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唐細第一反應不是她罵了他什麽, 而是疑惑她竟然罵了他?她腦子迅速運轉,可除了對那一幕幕羞人的畫面記憶深刻外,別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昨夜,其實她能感受得到太子的克制。但畢竟是年輕氣盛的青年男子, 初嘗風雨滋味, 再忍耐再克制,也有克制不了的時候。
雖然他瘋狂又貪婪,折騰得自己累得半死, 但其實她心裏也沒怪他。對這種事情,她心裏多多少少也有些向往。只是她臉皮薄,不好意思說, 也羞于向他透露出半點自己十分願意的意思。
起初的時候, 她是有些虛僞的半推半就。後來她自己吃飽喝足了, 就嫌他太過折騰,一次又一次, 沒完沒了。她不敢拒絕的太過強烈,只能罷工不主動,想讓他自己識趣适可而止。
可能是他不但不識趣, 反而懲罰性變本加厲的行為惹得她惱了吧, 所以她就氣得罵了他?
唐細不敢确定,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測而已。
反正她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索性就當作沒發生過, 她小聲辯解:“妾沒有罵殿下。”
辯解得底氣有些不足, 聲音很低。
“要不要孤給你提個醒?”太子并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唐細就急了, 垂着腦袋轉了轉眼睛後,決定低頭認錯。
“妾是真的不記得了,若有得罪殿下的地方,殿下原諒妾吧。”她說得可憐又無助,到底算是仗着幾分知道他心裏有自己的意思,擺着點柔弱的樣子,想博取他的憐惜,從而不再計較,盡快翻過這篇兒去。
可誰知太子卻道:“孤沒有怪太子妃的意思,也不會懲罰,孤就是就事論事。既然太子妃真的不記得了,那今晚複習功課的時候,到了那一步,孤再告訴你。”
懂他話中複習功課的意思,唐細頓時羞得滿面緋紅。雙頰如火燒紅雲一般,她不敢去看他,偷瞄一下都不敢。
委委屈屈跪坐于一旁,一副受了氣的小媳婦模樣。
太子瞧着斯文有禮,謙謙君子。可唐細領略過他的厲害,她總覺得,在某些事情上,用“斯文敗類”這個詞來形容太子,也不為過的。
她也只是心裏這樣想,當然不敢說出來。
想着一會兒還得陪着她一道去坤寧宮慈寧宮給皇後太後問安敬茶,時間耽誤不得,太子也就沒再繼續逗弄她。擡手在她緋紅的面上刮了一下後,太子起身穿了鞋。沖外殿喊了一聲,便有一群宮女魚貫而入。
見狀,唐細忙悄悄拿手揉揉自己的臉,然後跟在太子身後,讓那些宮娥服侍自己。
穿衣的穿衣,洗臉的洗臉,上妝的上妝……衆人各司其職,很快二人便穿戴打扮好了。
唐細今兒穿的衣裳是宮裏尚宮局司制局量身裁做的,是按着太子妃規格趕制的衣裙。面料是上等的就不必贅言了,那做工和衣裳上的圖樣繡紋,都是極為精致。唐細只拿手輕輕摸了下,就知道,這是她從前從來沒有穿過、甚至都沒見到過的稀有材質。
她讓宮女給她梳了個十字髻,顯得低調溫婉,卻又不**份。
梳頭的宮娥又配着發髻給她戴了釵環頭飾,唐細坐在銅鏡前,只覺得鏡子裏的少婦端莊貴氣,精致雍容,倒不像是她了。
一旁的太子則玄衣金冠,衣擺上以金線繡有龍的圖案。唐細平時見慣了太子溫雅若玉的扮相,今兒乍一瞧見他穿暗色衣裳,無端矜貴中彰顯着幾分霸氣,她心中一駭。
不由得從銅鏡中多偷瞄了幾眼。
其實他本就是霸氣的人,只是霸氣的比較內斂,不太明顯罷了。她從來沒覺得他的性子如他長相一般溫雅,當初還不知道他身份的時候,她就覺得他身上總有種冷漠矜貴的霸氣在。
太子文武雙全,耳力眼力都極好。有人偷摸打量他,自然逃不過他的雙眼。
太子循着目光探去,黑漆漆冷冰冰的眸子透着耐人尋味的光。只一掃,唐細就驚得立馬挪開視線,緊張的看向別處。
太子卻朝她走來。
見太子來了,唐細立馬要站起來,太子卻按住她肩膀。他高挺英武的身子立在她身後,一手壓在她纖弱的肩上,另一只手則從一旁侍奉的宮娥手中拿過金釵來。他手捏着金釵猶豫了一下,然後将挂着流蘇的釵插在了發髻的後面。
“這樣更好看。”太子自賣自誇。
唐細側頭往鏡子裏探了探,只看到流蘇金釵的一邊兒。她也不知道這樣好看不好看,但太子說好看,她就只能附和着說好看。
梳洗打扮完畢後,二人則去外殿用早膳。
宮女們正圍着桌子伺候,殿外一個小太監匆匆走了進來請示:“殿下,娘娘,郭昭訓和高奉儀林奉儀來請安。”
聞聲,唐細本能拿餘光去瞥太子,想看看他是什麽反應。
太子卻沒什麽反應,只把問題推給唐細:“如今內院有太子妃,日後這些小事,不必報與孤知曉,一切由太子妃定奪。”
太監宮娥們稱是,唐細也忙稱是。
想了想,沒有第一天就把太子侍妾打發走的道理,未免顯得她太過小家子氣了些。所以,雖然唐細知道他們可能意不在她,而在太子,也還是讓人把她們喚了進來。
唐細其實也想看看,當着她的面,她們在太子面前又能有些什麽手腕。
秋涼說過,太子不好女色,所以平時這些侍妾都是數月見不着太子一回。太子平素基本上不來內院,內院又無女主人,所以一直都挺肅寂荒蕪的。
“喚郭昭訓她們進來。”唐細稍稍揚了些聲,但她嗓子本來就細,即便放開了音量,嗓音也不大。
聽起來,酥軟甜膩,毫無殺傷力。
太子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小太監應了聲,立即出去請了。很快,三位就過來了。
昨天晚上剛見過,唐細認得人。除了郭昭訓沒怎麽刻意打扮外,高林二位奉儀卻是穿戴得花枝招展的,十分豔媚。
但三人明顯都怕太子,縱有賊心,但無賊膽。乖乖請了安後,太子沒發話,她們三個都站着。
太子只吃自己的,擺明一副不會插手內院之事的态度。
唐細看了他一眼,見他只垂頭細嚼慢咽,目不斜視,也就不指望他了。轉過頭,唐細笑着招呼問:
“來得這麽早,可用了早膳?”
高奉儀忙搶着回話:“妾一早就過來請安了,還未曾進食。”
林奉儀附和:“妾也是。妾心中記挂着要伺候娘娘與殿下,未敢擅自先進食。”
郭昭訓話卻很少,只答:“回娘娘的話,妾也沒有。”但她後面又加了句,“待得伺候完娘娘,妾回去後再進食不遲。”
三個人中郭昭訓姿色最平庸,性子也最和軟,似是不争不搶。
不愧是郭淑妃的侄女,性子倒是與郭淑妃如出一轍。
唐細自還懂些規矩,自然不會留她們下來一起進食。關心完後,就打發了人說:“本宮與殿下自有宮女們伺候,倒不必你們候在這兒伺候。既都還沒吃,便都先回去吧。”
高林二位啞然,顯然一副沒猜到唐細這個太子妃會這麽說的驚訝表情。
唐細的出身,之前宮裏傳得沸沸揚揚,她們自然知道。小門小戶出身的丫頭,身份連郭昭訓都不如,又能魄力到哪兒去?
規矩懂的肯定不多,說不定被她們幾句一忽悠,就能當着太子的面壞了規矩。到時候,她們就等着在太子面前看她笑話好了。
可明顯,她們失望了。
高林兩位奉儀遲疑不肯應,郭昭訓卻率先福禮告退:
“多謝娘娘仁德,妾先告退,晚些時候再來請安。”
說罷福了個身子,垂着腦袋就緩緩退了下去。
高林二位見狀,也只能跟着離去,但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出了正院的門,高奉儀林奉儀攆上郭昭訓。
林奉儀朝高奉儀使了個眼色,高奉儀便說:“我與林姐姐身份卑微,自沒資格與太子妃娘娘争一争。可郭姐姐你不一樣,你是淑妃娘家侄女,郭門的千金,論起身份來,可比太子妃娘娘要高。郭姐姐,你為何也不争?”
郭昭訓溫柔笑着道:“娘娘是妻,你我是妾,都是伺候殿下與娘娘的玩意兒,又有什麽資格與娘娘争?娘家出身高低又有何用,不得太子喜歡,争也無趣。”
她溫柔眉眼含着幾分笑意,卻有些哀愁的樣子,像是十分無奈。
“好在娘娘是厚德之人,待你我都不錯。日後好好伺候娘娘,必然也有不錯的前程。”
林奉儀不甘心:“可是憑姐姐的出身,只得昭訓的位份,的确低了些。殿下敬淑妃,待姐姐自然該不錯,姐姐可以一争的。”
高林二位奉儀竭力挑撥,目的很明顯,就是想隔岸觀虎鬥,坐收漁利。
她們出身卑微,自不配與太子妃相争。但郭家門第顯赫,郭氏又是大家閨秀,自可一争的。
郭昭訓看出了她們二人意圖,自然不會落圈上當。
進完食,共乘肩輿往坤寧宮去。路上,唐細側頭偷偷瞄了身邊的人好幾回。
朱佑廷知道她在偷瞄,起初故意沒給眼神。但見她堅持不懈,大有必須要得到自己回應的意思,到底不忍心故意晾着她,他扭頭看了過去。
見太子看自己了,唐細這才順勢問:“殿下,方才我的做法,可有不妥之處?”
方才……指的肯定是用早膳時候的事情了,朱佑廷道:“并無不妥,太子妃處理得很好。”
見他還算願意與自己探讨這些,唐細索性繼續往下說:“今天郭昭訓她們一早特意趕來,明顯是想見殿下一面的。”
她說的含蓄,其實還是想探一下太子的心意的。畢竟,東宮裏的這三位與太子相處的時間,可比她長多了。
唐細的這些小伎倆,在太子這裏都是不夠看的。太子知道她想探聽什麽,索性也不兜圈子,捏了她手來攥在掌心,表了自己心意。
“高奉儀林奉儀,是母後塞到孤身邊的。郭昭訓,她是淑妃的人。孤對她們,都無男女之情,可明白了?”
唐細心裏高興,連帶着說話的聲音更甜更柔了些:“那我便明白了。”
想了想,又覺得自己這種舉動屬于擅妒,委實不太好。為了及時挽救,唐細貝齒輕輕咬唇,松了點口說:
“妾也不是吃醋嫉妒想獨占殿下,妾也知道她們侍奉殿下多年了。殿下是長情之人,必不可能不憐惜她們。日後,日後若是念着她們的好,也是人之常情。”
太子側眸打量着身邊連謊都說不圓的小女人,見她一副口是心非的樣子,他倒是高興。
“可孤若是希望你吃醋,希望你有獨占孤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