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原來是你
兩人面面相觑的站着。
李念念瞧着突然出現的陳俞初,忽然不會動了。
陳俞初也是一樣,直到嘴角的竹簽子掉在地上,才驚得他醒了過來。
他的眼神在李念念身上掃過去,又掃過來,卻什麽也沒有說。
于棗抱着胖胖的小女兒,不甚在意的介紹道:“小李,還沒見過吧,這是陳俞初,我……”
陳俞初忙打斷她:“我們見過。”
“見過?”
于棗不相信的問道,“小李才考進我們單位一個月,你在哪裏見過她?”
李念念忙低着頭,眨了眨眼睛,僵笑着解釋道:“科長,我們是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于棗聽後,不自覺睜大了眼睛。
“嗯,”李念念眼神微垂,“但是高中不同班。”
“叮叮咚——”
大廳響起了悠揚的音樂,于棗看了一下電子鐘,笑道:“哎呀,下班了,小李你住哪兒,我送你啊?”
李念念連連搖頭:“不了不了,我還有工作沒做完,晚一會兒再走。”
“哎呀,真羨慕你們年輕人,還這麽有沖勁兒,”于棗笑着告別,“別太晚了,注意身體,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的。”
然後将車鑰匙往陳俞初身上一砸:“開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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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俞初接住鑰匙,餘光往李念念身上掃去,發現她真的坐回到電腦前,垂着小腦袋忙碌起來,嘴角張了張,想起她剛才那句“高中同學”不禁沉默地被于棗拽走了。
李念念感覺到大廳慢慢安靜了下來,周圍再沒有一個人後,忽然如一只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無精打采的趴到了桌子上。
洶湧的淚從她的眼眶中逃出,任憑她剛剛如何睜大眼睛不讓它們流出,此刻卻都是徒勞。
爸爸?
爸爸。
李念念沒有錯過剛才那小姑娘對陳俞初的稱呼。孩子雖然說話不算清楚,但是這兩個字卻是清清楚楚的傳入耳朵。
自己怎麽那麽天真,以為他還會在原地畫地為牢呢?
時光如一只大手,早就推着他在成家立業、生兒育女的道路上不停的向前奔跑,而自己卻傻傻的以為還能抓住他的衣角,同他回到最初的美好中。
這麽多年,他看起來還是如自己記憶裏的樣子,一個桀骜不馴的少年。
只是,此刻卻變成了科長女兒的爸爸。
小魚好像三四歲的樣子,那就是說,自己大學畢業的時候他就已經當上了爸爸?
李念念覺得心裏生疼,仿佛是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嘲笑着心裏那不該留戀的紀念。
實在是太丢人了。
對了,這大廳還有監控,自己不能再丢人了。
李念念忙擦了擦眼淚,心煩意亂收拾着包往外走,包裏的電話響個不停,看着閃動着的“媽媽”兩個字,她手指頓了頓卻沒有接。
低着頭,腳下不停的往外走,卻和一個人撞到了一起。
溫熱的氣息從面前襲來,李念念不知道她就這樣沖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中。
她揚起淚痕未幹的小臉,被淚水洗刷過的黑眼球亮晶晶的,滿是疑惑的看着一手虛護着自己的男人。
“學長?”
“李念念?”
曾景潤穿着白襯衫和西褲,黑框眼鏡後的眼裏看不出顏色:“你怎麽在這裏?”
“我?”
李念念忙後退一步,擦了擦臉解釋道:“我在這上班。”
“在這上班?”
“嗯,今天剛調過來的。”李念念點點頭,瞧着他的穿着打扮,手中還拿着公文包,便提醒他說,“學長是過來辦事兒的麽?可是您來晚了,已經下班了啊,沒有人辦公了。”
曾景潤扶了一下眼鏡框,微微垂着頭,雙目含笑的看着她說:“我知道。”
“哦,”李念念想了想,瞧着他扶在玻璃門邊上,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就說道,“要不您明天再來吧,我要鎖門了。”
“也好,”曾景潤點點頭,卻不先走,反而不遠不近的跟着鎖完門的李念念,問道,“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李念念站在路邊,指了指自己小區的方向,淺笑了一下:“不了,我回家,就在那邊,很近的。”
“這樣啊,”曾景潤點點頭,問道,“那你晚上吃什麽?我正好也沒地兒吃飯,不如咱倆搭夥,這樣也熱鬧些,你說呢?”
李念念想着自己若是一個人回家肯定會胡思亂想的,不如分散一下精力,可是,面前這個人……
似瞧出她的顧慮一樣,曾景潤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家咖啡屋,“咱們不走遠。要不,還是AA制?”
那就真的是搭夥吃飯了,就好像吃飯偶遇一個不相熟的朋友一樣,拼單吃飯,這樣挺不錯。
雖然這咖啡店有些小貴,但是東西好吃啊,反正心情也不好,不如讓胃高興高興。
曾景潤看着李念念同意了,便與她并肩走着,偶爾聊兩句天,基本都是關于B市理工大學的,這讓她輕松了不少。
二人進店,李念念才一下子想起來便民傘沒有帶過來。
“不好意思啊,我今早上上班走的太急,午休時太忙也沒有回家,明天我一定帶過來。”
“沒關系的,小姐,我們相信您。不急。”
服務員體貼的回答着,手腳麻利的為他們二人送上兩盤意大利面。
由于知道了價碼,兩人又純粹為了吃飯而來的,所以李念念只點了一盤意大利面并一杯清水。
曾景潤也是如此,他慢慢喝了一口水,笑道:“小念,你知道麽?帶你的李導昨天當上爺爺了。”
“真的?”李念念眨巴眨巴眼睛,想起那個身材瘦小面容嚴肅的老頭兒,笑意便浮上了眼底。
“什麽事這麽高興?”曾景潤饒有興趣的看着她。
“沒什麽,學長,”李念念搖搖頭,“我只是覺得他當上爺爺逗孩子的時候一定很有趣。”
“哦?”
李念念看曾景潤好像不相信,便解釋說:“我們背後都叫他活閻王,因為他特別嚴格,從來不笑的。記得迎新晚會的時候他也出現了,把我們好幾個同學都吓了一跳。”
“你說的是那次篝火晚會?”
“嗯,”李念念點點頭,“我們面試的時候就後悔自己怎麽選了李導,可是沒想到他居然都讓我們過了。後來他還唱了歌,吓得我把爆米花都灑了……”
李念念絮絮叨叨的回憶着,忽然停下來看着面前的曾景潤:“學長,你怎麽知道是篝火晚會啊?”
曾景潤将黑框眼鏡拿了下來,放在桌子上,修長的手指捏了捏鼻梁,眼眉微垂,嘆息道:“看來我的簡歷你根本沒看啊。”
簡歷?
是啊,自己回家就睡覺了,将簡歷扔在了邊櫃上,本來就沒打算看,過後更是忘得一幹二淨了。
不知怎麽,李念念突然覺得有些不安,她忙喝了口水,實話實說,“嗯,我……忘記了。”
曾景潤傾身向前,兩只手臂交疊着支在桌子上,白襯衫的袖子挽起,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腕,深邃的眼睛定定的瞧着面前這個小姑娘。
李念念握着水杯,不自在的往後靠去,眼睛偷偷看着曾景潤,才發現他的眼睛真好看,長長的形狀,小小的內雙,睫毛比自己的都要濃密,難怪總要用眼鏡遮上,原來是一雙桃花眼。
“學長,對不起啊,我……”
“爆米花好吃麽?”曾景潤靜了一瞬,忽的又往後靠去。
隐隐的壓迫感消失于無形。
李念念愣了一下,才知道他的話題又轉了回去:“嗯,很好吃,巧克力味兒的,香極了。”
曾景潤皺着眉頭一笑,“确實很特別。”
他的叉子卷好了一團面條又放開來,漫不經心的問道,“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剛才看你好像不太開心。”
不開心?
自己不是不開心,而是很傷心,因為突然發現夢想中的幻境破碎了。
曾景潤看李念念欲言又止,沉沉道:“你若是有什麽不開心的可以跟我說說,畢竟我比你年長,總有些經驗可以與你分享。再說,你還是我的學妹,咱們是校友,出了學校不是更應該互相扶持的麽?更何況,我們還是AA制的‘飯友’,就當打電話去電臺咨詢一下是一樣的。”
李念念的心防被他言語中一層層的道理一點點瓦解着。
她張了張嘴,良久嘆了一口氣:“唉,不過是些陳年舊事了。”
曾景潤眉毛一挑,想起一句話,嘴角翹起:“誰沒有過去呢?陳芝麻爛谷子總要攤到太陽底下曬一曬的,否則時間長了就該發黴了,到時候就更難整理了,小念,你說對不對?”
“嗯,”李念念喝了一口水,抱着水杯,輕輕說道:“學長的比喻很貼切,可是我心裏的這些陳芝麻很珍貴,不想讓它們爛掉。”
“那就說來看看,傾訴,也是一種整理心事的渠道。”
不知怎麽,李念念忽然覺得曾景潤的聲音低沉醇厚,怎麽聽都很悅耳,心裏一松,苦笑了一下:“嗯,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我的初戀。我們雖然分開了,可是我卻放不下他,總奢望将來還可以在一起,所以我畢業了才會回到這裏,因為他也在這裏。雖然,我丢失了他的聯系方式,也不記得他的家在哪裏,但是我想,A市并不大,如果有緣分我一定可以再見到他。”
“嗯,緣分可是個奇妙的東西。”曾景潤也喝了口水附和道。
“對啊,”李念念點點頭,“不過可惜我們的緣分還是太淺了吧,我雖然見到了他,可是他卻已經是另外一個孩子的爸爸了。我,太自以為是了。”
“是這樣啊,”曾景潤頓了頓,将水杯放下,戴上眼鏡,淡淡說道,“小念,你并不是自以為是,只不過很留戀過去罷了。”
他看着李念念擡起頭來一眨不眨地注視着自己,忙将聲音放輕說道:“但是,你想啊,萬物都是變化的,辯證法學過沒有?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尤其是人。過去的美好當然令人懷念,但也僅僅是這樣。人,要向前看。”
李念念想了一下,抿起嘴,拿出一張綠色的五十元人民幣,“是它麽?”
曾景潤笑紋漸深:“你猜呢?”
李念念将錢推到曾景潤的面前,輕輕說道:“道理我都懂,可是還是很難過。不過,還是謝謝學長能陪我說說話。”
她看着曾景潤并不收自己的錢,忙解釋說:“學長,說好了要AA制的,我可不想食言而肥,變成一個大胖子。”
“好,”曾景潤忽而一笑,将她的五十元錢放進皮夾子裏,起身結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