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不耐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方正轉頭一看，是陳現。
方正腹诽：不是說讓我追的嗎？你跟這兒打什麽岔？
“咳。”陳現正了正頭上那頂黑色鴨舌帽，一中運動服配的一套，和林熹剛剛摘下來的那一頂一樣。
方正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心裏有點酸，明明都戴情侶款了，還說不是男女朋友。
“按學號坐。”陳現手指在自己和林熹之間來回，“我倆挨着。”
“嗯。”林熹點頭，佐證他說的是事實。
陳現無視方正委屈的表情，大步一邁，從他旁邊跨過來，大剌剌坐下。
方正有些不甘心地走到司機背後空着的位置坐下，确認這輛車人齊了，通知司機出發。
大巴車搖搖晃晃，林熹眼皮越來越沉，還沒上繞城高速，就又睡了過去。
陳現靠在座椅上，握着手機正在打游戲。旁邊那顆腦袋一栽一栽的，眼看就要落到他肩膀，又鯉魚打挺一般坐直，再繼續重複之前的動作。
他突然就沒了玩游戲的興致。
掏出耳機戴上，陳現随機點了一首歌播放，壓住因為早起帶來的煩躁。他偏頭看向窗外，肩背也不自覺往上伸直。
C市連着半個月的大晴天，今天也不例外。只是因為太早的緣故，這個時候氣溫還沒升上去，晨光也只有微弱的幾縷。
少女藏在帽檐下的半張臉小巧精致，從陳現的角度看過去，還能看見她臉上細細的絨毛，被窗外的光染出輪廓。低馬尾從帽子後面露出來，遮住細長的脖頸。
陳現的目光因為少女正在熟睡而變得毫無顧忌，從緊致柔和的下颌線條，一直游走到領口露出的纖細鎖骨。
身旁的呼吸綿長而均勻，對比之下都能聽見自己變快的心跳和略微急促的呼吸。
他從包裏抽出一瓶礦泉水，“咕嚕咕嚕”喝了半瓶，轉頭看向另一邊，移開了目光。
“黑夜到白晝，十五樓，真的沒有沒有，
看見了光，不流浪，就是沒有沒有，
壯士不看透，這碗粥，說了沒有沒有，
裏面藏花，半克拉，MD沒有沒有……”[1]
耳機裏的男聲唱得很歡，陳現勾了勾嘴角，呵，沒有。
正好期待了一路的腦袋落到了肩頭。
他把手機拿起來，看了一眼歌名，還挺有意思。
肩上忽的一輕，林熹坐起來，問他：“我睡多久了？到了沒？”
說完看了一眼窗外，行道樹快速往後退，有刺眼的陽光從樹葉縫隙不時透過來。
“啊……”她松了口氣，還在高速上，看樣子還早。
可以再睡一覺。
她抱着帽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接着睡了過去。
全程一句話沒來得及說的陳現：“……”
她屬豬的嗎？
豬兒熹睡得渾然不覺，她剛剛碰到陳現的肩膀時瞬間驚醒，趕緊換了個方向靠着車窗睡。
畢竟同學裏卧虎藏龍，再被拍個看上去很暧昧的照片傳到BBS上，引起什麽誤會，那可就耽誤狗兒子的終身大事了。
換個方向依舊避免不了搖搖晃晃的事實，林熹被照到眼皮上的晃動着的陽光刺得皺眉，但又睜不開眼，整個人睡得綿軟，懶得伸手去擋。
陳現看她不停調整睡姿，頭枕了好幾個位置也還在動，眉頭卻一直皺着，湊到她旁邊試着感受了一下。
果然是因為陽光。
大巴車搖擺轉彎，陳現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歌詞，左手繞過林熹，穩穩地落在了她即将撞到玻璃的額頭邊，右手伸過去放到了她眼睛上方。
這個姿勢其實有點尴尬，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很像是他把林熹擁在懷裏。陳現擡頭看了一眼，好在最後兩排的同學的睡得香，沒人注意到角落裏的他。
林熹額頭抵在他手心蹭了一下，眉頭松開，睡得安穩。
陳現一手托着林熹的額頭，另一只手擋住她眼上的光，整個人重心都往林熹的方向傾斜。左手手肘撐在座椅靠背上借力穩住重心，使得他的手臂鼓起一塊，肌肉線條清晰，連着小臂上的血管筋脈，充滿力量感。
他也不清楚是因為緊張還是氣溫開始上升，只是感覺到掌心微微發熱，甚至浸出薄汗。
沒出息。
不就是碰了下額頭而已？
愣了個神的功夫，手上忽然一輕。
林熹睜眼的時候，眼前正好是陳現的手。
手指修長，掌紋清晰。因為距離太近的緣故，她甚至能看清掌心裏泛紅的毛細血管和中指因為握筆而形成的的繭。
長長的眼睫在手心撫過，撓在心上一般。
陳現一時忘了動作。
直到……
“你是不是趁我睡覺想打我？”
不然手舉這麽高是鬧哪樣？！
“……”陳現迅速坐回去，涼涼瞥了她一眼，“我是想幫你打蚊子。”
“哦……”林熹剛睡醒，腦子還有點懵，看他說得誠懇，呆呆地說，“那謝……”
一句“謝謝”還沒說完，就被陳現打斷。
“不過它确實在你臉上。”陳現靠在椅背上，長腿因為座位間的空隙太小而無法伸直，只得往後縮了一下。
他把腿收回來，笑嘻嘻地看她：“四舍五入，确實就是打你。”
林熹睡出一身汗，今天這麽困一定還有什麽別的原因。比如，她現在已經覺得胃裏翻江倒海。
但是不管現在有多難受，她還能忍，因為要打起精神和陳現杠到底，絕不認輸！
林熹調整了一下坐姿，轉過身認真嚴肅的面對陳現坐好，深呼吸一口，才壓住胃裏的不适，心平氣和地準備和他講道理。
“陳現。”林熹組織了一下語言，“你……”
她在心裏排練了兩遍氣勢十足的反擊都擋不住大巴車一個神龍擺尾，慣性使得她往前沖了一下，情急之中揮手抓住了陳現的手臂，但卻沒忍住惡心，“哇”的一聲吐在了陳現身上。
還是十分尴尬的那個位置。
陳現原本好整以暇地坐穩了，打算聽她反駁，卻被褲子上突如其來的溫熱驚得大腦停止了思考。他把包往旁邊一丢，直接站起來，臉上不複剛才的輕松，少年黑着臉，就連太陽穴都在跳。
大巴停在了軍訓基地門口的空地上，晃了兩個小時的學生都站起來排隊等下車，因此陳現的動作也并不突出。
只是林熹被當前的狀況吓傻眼，她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從包裏抽了張紙，伸手準備幫陳現擦掉。
陳現從她手裏拽過紙巾，臉色鐵青。
完了。
林熹看着他的表情，腦子裏一片空白。
“對、對不起大哥！”她結結巴巴地道歉，陳現這個人別的事情都好說話，但就是潔癖到令人發指。
以往上課紙巾用完了，只要找他肯定能借到。而且不管是抽紙，小包紙巾還是濕紙巾，他都備得齊全，甚至比女生還要細致。
林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前桌同學把陳現的筆碰到地上，撿起來還給他的時候，他一臉嫌棄地用指尖捏着那支筆扔到了垃圾桶裏，理由是太髒了擦不幹淨。
至于有誰想要借他椅子踩一下調試投影儀，陳現絕對能把那人從椅子上拉下來按着揍一頓再說。
因此，林熹看着被自己弄得一團糟的褲子，戰戰兢兢抽了張濕巾過去，等他擦幹淨了，又遞上早已備好的紙巾，道：“再擦一下吧，這有點、有點像……”
陳現居高臨下看了她一眼，從鼻子裏“哼”出一聲，轉身往前排走。
林熹蹲下身，把地上收拾幹淨之後才在司機的催促下下車。
她剛走到車門，一條腿正往下邁，車尾傳來一陣嬉笑聲。
“卧槽陳現！你怎麽尿褲子了！”
林熹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滾。”
林熹下來本想找陳現道個歉，但因為她走在最後，又收拾了一會兒地面，下車的時候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唐殊看她小臉煞白，精神渙散的樣子，過來拍了拍林熹，關切地問：“暈車了？”
“啊……”林熹點頭，“那麽明顯？”
“是還挺明顯的。”唐殊補充道，“可能是你們那車師傅技術不好，剛剛看見校草尿了一褲子。”
林熹驚得眼都瞪圓了，伸手捂住唐殊的嘴，還做賊心虛四下看了一眼有沒有被周圍的人聽見。
但由于唐殊比她高，林熹這個動作費力得像是撲老鷹的小雞崽。
小雞崽一臉驚恐：“你、你別瞎說！是我……”
“你？”唐殊把她手拿開，了然點頭，然後很是貼心地安慰道，“你臉色這麽差，失禁也正常的。沒事啊乖，我不歧視你。我看知乎上匿名網友的回答，十八歲還尿床的多的是呢！”
“不過，”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麽，唐殊先是驚詫地盯着她，而後賊眉鼠眼地用手攏在嘴邊搭了個話筒，悄悄湊近林熹耳邊低聲說，“你尿褲子是怎麽尿到他褲子上的？你坐他大腿？”
“……”
神他媽的坐大腿。
作者有話要說： 唐殊（驚喜臉）：噫！看我又發現了什麽驚天大八卦！
[1]本章BGM：《像暗殺似的繞到背後擁抱你》by 太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