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孟婉沁與太子殿下光明正大說話,沒有偷偷摸摸,此番就算被撞破,倒是也坦然。看到了唐細,她也朝這邊走了來。

唐細既然被太子抓個正着,走不掉,自然得大大方方過去行禮問安。

“民女給太子殿下請安。”她先朝太子福禮,之後才問孟婉沁的安,“給孟小姐請安。”

孟婉沁是齊王未婚妻,也就是準齊王妃。唐細想,自己給她請安,還是十分有必要的。

那日在皇後坤寧宮一見,哪怕隔得遠,且殿內光線不算透亮,孟婉沁看到人的時候也是覺得眼前一亮的。此番離得近,外頭光又亮,孟婉沁可以将人細細的好一番打量了。

打量完後,她縮在闊袖中的手更是不自覺攥得緊了些。

她終于知道為何太後一眼就喜歡上了她,也終于明白為何自她入宮後,太子表哥總日日往慈寧宮跑。眼前的姑娘無疑是漂亮的,但漂亮的女子她見得多了,眼前的人,身上卻是有一種京中大家閨秀身上所沒有的溫婉小意的氣質。

纖纖軟軟的身量,溫溫柔柔的眉眼,黛眉烏發,雪膚紅唇,連被風吹得散落在鬓邊的碎發都顯得那麽的和諧溫和。她身上披着碧青色鑲着白兔毛邊的鬥篷,立在風雪裏,兩種極端的顏色交相輝映,真是漂亮的叫人難以挪開眼睛。

她幹淨清澈,就似是流淌在山澗的泉水一般,令人望之賞心悅目。孟婉沁從來不是不自信的人,此番與眼前女子一比,她倒是覺得自己的美是落了俗套。

孟婉沁覺得自己心像是被針尖戳着一樣疼。

那邊太子問唐細:“怎麽自己親自去了禦膳房?”

唐細忙回:“屋裏呆得久了,民女也想出門走走。”

太子:“走走倒無礙,就是外面風雪太大了。”倒是頗有幾分關心她怕她着了寒氣的意思,說完後,又把手伸去唐細跟前,“孤來拿。”

太後的吃食比較精細,種類也多,每回拿來都是裝了好幾個食盒。唐細雖然讨太後喜歡,但也不能自居是主子,所以,同慈寧宮裏的宮女們一道去的時候,她自然也得分擔一些。

但也不是什麽重的東西,提個食盒而已,又不累人。

唐細可不敢讓太子幫她的忙,忙拒絕:“民女不敢,還是民女自己拿着的好。”

太子從不收斂自己對她的關懷,他覺得沒必要。光明正大的事兒,沒必要遮遮掩掩的。所以,也不容她多說,見她不主動遞過來,倒是親自探過手去拿了。拿過來後,遞給自己身後的小太監,然後吩咐他們先進去。

免得站在外面太久,倒是涼了太後的吃食。

太監宮女們始終垂着腦袋,對方才太子的所言所為,也都未敢露出半點不一樣的表情來。得了吩咐後,都立即遵着命令先進去了。

而孟婉沁,則別過了腦袋去,壓根不想看、不想聽。

她努力擠出了笑來,說:“有好些日子沒來慈寧宮給太後娘娘請安了,原是來陪太後娘娘的,沒想到,太後在歇晌。既然太後有太子表哥和唐姑娘陪着,那我先回去。皇後娘娘一會兒該醒了,我還得伺候皇後娘娘。”

說罷,朝太子福一禮,人扭頭就走了。

女人的心思女人看得最懂,就算孟婉沁掩飾得再好,唐細還是能感覺到她的悲傷。所以,孟婉沁匆匆離去後,唐細盯着她背影愣神看了會兒。

還是太子點了點她肩膀說:“走吧。”她才回過神來。

回了慈寧宮,太後還沒醒,唐細也不便去太後寝室候着。所以,她則去了一邊自己呆着。

殿裏燒着地龍,又有炭火,暖和得很。她把罩在外面的鬥篷脫了挂在一邊,露出裏面纖長柔軟的身段來。

這些日子太子殿下日日來請安,慈寧宮裏做事的宮女也都見怪不怪了。請了安後,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也不會圍着太子轉。

太子也脫了罩在外面的大氅給一旁伺候的小太監,側頭一瞥,見人站得離自己遠遠的,他則主動朝她走了過去。

“皇祖母還沒醒,去拿了棋來。”離得近了,他擡眼看着人,輕聲說了一句。

唐細遵命去拿了棋,之後太子把近身伺候的人都打發走了。只有兩個人在的時候,太子這才一邊漫不經心下着棋,一邊道:“方才見到人,為何不直接進來,反而是想退出去?”

他扣下一子後,擡眸看向坐在對面的人,目光深邃。

唐細就知道他打發走了所有人來找自己下棋是沒安好心,果然,是要揪着她小辮子了。不過,她倒也不慌。

“民女不敢打攪。”她說的是實話。

也沒必要遮遮掩掩說假話,假話他聽得出來。

聞聲,朱佑廷略颔了颔首,倒是沒再提這一茬。二人靜坐着博弈了會兒後,朱佑廷提了別的事。

“皇祖母去找父皇說要收你做幹侄孫女的事兒,孤也知道了。父皇素來敬重皇祖母,只要皇祖母堅持,這事他也不會有異議。”

其實這些日子來,唐細心中一直都有一個困惑。她不明白,太子之前說的要給她一個高些的名分,是得多高。

得想給多高的名分,才會大費周章請了太後出面,還要太後收她做幹侄孫女。

若她真做了太後幹侄孫女,成了太後的娘家人,那她再去給太子做侍妾,豈不是不妥?太後的娘家人,去做東宮的侍妾,打的可是太後的臉。

唐細心中隐隐猜得着一個答案,但是她不敢往那邊想。

打從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她也從來沒奢望過做他的正妻。

之前太子不提這事兒,她也不敢問。現在見他提了,她心中猶豫徘徊了好一番,還是決定側面去探一探消息。

所以,她猶猶豫豫的,終是開了口問:“殿下,太後娘娘收民女做幹侄孫女這事,是您的意思嗎?”

“是孤的意思。”太子回得倒是爽快,目光沒離開過棋盤,落了一子後,又繼續道,“不過,皇祖母喜歡你,倒也是真的。”

太子承認了,唐細心忽然更亂。此刻心思早不在棋上,以至于連着走錯了好幾步棋。太子把一切盡收眼底,倒也沒戳破。

她此刻心思不在棋上,他倒也願意讓着她。所以,一時間,唐細倒沒被逼得太難看。

太子卻還在等着她的下文,但見她久久不說話了,他又擡眸看了來。

“就沒有什麽別的想問了?”

她不問,他倒是逼着她問。

唐細臉皮沒那麽厚,沒好意思問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想娶她做太子妃。她略忖了忖,只小聲旁敲側擊:“我若是做了太後娘娘的幹侄孫女,可還入得了東宮?畢竟,有太後娘娘娘家人的身份,身份就高了。”

太子卻沒答她的話,只手指摩挲着棋子,悠閑于棋盤上又落下一子後,方閑閑開口問:

“那你先告訴孤,若是你自己有選擇的餘地,你是願意入東宮,還是只願留在榆桐過一輩子簡單的日子?”

這個問題問得可謂是刁鑽了,唐細若說想留在榆桐,那太子肯定要不高興。

可若是她回說願意入東宮,憑太子的聰穎敏覺,肯定不會相信她是因為愛慘了他才會委屈自己由妻為妾,去與諸多女人共享一個丈夫。他是知道她性子的人,雖然出身不高,卻有些傲骨在的。何況,她從前和魏融的那些事情,他也都知道得很清楚。

自他恢複記憶後,在京城的這段日子,他在她面前從未提過“魏融”二字。

想必,心中還是介懷的。

太子始終閑适淡定,略懶散倚靠在圈椅上,修長白皙的大手中撚着幾顆棋子來回摩挲。目光微垂,落在棋盤上,問了那句後,就一直沉默着沒再說話,顯然是在慢悠悠等着對面人的答複的。

唐細知道,他看着沒什麽表情的樣子,其實心裏肯定是在意的。這世上,沒有哪個男人會大度到容許自己的女人心中裝着別的男人。

哪怕他是後來者,也是不行。

何況,眼前的男人,還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一國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他溫和脾氣好,不過是因為還願意寵着你幾分,并不代表他真的軟和沒脾性。這一點,唐細是再明白不過的。

唐細只能說:“民女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知道殿下您的身份的時候,就知道您要接我入宮了。而且,你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我不跟着你,又能跟着誰。”

最後一句說得特別小聲,倒有些楚楚可憐的意思。

朱佑廷也沒有為難她的意思,不過就是恰好談到了這裏,他就随口問一問罷了。見她似是受了驚吓的兔子,朱佑廷倒心生不舍。

不由得又想,倒是他小氣了,鑽了牛角尖。不過一個魏融而已,又算得了什麽?

“孤也沒有別的意思。”他坐正了身子來,安撫着說,“就是怕你本不願入東宮,倒顯得孤此番的籌謀多此一舉了。”

“孤記得你曾說過,不求大富大貴,只希望可以開開心心過簡單的小日子。”

朱佑廷還是第一次耐着性子說這些話去哄一個小女子,可即便他哄了,坐在對面的人還是哭了。倒是沒敢哭出聲來,可能是覺得委屈了吧,本就水潤的一雙眼睛更是水意盈盈的,顆顆淚珠滾滾而下,一時間,淚水泛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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