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多疑

二嬸和三嬸相攜而來,一人穿石青對襟盤領掐腰褙子,一人着寶藍襖子搭同色八幅裙,頭上都戴着成套的白銀鑲寶石頭面,在傍晚光線暗淡的廊下閃着光。

宋氏就沒吩咐人掌燈……

“大嫂。”

“兩位弟妹,快請坐下。”妯娌三人相互行禮讓座。

傅萦也禮數周全了一番,百無聊賴立在宋氏身後,

三嬸的看向傅萦,“七丫頭怎樣?才剛聽說老太爺動了好大的氣,家法都請了出來,你沒傷着吧?”

傅萦并不答話,悠哉的把玩發梢,像只懶得理人的傲嬌小貓。

三嬸面上就有些挂不住。

她原以為因對牌一事,自己與長房的關系近了許多,想不到七丫頭還是這樣不讨喜,當面就給她沒臉。心中暗罵這蹄子太不知好歹,強扯唇角自個兒找臺階,“看來是無大礙了。”

二嬸瞧三嬸吃了挂落,心情甚好,“若真傷着了還是請大夫瞧瞧吧?是傷在背上了?”

這倆人盼着她挨打,也不至表現的如此明顯吧?是什麽給了他們當面幸災樂禍的勇氣?

“祖父請家法是為了教訓惡奴,我又沒犯錯,為何兩位嬸嬸會覺得是我挨打?”

二嬸三嬸都愕住了,狐疑的打量傅萦。

老太太失蹤,五城兵馬司和衙門中的人遍尋不見,老太爺無奈之下請了顧韻來幫忙,希望能動用一些他在龍虎衛中的關系。

顧韻方才将當日伺候老太太的蔣嬷嬷和春草叫去單獨問話,随後就屏退所有人,請了傅萦單獨去見。而他們則被遣回各自的院子中,且老太爺不許任何人靠近上院。

難道這不能說明傅萦是導致老太太失蹤的緣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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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爺的心肝肉丢了,她難道會不挨鞭子?

見那二人瞧傅萦的眼神不對,宋氏心下十分不喜,便冷下臉道:“多謝二位弟妹一番好意,萦萦并未傷着,時辰不早了,你們也忙了一天了,還是去歇着吧。”

二嬸臉上騰的漲紅,她性子倨傲,當下便受不住了,起身就道:“那告辭了。”随即快步先行出去。

三嬸則是笑着:“大嫂還沒用飯呢吧?這些日我看你與七丫頭都清減了不少,雖為了娘的事情焦急,也不要垮了自己的身子。”

宋氏淡淡點頭:“多謝三弟妹。”就起身送她出去。

三嬸窺宋氏臉色,看來往後在她面前要更收斂,尤其不要碰觸到關于傅萦的事,否則剛剛建立起的交情很容易瞬間崩垮。

此時晚霞盡收,二嬸和三嬸離開後屋內光線一下子暗淡下來,宋氏囑咐婢女先掌了燈,

“這個時辰了,咱們也該用飯了,萦萦想吃些什麽?娘叫人去外院告訴廚子。”

潛伏在暗中的阿徹聞言默默地退下。

傅萦則是搖頭:“随意吧,不拘吃些什麽都好。”

宋氏就吩咐了珍玉去外院,點的都是些傅萦素日裏愛吃的。

正當這時瑞月在外頭回:“夫人,墨軒少爺來了。”

宋氏笑道:“快請進來吧。”

不多時顧韻就快步進了屋,柔和的燈光将他的深藍短褐撒了一層金輝,顯得他端正剛毅的面部線條柔和了不少。

“義母。”

“我的兒,你是個有口福的,我新請了個廚子,素齋做的是極好的,待會兒咱們一同用飯。”

顧韻露齒一笑:“多謝義母,我正餓了呢。不過我來還是有另外一事。”

宋氏笑着問:“什麽事?”

顧韻道:“我才告辭來時老太爺說讓我先帶七妹妹去一趟,他有話要說。”

傅萦聞言,明亮的大眼睛眯了起來。

“哦?祖父是有事兒問我吧?”

顧韻見她一點就透就道:“的确是,老太爺很在意遺書上的真正內容,沒道理你與老太太才說幾句話,她人就不見了。若真正是因義父的遺書出的問題,那事情就不簡單了。”

宋氏知道這一趟傅萦躲不掉,“我陪你去吧。”

傅萦站起身,搖頭道:“不必了,娘沒聽墨軒哥哥說老太爺是讓他來帶我去麽?”

顧韻不其然對上傅萦明亮的雙眼,不知為何,心中砰然一跳。

宋氏沉吟,她畢竟兒媳,今日下午強行闖入還險些對老太爺動了手已是不敬,這老人家別看平日裏是個悶葫蘆,可葫蘆裏裝了什麽藥沒人知道,對待他要比對待老太太還要謹慎。

過猶不及,她已經不好在去觸逆鱗了。免得老太爺被逼急了會直接去官府告他們忤逆不孝。

看得穿宋氏的擔憂,顧韻道:“義母放心,我保證老太爺不會傷着七妹的,有我在呢。”

宋氏對顧韻還是信任的。畢竟方才在上院時若非顧韻護着傅萦早就挨了鞭子,便點頭道:“那你們快去快回,待會兒擺飯了。”

“是,娘且放寬心就是。”傅萦與顧韻到了外頭,梳雲就要伺候挑燈。

傅萦将燈接過,打發了要随行的婢女,就只與顧韻一同出了門。

天色暗淡卻未全黑,東跨院與西側兩個跨院夾成的幽徑巷子中光線幽藍,傅萦手中的燈光就顯得格外溫暖。

二人走的極慢。顧韻為了配合傅萦的步伐,特意放慢了腳步。

“七妹想什麽呢?”

傅萦駐足擡眸望着他:“在想,待會兒祖父若問我遺書上的內容,墨軒哥哥還是避嫌為好。”

顧韻蹙了濃眉:“七妹這是何意?”

“沒什麽,你還記得小時候我放爆竹的那一次嗎?”

在傅萦零散的記憶中,有一樁事與顧韻相關最深。

那年是老太爺和老太太搬來的第二年,也是顧韻住進他們家的第二年。府裏的布置還不像現在,老太爺做木工還沒有單獨的小院,就是在上院中搭了個棚子,半成品都堆在棚裏。那年正月,剛剛六歲的她調皮玩爆竹,不留神點燃了老太爺做木工的棚子。

雖沒釀成大的火災,也将老太爺做了一半的交杌給燒了。

老太爺動了怒,将她抓去屋裏要,她的親兄長傅敬初哭着為她求饒都不行。

是十四歲的顧韻沖進了屋,将她從祖父膝上奪走夾在腋下,還冷着臉指責祖父:“不過是個破交杌,燒了就燒了,還能要緊的過親孫女!”然後一只膀子夾着她,另一手拉着十歲的傅敬初出了房門。

那事後來不了了之,爹爹回來後罰她禁足一天。

從那時候起,她對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崇拜的很,總喜歡跟着他,他說話她也很願意聽。直到兩年前顧韻及冠回了自己的家,傅家裏沒有了這個人,她還是失落了一陣子。

顧韻是一個耿直又膽大的人。他年少時做得到的事,今日卻做不到。

她聽說,那日他回來時去給老太太撂過狠話。

然今天,在老太爺要打她,甚至對她動家法時,他雖竭力保護着她不讓她受傷,卻沒有做出符合他一貫性情的選擇。

是她不完整的記憶出現了偏差,還是顧韻已經變了性子?若變了性子,那日他去老太太處王霸之氣又算怎麽回事?

她是不是太多疑了?為何會覺得今日顧韻是故意在老太爺跟前拖延?

“七妹。”顧韻聲音低沉傳入耳畔。

傅萦回神之際,他的雙手已經搭上她的雙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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