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告白

“為什麽?”周幼寧脫口而出。

然而她腦海裏卻不自覺回想起那晚她和凝翠聽到的裴家兄妹對話, 心中酸澀難言。

裴岩神情嚴肅,一字一字道:“因為我想讓你永遠留在裴家。”

周幼寧原本以為他能說出什麽理由來, 沒想到卻仍是這麽一句話。她心中惱怒,也有了些脾氣,冷笑出聲:“果真如此, 侯爺你那會兒說的話都忘了嗎?是你自己說的,我不是裴家二夫人,我跟你們裴家沒有任何關系。枉我以為你是個君子……”

她說話間向後退去,想重新掩上門, 卻被裴岩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神情有些古怪, 似是羞惱,又似是不解:“跟我二弟有什麽關系?是我想讓你留下來。”

“怎麽沒有關系?”周幼寧也急了,從他手中掙脫出來, “是, 沒錯, 是你想讓我留下來。難道你想讓我留下來,不是為了給你二弟守貞麽?”

“你說——什麽?”裴岩一臉的不可置信,他想笑卻又笑不出口,他疑心自己聽錯了或是她說錯了,但是她氣鼓鼓的, 又明顯帶着委屈。他合了合雙目, 略定了定神後,才道,“當然不是, 我早說過,你不是裴家二夫人,你跟我二弟沒有絲毫關系。”

他甚是不解,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誤會。明明他早就聲明過她不是裴二夫人啊。

周幼寧輕笑,聲音很低:“如今裴二公子另有心上人,你當然會這麽說。可你當初……”

“我當初?我當初也沒這麽想過。”裴岩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原來她一直都有這樣的誤會。他深吸了一口氣,認真而嚴肅道,“是,我确實答應了幫你辦路引卻沒有做到,确實是想把你永遠留在裴家,但不是為了我二弟,而是為了我自己……”

“你自己?”

“是,我從沒想過讓你做裴二夫人,我一直以來想的都是讓你做我裴岩的夫人。”

裴岩聲音不大,但是周幼寧聽在耳中,卻像是炸開了一道驚雷。她臉色驟變,嘴唇哆嗦,她扯了扯嘴角,想擠出一個笑來,卻沒能成功:“你倒也不必說這種胡話。”

“我沒有說胡話。”裴岩聲音低沉,“我是真心的。我想娶你。”

他這個回答讓周幼寧更震驚了,她手忙腳亂,口中不停地道:“你瘋了,真的是瘋了。我明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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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什麽呢?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她不是裴家二夫人,她和裴家并無任何關系。

“你是什麽?”裴岩将心裏的話全說出來,這會兒倒也沒了什麽顧忌。他笑一笑,“瘋就瘋吧,但我未婚,你未嫁,咱們都沒有婚約在身,我不覺得我這想法有什麽不對……”

周幼寧雙目圓睜,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他說他想娶她?她心裏滿滿的都是不可思議。她一顆心亂糟糟的,一時也分不清究竟是怎麽回事,她只怔怔地問:“為什麽?為什麽是我?”

“唔,我也不知道。”裴岩眸中閃過淡淡的笑意,“可能是一開始是好奇,是同情,也可能是那次在農家裏……反正心動了就是心動了。我向來不願意回避自己的內心,既然心悅你,那就努力在一起……”

周幼寧長這麽大,這是第二次當面聽到別人說要娶她。第一次是宋元慶,第二次就是現在的裴岩了。宋元慶給的理由是想補償,而裴岩卻告訴她,他心悅她,他想娶她。

巨大的意外之下,她無心去思考別的,腦海裏只有一個聲音:他說他心悅她,他想娶她?

見她小臉蒼白,神情怔忪,不是是驚吓還是驚喜,裴岩心裏也有些不安。但是她已誤會至此,他再不說開,只怕她會一直誤會下去。而且他昨日還見到她嗣兄的同窗好友,這更加讓他不安。

是以,裴岩又道;“我很早以前就有這個想法了,但你那時身份明了以後,想要立刻離開裴家回江南去。我只能先留下你,說是會幫你辦路引,其實只是緩兵之計罷了。”

回想起往事,他微微一笑,又道:“我教你騎馬,帶你外出,還經常找你幫一些忙,都是為了接近你。我原本打算,等時機成熟,就跟你說明白,沒想到你自己先離開了……”

随着他的話語,周幼寧自然而然想起這段時光來。先時的一些不解,這會兒也有了答案。

原來他一直存着這樣的心思。她情不自禁問自己,那她呢?

“你不告而別,我找了你好幾日才找到。”裴岩略微壓低了聲音,“寧寧,現在你知道了我的心,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答案是什麽?”

他神情誠懇,眼中寫滿了懇切與期待。

而周幼寧心中瞬間洶湧而至的除了驚訝、恍然之外還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然而這一刻,卻是荒謬站了上風。她怔怔地搖頭,答非所問:“我是要回江南的。”

是了,一提到江南,她的思緒漸漸回籠,那些雜七雜八的心思也轉眼間消失了大半。她別過頭,也不看他,只輕聲道:“謝侯爺厚愛,我不可能留在京城。我的家在江南,我要回到江南去。”

京城對她而言,并不是一個很好的地方。這裏有她許多不好的回憶,而且她被迫代嫁那些事,京城裏不少人都知道。盡管很多人不知道她究竟姓甚名誰,只知道她是周氏的侄女。但是太後知道、皇帝知道、裴家上下也都知道。

她和裴岩,怎麽可能?

裴岩笑笑,耐着性子道:“你如果留在京城,那京城也可以是你的家。”

他也聽出來了,她拒絕他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要回江南,而非其他。

周幼寧斷然道:“京城永遠都不是我的家。”

“寧寧——”

“侯爺。”周幼寧收斂了表情,“你還是叫我周姑娘吧。”她低聲道:“我先時以為侯爺強留我,是為了二公子,今天才知道不是。不過不管是因為什麽,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總歸是不太好的。侯爺幫了我很多,在我心裏,侯爺是個好人。我以後回了江南,會時常給菩薩上香,求菩薩保佑侯爺一生健康喜樂。時候不早了,我得收拾東西回去了……”

裴岩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不見。他聽得出來她話裏的意思,他到底因為什麽不幫她辦路引,對她而言,好像區別不大。很顯然她并不願意回應他的感情。

這讓他甚感挫敗,他不死心,繼續問道:“只是因為不願在京城的緣故嗎?如果不在京城呢?難道你對我真的一點情意都沒有?”

周幼寧心想,這樣的假設并無意義,他自小長在京城,不在京城,又能在哪裏?她只回答了他的最後一個問題:“我對侯爺,自然是敬仰的。”

“只有敬仰麽?”裴岩皺眉,“難道就沒有一丁點別的?”

他分明記得,當時他教她騎馬,她看他的眼神,絕不是敬仰這麽簡單。甚至是她離開的當天清晨,她攔住他問路引的事情時,她目光溫柔而多情,他一直記在心上。

周幼寧其實也清楚,她對侯爺曾經有過一些朦胧的心思,但她剛隐隐約約察覺到後,就努力想辦法掐斷了。再後來,驟然得知他的欺騙後,她反應那麽大,那麽傷心難過,也與此事有一點點關系。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那瞬間的心動并不能讓她放棄她期盼了很久的幸福生活。

于是,她搖了搖頭:“沒有。”想了一想,她又補充道:“侯爺也知道,我一心想離開裴家,回到江南去,怎麽可能妄生別的心思?不可能的,不可能。”

她連說兩句“不可能的”既是說服他,也是壓下殘留的绮念。

裴岩雙唇緊抿,靜默了片刻才問:“那你現在心裏有別人嗎?”

“沒有。”周幼寧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不對了。這個問題,她原可以不回答的。

而裴岩卻笑了:“那也沒有婚約在身了?”

否則她拒絕時,大可以搬出已有婚約來。

周幼寧面無表情,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中意的人,也沒有婚約在身。”裴岩笑笑,“那你大可不必把拒絕的話說的這麽早。”

“侯爺不要說笑。”周幼寧有點急了。說話間,她眸中一閃,看到不遠處一個身影迅速隐匿,她立刻緊張起來,“侯爺,有人過來了。”

“嗯?”

周幼寧清了清嗓子:“侯爺你先回去吧。我也要收拾東西,不能讓我哥等急了。”

經她提醒,裴岩想起了仍在廳堂的周楷。她明确拒絕了他,他心裏有沮喪,但并并不會因此而放棄。他“嗯”了一聲,輕聲道:“我知道了。寧寧,方才我說的話,句句真心。我也不求你現在就答應,只希望你能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我心悅你,從未變過。”

他聲音不高,似低語,又似呢喃,就那麽目光灼灼緊盯着她,她的倒影在他眸中清晰可見。周幼寧有短暫的失神,直到他轉身離去,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臉頰有點發燙。

她倚着門框,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寧寧。”凝翠腳步極輕走了過來,看着她,欲言又止。

“啊?”周幼寧扯了扯嘴角,“凝翠,你回來啦?”

凝翠小聲道:“我剛才看到侯爺……”

周幼寧心中慌亂:“你都看見了?”

“沒有,我剛看到一點,就被小南給拉走了。”凝翠小心翼翼。

她沒有說的是,她在裴家多年,也見過、聽過不少事情,所以方才盡管只是瞥了幾眼,但她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之處。

侯爺與寧寧離得太近了,近得讓人懷疑。

被小南拉走那一會兒,她腦海裏閃過了許多念頭,之前的種種不能理解之處,很快就豁然開朗了。

寧寧還在裴家時,侯爺和寧寧之間就有些異常。她還親耳聽到侯爺說不願意讓寧寧離開裴家。寧寧不告而別後,侯爺表現激動,非要找到她不可……

那時她并未往別處想,然而方才那一幕打開了她的回憶,她想,她大概是明白了什麽。

“對了,鑰匙我拿過來了。”凝翠想起來意,“我把門開開,你看看東西全不全。”

周幼寧點頭:“嗯。”

兩人進了偏房,周幼寧望着自己那幾口箱子,有些心不在焉。

“東西都在這兒了。”凝翠指着箱子,“你要不要一一檢查一遍,看少了什麽不曾。”

“不用了。”周幼寧搖了搖頭,“門和箱子都一直鎖着,沒事的。”

她雖然這麽說着,但凝翠還是用鑰匙打開了箱子,輕笑道:“你還是看一看吧,圖個放心。”

周幼寧沒再反駁,随意看着。

凝翠也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想了又想,終是忍不住問:“寧寧,你和侯爺是不是……”

周幼寧臉色倏地一變:“沒有的事。”

她“啪”的一聲合上了箱子,帶着幾分慌亂:“我檢查好了,東西都不缺的。凝翠,你能不能幫我找幾個人把這些箱子擡到馬車上去?我一個人搬不動的。”

凝翠輕嘆一聲,點了點頭:“好的。”

她心想,寧寧,我話根本就沒問完,你怎麽就直接回了一句“沒有的事”?但這話她并未說出口,只是轉身出門就找幫手。

凝翠方才将所有箱子都打開了,除了周幼寧自江南帶過來的東西,還有她在裴家時的一些衣物。

周幼寧此時看見這些衣物,腦海裏不自覺浮現出舊日的畫面來。

她将箱子一一合上,重新上了鎖,轉身走出偏房。

凝翠幫忙找了幾個人,将這些箱子盡數搬上馬車。

這邊搬東西動靜極大,早有人禀報了裴岩知曉。

一旁的周楷聞言提出告辭。他看出來,裴侯爺挺忙的,他實在也不好意思多過打擾。不過兩人詳談頗為投機,于是理所當然定下來日再聚。

周幼寧在裴家外面等了一會兒才等到嗣兄,她連忙迎上去:“哥,走了。”

周楷走到馬車旁,看了看箱子,笑道:“還好多趕了一輛馬車,不然還得勞煩裴家。走吧!”

回去的途中,周楷同妹妹說着在侯府的見聞:“……我以前只知道侯爺能領兵打仗,沒想到他還讀了不少書,果然是大家出身……”

過了片刻後,他才察覺到不對,寧寧自侯府出來後,就有些反常。他看了她一眼,見她雙眉緊鎖,似是在思索什麽難題一般。他心念微動,關切地問:“怎麽了?”

“啊?”周幼寧回過神來,盡量神情如常,“不怎麽啊……”

她當然不會告訴嗣兄,現在她腦海裏全是裴岩那句“我心悅你,從未變過。”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感謝在2019-11-28 22:48:54~2019-11-29 23:35: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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