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對于江敬逍的突然到來,井藍原本和其他同學一樣只是驚訝, 然而當他盯着孟悠看完, 眼神若有似無地朝自己掃來, 井藍很快生出一股危機感。
被叫到黑板前做自我介紹的江敬逍一句話交差:“我是江敬逍。”
半天沒下文,張信芳愣愣看他兩眼,見他沒有半點要繼續下一句的意思, 尴尬地嗯哼一聲, 自己圓場:“好了, 我給你安排位置。”
話音落下的瞬間, 果不其然——
江敬逍的視線兜頭罩下來, 帶着點針對意味,井藍整個人立時如坐針氈。
張信芳放眼全班, 手指停在孟悠他們組的方向,“就……第七排?那裏可以嗎?”
江敬逍淡淡一瞥, 巋然不動, 面無表情道:“老師, 太遠了我看不清。”
看不清?張信芳只好給他換一個,“那第三排吧。”
說着指向隔壁一組。
江敬逍還是不動, “太前了, 我的身高容易擋到別人。”
太後不行, 太前也不行。
若不是他表情太過平靜,張信芳真要以為他是故意給自己找麻煩。
“你想坐哪裏?”張信芳耐着性子問。
江敬逍看向孟悠,她身旁的井藍如臨大敵,死死瞪着他。幾乎就在他開口的瞬間, 端坐的孟悠擡眸朝他瞥來,眼神中暗暗帶着警告。
“這組的——”到口的話一頓,默默拐了個彎,“……第五排吧。”
孟悠和井藍坐在第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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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換陶惠愣了。他想坐第五排?那不是要跟她同桌?她完全沒做這個好心理準備。
怔愣間,張信芳擺手讓江敬逍自己過去。江敬逍拎着背包從黑板前下來,卻不是走向陶惠同桌,而是停在她桌前。
“麻煩往後挪。”
陶惠:“……”
他的眼神明明很平靜,看着卻教人發怵。陶惠不敢反駁,考慮半秒,直接放棄争取,默默換到後面。
從她這起,後面半列人全部往後挪動。
張信芳把人帶來,交代完就走了。課間還沒結束,六班教室裏靜悄悄的,沒一個人說話。聞風喪膽的二樓大魔王,從今天開始就是他們的同班同學,一群人大氣不敢出。
江敬逍自若地将包塞進桌肚,井藍側頭偷偷朝斜後方打量,他不客氣地擡眸:“幹嘛?”
井藍慌忙把頭轉回去。比起別人,她和江敬逍算是熟,可他紮來的目光猶如芒刺,分明是在計較她占了這個座位,她不得不皮緊。
孟悠還在适應他突然成為自己後座的事,背後就被人戳了一下。回頭一看,江敬逍手裏握着筆,一端正對她的背。
她壓低聲:“幹什麽?”
“借草稿本。”
他的桌上只有一本書,手裏的一支筆,其他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孟悠把沒用完的草稿本分給他。
沒幾秒,背後又被戳。
孟悠對上他的視線,他看了她幾秒,緩緩說:“我沒帶橡皮。”
“……”孟悠深吸一口氣,拿給他。
轉回身去,很快,背後再次被他戳了戳。
他絕對是誠心的。
孟悠忍着,“又幹嘛?”
“借尺子。”他理由還挺多。
孟悠的動作重了幾分,“啪”地一下把尺子往他桌上一拍。
她正做一道頗費功夫的題,一連被他打斷三次。
江敬逍第四次用筆戳她的背時,孟悠實在忍不住,扭頭瞪他,脫口而出:“你別鬧了!”
這一聲,斥得整個班的人都愣住。做作業的、看書的、小聲聊天的,紛紛朝他們看過來。周圍離得近的同學,悄悄咽喉嚨,身子往反方向傾。
孟悠瘋了嗎?
江敬逍是什麽人,那是讓二樓妖魔鬼怪都怕的存在,一個人單挑外校一群人的傳說整個秉德無人不知。
雖然聽說她和江敬逍走得很近,可這樣劈頭斥責,就不怕江敬逍發飙?
衆人屏氣斂息,等着見證“血腥”場面上演。
不想,江敬逍完全沒生氣,臉上半點波動都無,只是看着孟悠,“哦。”
孟悠轉回前方,江敬逍在她背後老老實實,沒再作妖,連句重話都沒說。
這就完了??
一班人傻眼。
孟悠不知其他人在想什麽,沒了江敬逍幹擾,沉浸在解題的思路中。
井藍輕輕碰她,把練習冊往她那邊推,“這裏我看不懂哎。”
“哪裏?”孟悠溫聲說着,湊過去教她。
江敬逍在她背後直勾勾地盯着,然而這倆人一個求知一個受教,誰都沒注意他。眼見兩個腦袋挨在一塊,越貼越近,江敬逍冷不丁插話:“我也有題目想問。”
孟悠慢了幾拍才意識到他在跟自己說話,和井藍一起回頭看去,“你在跟我說?”
“不然呢?”
“你都考第一了還要問……”井藍嘀咕。
他眼一橫,眼刀子扔過去,井藍立時噤聲。
孟悠深以為然,“這些題目你不會嗎?”
他說得絲毫不臉紅:“不會。”
孟悠一臉不信,但還是湊過去,“哪道?”
江敬逍指了一道題目最長,看起來最複雜的。
孟悠将他的書本轉過去,仔細審完題,把書推回他面前,“這個題目期末考試考了,你怎麽可能不會!”
“考過就不許我忘了?”
“不許。”孟悠斜他一眼,不留情面,“你那麽聰明,忘不了。”
說罷,不再理他,繼續給井藍講題目。
江敬逍很不高興:“……”
智商高就要被歧視?
到六班的第一天,江敬逍不死心弄出幾番動靜,孟悠鐵了心不搭理他,他只好熄火。
下午體育課後,江敬逍出去買水,在第二家小賣部和狐朋狗友碰面。林桉沖上來給他擁抱,被他冷着臉推開。
林桉傷感得十分做作:“好幾節課不見,你難道一點都不想我?這是愛的抱抱,代表了我對你純粹無暇的感情!”
江敬逍白眼都懶得翻:“滾,別惡心我。”
林桉笑嘻嘻湊過去,“怎麽樣,到六班還習慣嗎?”
江敬逍擰開瓶蓋喝水,一臉不悅。
林桉奇怪,“誰惹你不高興了,這麽不爽?”
江敬逍沉了沉眸。
先前他叫孟悠一起出來,孟悠急着趕回去預習,拒絕了。心裏不爽,他讓林桉起開,“吃你的東西,再挂在我身上,我讓你腫着眼睛回去。”
林桉舉手投降,往後退開兩步。
一旁冰櫃前,楚恒在給井藍拿飲料,見她盯着那倆人看,“怎麽了?”
井藍接過飲料,癟嘴,“江敬逍轉來我們班,這一天給我吓得夠嗆。他就像個背後靈似得,盯得我發毛。”
楚恒失笑:“你怕什麽,他不會幹嘛。林桉天天犯賤他也沒生氣不是。”
“我又不是林桉那個鬼東西……”
“喂喂喂,說我壞話還當我的面?”林桉耳尖聽見,朝楚恒身上撲來。
他們往小賣部內裏撲騰,江敬逍沒理會,旋緊瓶蓋,見貨架上擺的幾罐糖果中有棉花糖,走過去。
手機突然震動。
趙婉瓊發來消息問他晚上有沒空,約他吃飯。
江敬逍淡淡看了兩眼,不作回複,重新塞回口袋。
“這個怎麽賣?”他問老板。
“五塊錢三個。”
“拿”字還沒說出口,背後有人叫他。
“江敬逍——”
江敬逍回頭,是個女的。
翁子晴出來買鉛筆,正巧看見他在這,鼓起勇氣過來說話。她一向矜持,換做平時,絕不會這麽冒失。
實在是忍不住。
“你去六班了嗎?”
江敬逍看了看她,眉頭一挑:“你誰?”
翁子晴一愣,“我,我是一班的翁子晴……”
“不認識。”江敬逍說,“有事嗎?”
翁子晴怔然眨眼,滿臉不可置信。
初中時,她曾代表所在學校參加英語競賽,那時江敬逍是秉德的高一代表。見他的第一眼,她就記住了他。她還找了個機會,和他說了幾句話。
“我們見過的。你不記得了嗎?前年英語競賽,我問過你演講稿語法,你幫我改了一個詞,你……”
江敬逍語氣無所謂:“問過我的人太多了,我不記得你是哪位。”
他一臉漠然,仿佛這件事對他,就像走在路上突然刮起的風,或是天邊見過的一朵雲一樣,無關緊要。
老板插話:“這棉花糖你還要不要?”
興致被打攪,江敬逍蹙了下眉,“不用了。”不再停留,也不管後面還在打鬧的十二班衆人,他手插兜,懶散走人。
翁子晴停在原地,心口發悶。
她以為江敬逍記得她!來到秉德以後,每次見面對視,她都覺得他在回應她的眼神。她自認在他眼裏是有存在感的,不是嗎?年級裏的男生們背地裏都叫她“女神”,他怎麽會不知道?
她這麽出色,她以為江敬逍也會像她默默關注他一樣的關注自己。
可他竟然說對她沒有印象?!
幾步外的鄒菲菲小心翼翼近前,“晴晴,你沒事吧?”
翁子晴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原來只是她自作多情?不為人知的羞臊合着刺痛,讓她喘不過氣。
一把推開鄒菲菲伸來的手,翁子晴臉色火辣辣地疼。
雖和楚恒他們在小賣部裏面,井藍還是聽見了外頭的動靜,她将翁子晴吃癟全程看在眼裏,回教室後立刻和孟悠分享。
江敬逍離座去洗手間了。
井藍正好趁他不在,把前後經過統統說給孟悠聽。
比起井藍,孟悠反應平淡得多,見她笑個沒完,勸道:“好了,等下該嗆着。”
井藍吐吐舌頭,笑夠了,老實下來。
耳旁說話聲消失,孟悠看着書本,握着筆半天沒寫一個字。
翁子晴去找江敬逍,結果吃癟。
井藍複述的那幾句話,确實是他的風格,不給面子,不留餘地。她能想象到他的語氣,肯定欠揍得很。
不該幸災樂禍的,她這樣跟自己說,可不知怎麽就是忍不住,心裏像有道小溪雀躍淌過,叮咚叮咚,一絲一絲留下沁潤痕跡。
目光落到書上,孟悠抽出另一本練習冊,翻至某頁,找到江敬逍先前問她的那題。在草稿紙上解答完,她撕下空白紙張,又字跡工整地謄寫一遍。
兩分鐘後,江敬逍回來,坐下沒多久,發現書裏夾了張紙。他抽出來看,紙上寫着完整的解題過程,是孟悠的字跡。
眼光微凝。
江敬逍翻開練習冊,找到之前那頁,比對一看,确定是之前他問孟悠的那道題。
擡頭看向前面,孟悠悶頭做作業,背挺得筆直。盯得久了,似乎能從她的背影裏看出幾分僵硬和不自在。
江敬逍唇邊微微一勾,坐直身,将紙張裁成小份,去掉多餘的空白處,随後,用膠帶将紙粘在題目旁邊。
孟悠解題有自己的習慣,和他思路不同,步驟有所差異。
他懶得管。
什麽簡不簡略,精不精簡,他無所謂。
孟悠寫的,就是标準答案。
趙婉瓊一回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喊她吃飯,叫了幾次都沒應。秦寶璐放心不下,讓阿姨把湯盛起來,去她房間找她。
推門進去,趙婉瓊坐在床邊悶悶不樂地看手機,心情似乎不大好。
“怎麽了?”關切地問着,秦寶璐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趙婉瓊沉着臉,“我給敬逍哥發消息,他沒回。”
“沒回?”
“我本來想約他晚上吃飯,他沒理我。”
秦寶璐蹙了蹙眉,“是嗎?那我打電話給他問問。”
“不要!等下他又不高興……”
“說什麽傻話。”秦寶璐嗔道,“我是他媽媽,他怎麽會不高興。”一手攬上她的肩,輕拍兩下,“你就為這個不開心啊?”
趙婉瓊癟嘴。
“敬逍可能是有事,你別往心裏去,我一定好好說他,嗯?乖,下樓吃飯了,我讓阿姨炖了你最喜歡的湯。”秦寶璐溫柔地勸道。
趙婉瓊稍稍氣順,恰時,手機一響,她忙不疊拿起來看,卻只是垃圾消息,她眼裏的光立刻暗淡下去。
剛好轉幾分的情緒又變得低落。
“我找了敬逍哥幾次,約他一起去看電影,他一次都沒應。每回我找他,他都一臉不耐煩。上次我去看他打球,他把我晾在一邊,跟他說話他還生我的氣……”
秦寶璐聽得不高興:“真的?他越來越不像話了,我一定好好說說他。不過你別多想,他本來就是那個性子,天天和一幫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你一個女孩子,他抹不開面也是正常的。”
抹不開面?秦寶璐這麽說,趙婉瓊立時想到孟悠,面色變了幾變,一臉擰巴:“可是……可是他跟身邊的女生明明就相處得很好。”
“女生?他身邊什麽女生?”
趙婉瓊不高興地道:“他們學校有個女生有事沒事就去找他,經常送牛奶啊什麽的。我去的幾次都看到那個女生在,上回在籃球場也來了,我給敬逍哥買飲料喝,敬逍哥理都不理,扔下我去找那個女生說話,還喝她送的牛奶,兩個人關系可好了!”
“是嗎?”秦寶璐聽得皺眉。
趙婉瓊點頭。
秦寶璐沉沉抒氣,“我找個機會跟他好好談談。”
孟悠一邊走路一邊背着單詞,默念至今天學的第七個詞組,一個老太太突然從巷子拐角撞上來,她吓了一跳,趕緊攙扶。
對方堪堪站好,皺巴巴的臉上擠出笑:“謝謝啊姑娘。”
孟悠點點頭,正要走開,老太太叫住她:“姑娘,我問問你,這個地址你知不知道在哪?好久沒來,我有點繞暈了。”
聞言,孟悠湊過去看了看,紙上寫的是門牌號。
“這個字母開頭的在這邊。”
隐約記得魏家住的那一片就是D開頭,孟悠給她指明方向,好心道:“我帶您過去?”
“那感情好。”老太太連連點頭。
孟悠放慢腳步,帶着老太太往裏走。
一路走一路數門牌號,孟悠感覺不對,直至停在魏家門口,愣了。
老太太紙上的數字,是魏家的門牌號。
“您要找的是這裏?”
老太太點頭,“對對,就是這!這門我認得!”
話音剛落,邱虹開門出來,微詫,“媽?您怎麽來了?”
老太太輕哼一聲,不太客氣:“怎麽,我不能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邱虹尴尬一笑,說着看向孟悠,“你們……?”
“我在巷子裏遇到這位奶奶,她找不到路,我就帶她過來了。”孟悠說。只是沒想到找的就是這兒。
邱虹擦擦手,正要招呼她們進來,老太太看向孟悠,“你也住這?”
“她住這。”邱虹接話,往裏讓,“快進來。”
老太太沒動,眼神閃了閃,上下将孟悠一通打量,語氣微妙:“哦,她就是那個女孩兒啊?”
态度和先前問路時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聽出她語氣裏的不喜,孟悠沒做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1-29 18:22:37~2019-11-30 18:26: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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