一點積極性。所以,很快,戴月便在梳妝臺半開着的抽屜裏瞄見一個布偶。
她一驚,正要伸手去拿來細細看,那邊正緊緊盯着她的秋意忽然喊了一聲。
“戴月姐姐。”
戴月迅速收回手來,佯裝鎮定與秋意笑說:“表姑娘可真會歸置,這屋瞧着就讓人覺得溫馨。”
秋意答說:“那還不是老夫人夫人們待姑娘好,這裏的好些東西,可都是她們送的。”
戴月一邊朝自己主子走去,一邊繼續道:“表姑娘可是老夫人的親外孫女,老夫人疼她,是應該的。”
秋意面上笑着,心裏卻是翻了白眼。對她家姑娘好?這種好,寧可不要。
回去後,尹蘭池問戴月:“可找着了?”
戴月說:“奴婢瞧見了,就在表姑娘梳妝臺下面的抽屜裏。是一個布偶娃娃,上面貼着字條,身上紮滿了細細的銀針……想來王媽媽沒胡說。”
“好啊,她果然有這個膽子!”尹蘭池咬緊壓根,“咱們家,這也算是引狼入室了,這分明是個恩将仇報的東西。”
戴月:“小姐,眼下該怎麽做?”
尹蘭池絲毫沒有猶豫:“去請祖母來。順便,也得把小姑姑喊了來,今兒這事,怕是得他們唐家給我們家一個解釋。”
唐家一直拿捏着三妹搶了魏融親事的把柄,搞得家裏總不得不給唐家幾分面子,生怕他們急了就去到處宣揚。若是能抓住唐家人的一個把柄,日後,也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尹蘭池去了老太太那裏,把這件事情說了。
尹老夫人難以置信:“她竟是那樣的人?你可瞧錯了。”
尹蘭池嚴肅道:“孫女正是查探清楚了,這才來祖母這裏的。若是沒弄清楚,怎麽敢輕易過來叨擾您。”
老夫人一時臉冷得像是剛從冰窖裏爬出來的一樣。
見老夫人一時冷着臉不說話,似是在權衡利弊,尹蘭池又繼續煽風點火道:“祖母,因為三妹的事兒,小姑姑一家可是一直都拿捏着咱們。若是能憑這事兒拿捏住小姑姑,日後咱們也不必再顧忌唐家。”
“孫女覺得,倒是可以把小姑和姑父叫來。當面對質,讓他們好好看看自己教養出來的女兒。”
老夫人目光精銳,又靜默一瞬後,才說:“你思慮得對,這倒是一個機會。”
然後揚聲,吩咐自己身邊的嬷嬷去唐宅叫人去了。
算着時間,想着差不多唐家夫婦快要到了,老夫人這才往唐細這個外孫女屋裏去。尹蘭池則跟在老夫人身側,攙扶着老夫人,一道過去。
而此刻,唐細把別的奴仆都打發了出去,只留着秋意秋涼兩個伺候在屋裏。門窗都緊緊關着,唐細早在尹蘭池主仆離開後,就把那個布偶拿了出來,扔火盆裏燒掉了。
其實那個布偶上貼着的字條只是随便寫了幾個字和生辰八字,也是怕尹蘭池主仆當時看到就鬧起來。若是當時就鬧,唐細自也有話等着。
親眼看着那布偶徹底燒成灰燼會,她才手撐着腦袋側身躺在窗前的炕上閉眼假寐。
秋涼從小習武,耳力好,老遠就聽到了一陣由遠及近十分急促的腳步聲。扒在門縫中朝外看,見老夫人已由衆人簇擁着進了院子門後,秋涼立即走到唐細跟前來禀告:
“主子,她們來了。”
唐細輕輕睜開眼,慢悠悠坐了起來。又交代了一番後,這才親自走過去,把門打開。
而此刻,正好老夫人等人也到了她門口。
唐細裝着什麽都不明白的樣子,朝老夫人福禮請安後,垂着腦袋說:“這些日子細兒一直都有聽外祖母的話,留在屋裏好好閉門思過。”
尹蘭池冷哼:“是嗎?你真的是有把祖母的話聽進耳朵裏去?”
唐細擡眸掃了尹蘭池一眼,抿嘴說:“今兒表姐才來尋我說過話,當時妹妹長妹妹短的,可是十分親熱。這才多久過去,怎麽跟變了個人一樣?”
尹蘭池太過清高,也太過急于成事,所以,她始終低估了眼前這個表妹的能力。常常三言兩語,就被拿住把柄,接不上話來。
尹蘭池還年輕,不夠穩成。但老夫人不一樣,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來了,自己孫女不是這外孫女的對手。
正思忖着是不是這件事情是這丫頭故意擺出來設局陷害蘭池的時候,老夫人目光一垂,忽然瞧見唐細似是因緊張而兩只手有些無處安放。再一想,主子都出來了,怎麽不見兩個貼身侍婢?
“不好!”老夫人忽然大叫一聲,然後一把揮開唐細,帶頭沖了進去。
而此刻的秋意秋涼,正按着唐細早前教過她們的樣子,皆擺出一副慌張的樣子來。二人本來在屋裏亂翻着的,但見一群人烏泱泱闖進來後,二人互相對望了眼,而後才低着頭過來請安。
大夫人目光冷厲問:“你們在幹什麽?知道主子們來了,也不曉得出來迎接。這是誰家的規矩?”
秋意秋涼也不說話,只是趕忙跪了下來。
屋裏頗有些亂,大夫人目光四下裏一掃,就湊在老夫人耳邊建議說:“母親,要不要搜一搜?那玩意兒指定還在。這麽會兒功
夫,她們丢不掉。”
唐細卻攔着,不肯讓她們搜。
她忽然就紅了眼睛,問老夫人:“外祖母,為什麽要搜我的房間?我做錯了什麽?”
戴月是尹蘭池的親信,戴月的話,尹蘭池是無半點懷疑的。所以,此刻的尹蘭池就跟是自己親眼見着過那個紮滿銀針的布偶一樣,十分堅定的說:“你自己做過什麽,自己心裏清楚。”
“祖母對你這麽好,接你入府來,教你禮儀規矩,替你謀前程。就算罰了你閉門思過,那也是恨鐵不成鋼。你可倒好,受不得這委屈,就背地裏詛咒起祖母來了?今兒這事,不管去哪裏說理,你都得被定一個大不孝的罪名!”
“我們家仁厚,到底念着幾分親戚情分,這才不願把事情鬧開。”
唐細不理尹蘭池,只問老夫人:“外祖母,您也覺得細兒是那樣的人嗎?”
老夫人自然是信自己孫女的話,所以,她始終冷着臉看着唐細這個外孫女:“細丫頭,做沒做,一搜便知。你若是心裏沒鬼,何必怕有人搜你屋子?”
唐細自有話等着:“我又不是犯人,我屋裏,豈容這些人搜?我是外祖母您的親外孫女,今兒若是她們搜了我屋子,打的可是外祖母您的臉。日後傳出去,外祖母您怎麽做人?”
老夫人輕蹙了眉心。
尹蘭池卻道:“那我搜,你可滿意?”說罷就要親自動手,卻被大夫人攔了下來。
大夫人小聲訓斥她:“你祖母還沒說話,你擅自做什麽主。還有,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樣子,你好好一邊呆着去,這裏的事情和你無關了。”
大夫人也是比較謹慎的人,始終顧及着自己女兒的名聲。
老夫人靜默一瞬後,對大夫人道:“你受累些,親自去。”
唐細還是攔着不讓,大夫人扭頭朝老夫人讨話,老夫人嚴肅說:“別理她,你搜你的。”
“是,兒媳知道了。”大夫人得了話,自然不會放過屋裏任何一個角落。
而此刻的唐細,則被大夫人屋裏的嬷嬷按着,絲毫動彈不得。
外頭一個丫鬟走了進來:“老夫人,二姑奶奶來了。”
丫鬟才回完話,尹氏就推搡開一衆奴仆,直接闖了進來。目光往屋裏一探,見自己的乖乖肉寶貝女兒竟然被兩個膀大腰圓的粗鄙婆子按着,尹氏二話沒說,走過去擡手就扇了那兩個婆子一人一巴掌。
那倆婆子并不把尹氏這個二姑奶奶放在眼裏,只陰陽怪氣說:“奴婢們都是得主子吩咐的,二姑奶奶有話說話,何必動手這麽粗魯?”
尹氏素來不示弱:“你們得了誰的吩咐?”又指着大夫人問老夫人,“母親,她這又是在做什麽?”
“你們尹家好歹也是官門,竟關起門來合夥欺負一個小姑娘?”
大夫人搜了這麽長時間,還是沒什麽回應,老夫人心中不由一點點往下沉,總覺得此事蹊跷。而那邊的大夫人,已經來回搜了三遍了,連犄角旮旯都翻過,可半點想要的東西都沒有。
驀地,大夫人扭頭看向自己女兒蘭池。
尹蘭池臉色也變了,扭頭看向戴月。戴月更是慌了,忙跪下來說:“奴婢沒有撒謊,奴婢真的有親眼瞧見。”她還伸手指了一下,“就是在那個梳妝臺下面的抽屜裏。”
唐細卻截了戴月的話:“我屋裏梳妝臺下面抽屜裏放了什麽,你怎麽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