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周末霍桐正找鐘聲打籃球,鐘聲還在公司處理事務,說:“來我公司打?”

霍桐正想了下:“也行。”

下午14:20,霍桐正準時出現在鐘氏公司總部,由秘書進去通傳,之後進到鐘聲辦公室。

鐘聲還在忙,他推門進去的時候,對方頭也沒擡一下,他正在翻閱一份文件,纖長十指翻動白紙發出薄薄的窸窣聲音。

霍桐正照慣例沒打擾他,自顧自在邊上的沙發上坐下,拿了旁邊雜志架上的一本財經雜志在手上,翻了幾下,又換了另一本,再翻幾下,又換第三本,在第三本上看到對鐘聲的介紹性文章,霍桐正耐着性子看完,正好看到文章後面還有一篇介紹鐘訊的,他沒來得及仔細看,那邊鐘聲已經将手頭的文件收理好,站起身來朝他這邊走,說:“走了,打球去。”

霍桐正放下雜志,也站起了身,說:“沒想到你還挺關注他的。”

鐘聲問:“誰?”

霍桐正:“鐘訊。”

鐘聲不以為然:“沒那個閑工夫。”

霍桐正說:“別呀,古人有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說話間,兩人已走出辦公室,鐘聲便沒再接話,兩人乘電梯一路上到第七十一層,那裏是鐘聲私人活動區域。

鐘聲帶霍桐正去換衣室,拿了套運動服給他,冷不丁地問道:“你兒子怎麽樣了?”

霍桐正意外:“你什麽時候關心起我兒子來了?”

鐘聲語氣不鹹不淡的:“想跟你讨讨經。”

霍桐正:“讨什麽經?”

鐘聲:“養兒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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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桐正笑:“現在談這個也太早了吧!鐘聲,你倒是挺會未雨綢缪的。”

鐘聲笑了一下,沒說話。

霍桐正覺得古怪,試探性地問道:“蘇杭懷孕了?”

鐘聲瞥了他一眼,霍桐正接到眼神,又說:“這是好事啊,蘇杭要是懷孕了,你們想分都分不掉。”

鐘聲沒好氣地說:“她沒懷孕。”

霍桐正不說話了,靜了一會兒又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問他道:“鐘聲,你該不會是把誰的肚子搞大了吧?齊嬌嬌?範梧桐?”

鐘聲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癡,懶得理會,拿着手中的籃球在地上拍了拍,之後快準狠地投向霍桐正,霍桐正機靈接住籃球,笑:“看來不是,不是就好。”

兩個人打籃球是真沒意思,霍桐正突然有些後悔來找鐘聲打球了。

鐘聲今天有些反常,球場上異常尖銳,每次都将他逼到死角,搶球搶得幹脆又狠戾,那陣仗不像是打球,像是洩憤。

幾場球打下來,鐘聲出了一身汗,霍桐正被迫來回跑動也是精疲力盡,兩人癱躺在體育木地板上,大口大口喘着氣,胸口上下起伏不定。

霍桐正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事,說:“鐘聲,其實我小時候特羨慕你,長得好,籃球打得好,招人喜歡。”

鐘聲問:“招誰喜歡了?”

霍桐正:“蘇杭啊。”說完不見鐘聲答話,他意識到太過心直口快,說:“抱歉。”

鐘聲靜了半響,開口道:“我那時候羨慕你。”

霍桐正噗呲笑出聲來,說:“少來!你羨慕我?羨慕我什麽?胖?”

鐘聲眼神寡淡:“羨慕你有一個好父親。”

聞言,霍桐正扭過脖子去看鐘聲,見他看着屋頂,眼神沒什麽焦點,仿佛在想些什麽的樣子。霍桐正說:“你父親……”他發現自己竟找不到話說。

以前人小單純,以為鐘聲父親就是那樣一個嚴肅的性格,到後來才知道,鐘啓江不是嚴厲,是對鐘聲刻薄。

霍桐正記得,那段時間該是鐘聲最黑暗的時候了,先是被蘇杭抛棄,後又被鐘啓江打壓,連私生子鐘訊都敢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

那時候鐘聲做了什麽?他收起所有的爪牙和利刺,從尖銳的刺猬變成隐忍的獸犬,在黑暗的沼澤裏蓄勢待發,随時準備給敵人致命一擊。霍桐正想都不敢想鐘聲當時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霍桐正思緒微微飄遠的時候,鐘聲又說了話:“鐘啓江也是個好父親,不對我好而已。”

他小時候不受鐘啓江喜歡,變得心思敏感,自尊心反作用地越變越強,在鐘啓江面前有意無意地争寵,面對旁人時,因自尊心作祟,總盡量佯裝得恣意妄為、嚣張跋扈,仿佛這樣別人就不知道他不受父親喜歡似的。

後來小學六年級,他意外得知鐘訊的存在,像是明白了一些東西,性格愈發變得尖銳,那時多虧有福伯、張琦蘭、蘇杭等人的“中和”,不至于讓他過早扭曲了性格。

他該慶幸,那時候心理至少正常。

霍桐正想安慰他,說:“你母親對你不錯。”他刻意沒提福伯。

鐘聲笑了一下,說:“父母雙方,有一個對小孩好,就夠了。”

霍桐正沉默。

鐘聲又說:“我以前想,有一個不珍視自己的父親,不如沒有父親,那樣起碼心裏對‘父親’這個詞還有個美好的念想。”他眼神瞬息萬變,沉聲道:“同樣,有一個不珍視自己的母親,不如沒有母親。”

霍桐正不知道鐘聲為什麽突然間扯到“母親”,他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鐘聲簡簡單單地“恩”了聲。

霍桐正略有些小心翼翼:“發生什麽事了?”

鐘聲笑了下:“我多了個兒子。”

霍桐正詫異至極:“啊?什麽叫你多了個兒子?”

鐘聲像是沒聽到他說話似的,又說道:“可我兒子沒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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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傍晚,張琦蘭從學校接回鐘嘉暮,又将鐘嘉暮送到俞蘇杭手上,之後,俞蘇杭帶鐘嘉暮出去玩,張琦蘭離開,說好等會兒後再把鐘嘉暮接回家。

上次鐘聲說要帶鐘嘉暮去游樂園玩,最後沒去成,反倒是去醫院走了一趟,鐘嘉暮耿耿于懷,心裏頭對游樂園有了特殊念想,此刻便央求俞蘇杭帶他去。俞蘇杭帶鐘嘉暮去吃了泰國菠蘿飯,之後想着去游樂園逛逛也有助于小胖子消化,便遂了鐘嘉暮的心意,帶他去游樂園玩了一場。

鐘嘉暮玩得很是盡心,渾身的肥肉都歡快地晃動起來,俞蘇杭覺得可愛,揉揉他的小肥臉,又不禁擔憂起來,現在肥嘟嘟的是可愛,等以後長大一點,這渾身的肥肉該如何是好?俞蘇杭心裏正擔憂着,小胖子笑眯眯說:“幹媽,我們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俞蘇杭起初不同意:“你剛吃過晚飯沒多久。”

鐘嘉暮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我餓。”

俞蘇杭逗他玩,輕輕捏了一下他肚子上突出來的肥肉,說:“再吃,這裏的肉又要變多了。”

鐘嘉暮抱住肚子:“我沒辦法呀,奶奶說了,天冷,肉多暖和。”

俞蘇杭問:“夏天怎麽辦?”

鐘嘉暮:“夏天我就變瘦啦。”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俞蘇杭左不過鐘嘉暮,最終敗下陣來,帶他去了附近一家肯德基。

一個多月前,鐘嘉暮從同桌那裏學到了一項拍馬屁技能,一篇名為《我的叔叔》的谄媚作文就此而生。現如今,他又成功從同桌那裏傳承了另一項技能——撒嬌。小胖子通過撒嬌技能讓鐘聲看到了俞蘇杭的照片,此刻又通過撒嬌技能讓俞蘇杭帶他去了肯德基。鐘嘉暮一邊啃雞腿,一邊又在心裏默默感謝了一下同桌,有此等好友,他不陪他胖下去,怎麽能算是朋友?兩個胖子的友誼,是瘦子們理解不了的。

見鐘嘉暮小小腫腫的手指上盡是油漬,俞蘇杭像往常一樣拿餐巾紙去給他擦。鐘嘉暮嚼着雞肉,開始向俞蘇杭吐槽起鐘聲來,說:“我那個叔叔,可真是讓人拿他沒辦法!”

聽他提起鐘聲,俞蘇杭一愣。

鐘嘉暮又說:“叔叔太調皮了,一點也不聽話,過幾天我要跟奶奶說,把叔叔送給別人好了。”

俞蘇杭怕聽到鐘聲的消息,但心裏卻又渴盼着知道他的消息,猶豫過後,還是不由自主地問鐘嘉暮道:“叔叔怎麽調皮了?”

鐘嘉暮說:“把我騙出去,說要帶我去游樂園,結果把我帶去了醫院,還剪我指甲,拔我頭發。我今天就問我同桌啦,我問他,知不知道dna是什麽意思。我同桌就告訴我,dna是□□人的意思。”

俞蘇杭聞言怔楞住。

鐘嘉暮專心致志啃雞腿,沒發現俞蘇杭的異樣,他睜着一雙大而黑亮的眼睛,問俞蘇杭道:“幹媽你說,叔叔是不是調皮啊。閑着沒事,為什麽要□□一個我出來呢?”

俞蘇杭問:“你叔叔帶你去醫院做了dna鑒定?”

鐘嘉暮點點腦袋:“覺得我可愛明說就好啦,我多在他面前轉悠轉悠也不是問題。非搞什麽□□,□□出來,我就有兩個我了。誰分得清正版鐘嘉暮和盜版鐘嘉暮啊。”

俞蘇杭心事重重,張琦蘭來接鐘嘉暮的時候,她将鐘嘉暮之前的話告訴給張琦蘭聽。

張琦蘭詫異,過後嘆氣:“該知道的總該知道,紙包不住火,這事情……他要是真知道了,我真不曉得該怎麽收場!”

聽了張琦蘭的話,俞蘇杭也是憂心,正要開口說些什麽,突然間看到推門進來的鐘聲,他表情冷厲,隐忍滔天憤怒而不發的樣子,俞蘇杭慌忙驚訝。看到俞蘇杭的表情,張琦蘭回過頭去看,也是怔愣在了當場。

這個時候肯德基裏人并不是很多,卻也是有閑人在場,鐘聲不好發怒。他跟在張琦蘭後面,沒想到真看到了這一出。

讓他如何不震怒,幾年間,這一出不知上演了多少回,只有他一個人蒙在鼓裏!

冷冷看了眼俞蘇杭和張琦蘭,鐘聲走過去,說:“戲演得可真好!”說完,将站在一邊、完全狀況外的鐘嘉暮給一把抱了起來。

鐘聲眼睛裏像是要噴出火光來,再也沒看俞蘇杭一眼,對張琦蘭說:“想在這裏說?”

張琦蘭心情複雜,她對俞蘇杭看了看,又望向鐘聲,怕他當場爆發,她說:“有事回家再說,這些我都可以解釋。”

他要的可不是一個解釋!鐘聲表情狠戾,不再多說,轉身就走了出去。

小胖子怕自己從鐘聲身上摔下來,一把摟住鐘聲脖子,內心洶湧澎湃,一時間倒忘記了跟俞蘇杭揮手道別。他心裏怎能不洶湧不澎湃?他現在的心情簡直可以用“受寵若驚”四個大字來形容。

他的叔叔竟然抱他了!以前嫌棄他肉多體重的叔叔此時此刻竟然主動将他抱了起來!鐘嘉暮受到了不小的驚吓,他驚吓着去看鐘聲,卻對上鐘聲一張陰沉的臉,鐘嘉暮心裏一驚,難道鐘聲黑臉是因為他太重了?小胖子額頭滲出汗來,為了不讓鐘聲半途把他扔下來,他心裏萌生出讨好鐘聲的想法,便唯唯諾諾地對鐘聲說道:“我是叔叔的小蜜蜂……”

鐘聲一張臉依舊冷硬,要殺人似的,小胖子吓得一哆嗦,忍住哭腔:“大蜜蜂,我是叔叔的大蜜蜂……”鐘聲的表情依舊沒有緩和,小胖子癟癟嘴:“兩只肥蜜蜂啊,飛在花叢中啊,飛啊,大蜜蜂,飛啊,大蜜蜂,我是叔叔的大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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