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離奇死亡

江灼問張霆:“知不知道蛋糕是從哪裏買的?

張霆道:“這種蛋糕,蛋糕店怎麽會賣,根本就不會有生意吧。是程谙自己買了原料回來裱的花。圖案什麽的,應該都是他自己設計的。”

是程谙自己設計的……如果這樣說,苗翰亮那幅幽靈蛋糕圖的創意,是否也是剽竊于他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兩人一定是認識的,說不定關系還很好,那麽為什麽……之前無論是私家偵探的調查,還是霍岩給他的資料當中,都顯示不出這兩個人之間存在着任何的交集?

江灼來之前曾經思考過張霆是不是重生者這個問題。最起碼他現在因為失手殺死了程谙被判處無期徒刑,已經符合那個殺過人的條件。

可是現在他轉念一想,一個經歷過死亡又重新活過的人,無論是在哪一個節點重生,都不可能心甘情願地安于現狀,任由自己将前世的痛苦全部原封不動地經歷一遍,再走向死亡。從張霆的表現來看,如果他是重生者,此刻應該不會是這樣的反應。

江灼在一個筆記本上寫了幾筆,而後詢問了下一個問題:

“既然蛋糕沒什麽人吃,那麽少了的那半個都蹭到了床上,是被你們用于……娛樂了?”

他有點不知道怎麽措辭,這“娛樂”兩個字指代的內容自然是需要深想的那一種。但其實江灼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

——一樣東西,如果你嫌棄它的造型嫌棄到不願意入口,那麽将其往身體上面塗抹,使之與肌膚親密接觸的可能性就也不大。

果然張霆說道:“我不知道。那個蛋糕從頭到尾我根本連碰都沒碰,只有程谙的另一個朋友吃了兩口,就一直放在那裏,最後在我睡着之前還是幾乎完整的。”

江灼道:“可是在程谙的屍體上也沾了很多的蛋糕渣和奶油,如果不是你的話,那——”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張霆突然湊向江灼,小聲道:“江警官,問你一個問題。”

江灼擡眸看了他一眼,沖張霆微擡了下下巴,示意他說。

他的臉色十分冷淡,秀致的眉眼卻中和了這份孤峭的氣質,張霆打量着江灼,問道:“你是gay嗎?”

江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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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全部思維都停留在那個見鬼的蛋糕上面,根本沒想到面前的兇手會突然反過來問自己這樣一個問題,由于過于陌生,一時居然還遲疑了一下。

他的大腦經過了一個“gay就是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自己“沒喜歡過女人但是也不喜歡男人”,所以“不是gay”的反應過程,才道:“不是。”

這點遲疑在張霆看起來就好像掩飾什麽一樣,他有些誤會了江灼的意思,玩味地挑了挑眉,說道:“我這個人私生活比較混亂,男女通吃,當然,平時找男人的次數多一點,畢竟跟女人約炮比較費錢,但是有一點需要說明,我是個1,程谙也是,所以我們根本不可能在一塊。”

江灼:“……”

張霆道:“世界上的人那麽多,花點錢大把大把的人願意陪你睡,我犯不上去勉強自己的哥們。我們又沒這份感情,何必為了約個炮委屈自己呢?”

江灼拿出手機,默默地搜索了一會,大概明白了張霆的言外之意,說道:“但是驗屍報告上顯示,他體內有你的精液。”

張霆沉默不語。

江灼将胳膊撐在桌子上,向前傾身,對他說道:“我能感覺出這件案子當中似乎還有其他的隐情,如果你願意好好合作,并為調查相關內幕做出貢獻的話,我可以幫你申請減刑……”

這句話的尾音還沒有完全結束,張霆忽然探手過來,一把抓住了江灼的手腕,不遠處站着的獄警見狀一驚,連忙便要走過來,卻見江灼沒有什麽過激的反應,便就又停住了腳步。

“你聽我說,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張霆壓低了聲音,語氣因此而顯得有些急切:“我不是兇手,我真的不是兇手,人不是我殺的……我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就已經斷氣了!當晚我沒有跟任何人發生過關系。”

他的手攥的非常緊,仿佛要生生把江灼的手腕捏斷一樣,目光中宛若含着兩道火焰,緊緊地盯在他的臉上。

“我真的冤枉,你相信我!”

仿佛剛才出來時那種心如死灰破罐破摔的狀态不過是一層保護色,此刻的張霆終于把他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曾經剛剛被抓的時候,他未必沒有試圖辯解過,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張霆一個人,他是沒辦法對這些認證物證上一句“你相信我”的。

直到江灼從監獄出來之後,他的腦海中還回蕩着張霆說出這句話的神情,急切、渴望,還隐隐有種孤注一擲的瘋狂。他的手腕還在火辣辣的疼着,那是被人當成救命稻草大力握住過之後的遺留感受。

他忽然想起父親去世的三年後,調查組曾經有幾個人來到過江家,跟祖父談話,江灼被焦阿姨帶着,一個人在院子前面的花園裏看小兔子吃草。

談話似乎不大愉快,過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那些人就走了出來。

其中有個男人走到他旁邊,笑嘻嘻地蹲下,伸手想摸江灼的兔子,小兔子被江灼抱起來閃開,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別害怕,叔叔是你爸爸的好朋友。”

那個人臉上洋溢着熱情的笑容,目光中卻有種讓人很不愉快的東西:“你叫……江灼是吧?灼灼想爸爸嗎?”

江灼瞪大眼睛看着那個男人,但沒有理他。本來沒有出門送客的江老推開家門,大步走到花園裏,彎腰把江灼連着他懷裏的兔子都一起抱起來。

“韓警官,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請你立刻離開。”江老厲聲警告他,“無論你們上門多少次,地圖的事情我都無可奉告。我的兒子是冤枉的!”

——他是那樣堅定地相信着,可是要證明這件事,又是多麽的難啊。

“小灼!”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緊急鳴笛的聲音,緊接着有人大叫他的名字,江灼擡頭一看,正好見到一輛大卡車朝着自己沖過來,緊接着他的腰被人箍住,一把向後拖出。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卡車撞在一棵大樹上停住了,身後抱着江灼的人是雲宿川。

剛才是一輛大卡車沖下斜坡的時候失控,竟然撞到了馬路牙子上面,方向正好就是沖着江灼過來。雲宿川的車歪歪斜斜停在路邊,車門還敞着,顯然也是緊急沖出來的。

他差點就眼睜睜地看着江灼被壓成肉泥,吓得不輕,按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眼看沒事,火氣才伴随着後怕一下子就湧上來了。

“想什麽呢!卡車沖下來那麽大的動靜你都沒聽着?”

江灼揉了揉眉心,心道這也是飛來橫禍了,嘆氣道:“還真沒有。”

雲宿川瞪了他片刻,也是沒轍,嘀咕道:“你要氣死我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已經緩和下來了,順手給江灼拂開額前垂下來的一絲碎發,問道:“到底又遇見什麽事了,讓你這麽魂不守舍的。中暑了嗎?我給你買瓶水去。”

他這幾句話說下來,語氣一句比一句要軟,江灼反手抓住雲宿川的胳膊,阻止了他去買水的打算:“沒中暑,但是真有事……上車吧,上車說話。”

雲宿川無奈道:“弟弟,交警來了,上什麽車啊,先去配合調查一下吧……那個開卡車的也是,瞎撞什麽呢,真是欠教訓。”

說來也不能全怪江灼走路想心事,他好端端地走在人行道靠邊的位置,卻正好趕上開卡車的那位疲勞駕駛,拐彎的時候沒剎住車,才會一頭撞上了馬路牙子。

好在最後除了有點倒黴催的大柳樹,沒有其他人員受傷。

簡單的溝通之後,江灼和雲宿川上了車。

“我去特案組找你,聽說你來第五監獄了,就過來看看,程谙那件案子霍岩跟我說了。”

雲宿川側眸看了江灼一眼,見他神色沒什麽異樣,正在副駕駛上按着手機,便接着把話說了下去:“我猜你見的是殺程谙的兇手張霆吧。是不是有什麽發現?”

江灼退出搜索界面,手機在掌中打了個轉,塞進口袋裏,回答雲宿川的問題:“我剛才是在想一件事。”

雲宿川擡了下眉梢:“?”

江灼很認真地問他:“你說兩個男的交往,上床的時候,在上面的一定要在上面,在下面的一定要在下面嗎?會不會改,如果一定要改,會不會發生矛盾?這個很重要嗎?”

這句話從江灼嘴裏說出來,驚悚效果簡直百分百,雲宿川握着方向盤的手就是一抖,恰好這時有只小狗從車前嗖地一下子跑了過去,他連忙又踩下剎車,車子猛地停住了。

江灼的身體随之向前一傾,又被安全帶扯了回來,十分懷疑黃歷上是不是寫着自己今天命犯各種車。

江灼:“我天,你激動什麽呢?”

雲宿川也很難以置信:“你剛才說的什麽話,誰教你的?”

他心中的感覺十分怪異,總覺得江灼問自己這個問題非常的違和。江灼從小在感情上就比較遲鈍,不是說他不懂,而是雲宿川覺得江灼對于這方面的事情會是不屑甚至排斥的,但對方的态度十分平和,反倒攪亂了他的情緒。

江灼道:“大哥,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說案子。”

雲宿川剛去過特案組,估摸着霍岩那些資料他是看過了,江灼就把剛才張霆在監獄中說的話沖雲宿川大概講述了一下,說道:

“所以我在想,當天聚會中是不是另有一個人在搞鬼?這個人應該是個男性,同時對同性有興趣,或者說還是個1,他才是與程谙強制發生關系并且将他殺死的真兇。只是精液的事還不大好解釋。”

他講完之後,見雲宿川倚在駕駛座上,手支着車窗沒吭聲,便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道:“哎,跟你說話呢。”

雲宿川回頭看向江灼,如夢方醒般“哦”了一聲,說道:“我聽見了。我是在想,你這個猜測的前提,是已經建立在張霆不是兇手的基礎上了吧?”

隔了這麽多年,他們沒辦法驗屍,也沒辦法勘察現場,只能由當時目擊者的話進行分析推斷,江灼道:“他跟我說他是冤枉的。當然了,我的意思不是說憑這句話就判斷出張霆不是兇手,但最起碼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案子當中肯定有不少的隐情,想調查,就總得換一個角度來思考。”

雲宿川道:“我覺得吧,如果兇手另有其人,程谙的死更像是一種報複。殺了他嫁禍給張霆,兩個人都算是毀了。做這件事的驅動力不是性而是仇恨的話,那麽兇手也不一定就喜歡男人,沒準他就是想羞辱程谙呢?”

當天參加聚會的一共四男三女,除了程谙和張霆以外确實還有兩個男生,當年也是經過反複審問調查之後才被确定無罪。現在時間過去的久,兩人都已經出國了,江灼試圖聯系過,但一直聯系不上。

他道:“雖然苗翰亮沒有參加聚會,我還是覺得他很可疑。”

雲宿川看了他一眼,發動車子,雙手一打方向盤,将車順着過來的方向反向轉了回去:“那咱們就去找他一趟吧。”

調查苗翰亮,以及試圖為程谙一事翻案,都是江灼私下進行的,在沒有确鑿證據的情況下也并未上報。不料這回兩人到了苗翰亮家樓下,卻發現好幾輛警車停在那裏,遠遠看去,仿佛是市局的人。

雲宿川驚訝道:“怎麽回事,那邊效率夠高的啊。難道這貨殺人的事情敗露了?”

可惜這次他沒有猜對。

——苗翰亮死了。

案發現場是在苗翰亮的畫室當中,死亡時間是上午八點到十點之間,死因還不清楚。

江灼和雲宿川過去跟市局的人交流了幾句,又擠開圍觀的人進門,剛剛進到苗翰亮的家裏,就感到一陣熱浪襲來。

這個時候已經進入七月,天氣本來就熱,再加上苗翰亮家裏沒開空調,一幫人擠在裏面,簡直就像被硬塞進了罐頭瓶子當中一樣,連喘氣都很費勁。

但身體上的不适還不是重點,每個看見苗翰亮屍體的人,都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排斥。

此刻他就橫倒在自己的書房裏面,身上倒是沒有什麽傷痕,臉上卻沾滿了白色的奶油,将五官神情全部蓋住,要是站在稍遠點的位置乍一看去,就好像皮肉翻卷出來開成了花一樣,十分惡心。

最恐怖的地方還不在這裏,而是苗翰亮的屍體面前,還擺着一張他沒有完成的畫作。

江灼不懂他們藝術家搞的這些東西,畫中有什麽高妙的立意他是沒看出來,只知道上面畫了一個半裸體的慵懶女人,她側卧在落地窗前的睡榻上,面朝窗外欣賞着夕陽西下的風景,姿勢悠閑,手邊還擺着一疊蛋糕。

她的身材豐腴,凹凸有致,線條被勾勒的非常完美,只有私處才半遮半掩地畫了幾條布料,這女性的魅力原本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加快呼吸。但這種風情到了兇殺現場當中,卻被罩上了一重詭異的陰霾。

——地下的苗翰亮,和畫中的不知名女子,側卧的姿态竟然一模一樣!

拍照取證之後,法醫小心翼翼地将苗翰亮臉上糊着的那層奶油清理下來,然後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苗翰亮的唇角微微翹起,雙眼緊閉,面上帶着一抹似享受似滿足的笑容,這也與那個女人享受美食與美景的表情如出一轍。

一個年輕點的小警察手裏拿着記錄本站在一旁,這時也實在忍不住了,悄悄擡起袖子,蹭了蹭額頭上的汗水。

他小聲道:“這、這也太……死因是什麽?”

法醫聽到了他的話,推了推幾乎滑下鼻梁的金絲眼鏡,回答道:“窒息。”

——又是窒息?

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江灼和雲宿川幾乎是同時間看了對方一眼,雲宿川沖江灼做了個手勢,江灼想了想,略一颔首,前者就後退兩步,然後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地,從這個房間當中退出去了。

江灼留在現場,繼續聽那個法醫說話:“經過初步鑒定,死者的氣管被蛋糕堵住,造成呼吸困難,缺氧死亡。具體情況還要等到檢查之後才能得知。”

發現苗翰亮屍體的人是他的妻子單靜,經樓上的一戶鄰居回憶,她下樓的時候正好趕上單靜從外面回來,正在拿鑰匙開自家的門,然而還沒等她完全走下樓梯,就聽見對方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的尖叫。

那個鄰居連忙奔過去查看,就見到了房間裏這一幕,單靜昏倒在地,他則立刻報了警。

市局這邊帶隊的人姓王,他正琢磨着這樁案子,便見江灼朝着自己走過來。

兩人之前曾經打過交道,算是認識,王隊跟江灼握了握手,問道:“江科長,特案組要來接手這樁案子嗎?”

江灼的職位是特派員,在正式入職之前已經有兩年的工作經驗了,因此一進特案組就是正科級待遇,王隊長這是按級別稱呼的他,畢竟要順口些。

江灼笑笑道:“案子才剛剛發生,怎麽可能這麽快,我來是為了一點私事……苗翰亮這個,應該算作是謀殺案吧?”

王隊長苦笑道:“剛開始我也這麽想,不過檢查過現場之後,我就已經不敢确定了。”

在江灼和雲宿川過來之前,他們就已經将案發現場檢查了一遍。發現房間裏除了苗翰亮自己,就是那名鄰居和單靜的腳印,房門以及窗戶都沒有被人闖入的痕跡。

除此之外,苗翰亮的屍體也未曾被移動過,正常的簡直就好像他真的是在吃蛋糕的時候被嗆死了而已。

王隊長道:“但就是這樣才讓人懷疑,且不說他這滿臉的奶油和蛋糕渣子是怎麽弄的,剛才趙法醫已經檢查過了,苗翰亮的喉嚨中和氣管裏面堵滿了蛋糕。一般人如果噎住了,第一反應肯定是拼命咳嗽,說什麽也不可能繼續進食,所以理論上講是不可能堵這麽多的。”

江灼抱着手,目光向苗翰亮的屍體處看去,沉吟不語,這個時候,卻有一個略帶興奮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略顯凝重的氣氛:“王隊,我覺得我可能知道苗翰亮的死因了!”

江灼和王隊長同時循聲看去,只見說話的是剛才那名年輕小警察,王隊長詫異道:“你怎麽知道的?”

“我試驗出來的。”

小警察将一個幹淨的碟子拿過來,上面放着一坨米飯——這兩樣東西都是他剛剛從苗家對門的鄰居那裏要過來的。

然後他在兩位領導莫名其妙的注視下,将碟子擺在了地面上,很豁得出去地俯趴下來,試圖去吃裏面的米飯,結果食物還沒有進嘴,先沾了一臉。

江灼:“……”

“就是這樣啦。”這位有實驗精神的年輕人從地面上站起來,抽出一張紙巾将臉上的米粒擦幹淨,解釋道,“如果用這種姿勢進食的話,首先第一點會造成食物沾在臉上,沒有雙手的輔助,進食的過程中頸部肯定會更加用力,這樣一口下去特別容易控制不住量,如果咬大了,噎住或者嗆到氣管裏就都有可能實現了……”

江灼和王隊長一時都沒有說話,他們主要是實在被這個天才給驚呆了。

過了一會,江灼才試探着詢問道:“所以……苗翰亮要趴在地上進食以至于連手都不能用的原因?”

小警察愣了愣,顯然,這個問題觸及到了他的知識盲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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