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小王子
說實話,小眼鏡他們三個人對于桌上那樣裝在圓盒子裏的彩頭并沒有太多的執念,畢竟這東西對于他們來說也沒什麽用處,來到鬥寶大會,更多不過是為了長見識圖樂子罷了。
可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只要比了,自然是想贏的……或者輸的不要那麽難看。
他低聲而快速地跟另外兩個同伴商量了幾句什麽,然後沖江灼點了點頭,也沒再像之前那樣嬉皮笑臉的貧上幾句,簡短道:“好,開始吧。”
這比賽不光鬥勇,更要鬥智,第三局開始,顯然之前的的戰略戰術都已經被敵方看見,不能再使用了。
這回,小眼鏡做出了一個英明的決策。他意識到跟江灼硬碰硬絕對讨不到好處,而判定比賽勝利的唯一标準,又是看兩邊誰能将對方的蠟燭最先滅掉。
于是這一回,随着開始聲響起,三個人什麽花巧也不玩了,同時出手,飛镖漫天花雨一樣,向着江灼那一側的蠟燭陣上飛出。
這個認知可以說是找對了方向,但不巧的是,江灼也是這麽想的。
他這次出手,竟然是直接将手中的珠子向着旁邊的屏風上面砸了過去。
屏風是半透明镂空花的,材料堅實,為鬥寶大會特制,完全不影響周圍的人觀看比賽,又能夠保護他們不受暗器傷害。
但即便如此,此時看見檀木珠迎面打來,氣勢洶洶,也讓站在那個方位的人們下意識地向周圍散開。
江灼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嫌贏得太輕易,幹脆想瞎打一把不成?
人們這樣想着,緊接着便見到磕在屏風上的珠子再次炸裂開來,又依樣畫葫蘆,像上回撞到飛镖那樣反向激射而出!
這是一種讓人攔無可攔的打法,只聽“刷”地一聲,現場的光線陡然一暗,三個年輕人那一邊,所有的火光在同一時刻盡數被打滅。
雙方都是只進攻,不防守,那麽這一把拼的就只有速度而準頭,在江灼把對手蠟燭打滅的零點幾秒之後,他那一邊的蠟燭也被集三人之力團滅了。
但就是這麽零點幾妙,已經是輸與贏的差距。
【卧槽,主播這一手簡直是神了,五體投地大寫的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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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原諒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用重複的感嘆詞表現內心深處的激動……啊啊啊啊啊啊好帥呀!】
【剛才心髒已經提到嗓子眼裏了,生怕稍微差出去一點點就前功盡棄,我少爺果然還是我少爺。】
小眼鏡定定地望着面前的蠟燭,身體還維持在一手扣飛镖的狀态上,過了好一會之後,他頹然将剩下的幾枚暗器一扔,抹了把臉坐回去,沖江灼說道:“你贏了。”
這人雖然之前嘴欠了一點,但行事倒也幹脆,将桌上剛才宋靈用來作注的一柄玉如意、江灼的墜子,以及裝有不晝石的圓盒子都推了過去,表示願賭服輸。
【滴滴嗒嗒嗒噠噠!*★,°*:.☆( ̄▽ ̄)/$:*.°★* 恭喜宿主榮獲暗器小王子稱號!
獎勵王冠一頂,披風一件,長靴一雙,王子制服一套!
恭喜宿主榮登“暴力主播榜”……榜、榜、榜……】
随着APP的評定結果一出,先進的立體幻影特效立刻投入使用,在觀衆們眼中,江灼整個人一秒換裝,頭戴金色小王冠,身穿藍白相間的貼身王子制服,左肩上垂下一條金色的绶帶,身披披風,腳踏長靴,愈發顯得整個人身材清瘦修長,氣質孤高冷豔,宛如一朵在月光下的荒漠中生長出來的一朵玫瑰。
比起之前霸道總裁的冷峻,喵喵怪的可愛,這個造型更加容易斬獲一波女友粉的少女心,還沒等觀衆們發出贊嘆和尖叫,APP那邊的上榜提示卻卡機了。
【滴!經檢測,主播猙獰度未達标、強壯度未達标、恐怖指數未達标、顏值過高,引起暴力榜上其他人員高度不适,已被投訴!】
【處理中……】
【恭喜主播榮登本年度盛世美顏榜!】
觀衆們:【……】
這一屆暴力主播榜上的朋友嫉妒心好強。
江灼要是此時看看手機,估計心情一定不會太過美妙,好在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獎品上面,一時還無暇顧及其他。
想要的東西到手,江灼并未喜形于色,将宋靈的玉如意還給她之後,他又随意将那價格不菲的紫玉墜往兜裏一揣,最後,手指虛按在了面前的小圓盒上面。
“三位知不知道這裏面是什麽東西?”江灼問道。
盒子明明是他們拿過來的,江灼卻突然來了這麽一句反問,讓三個頗有些沮喪的年輕人都怔了怔,緊接着那個黃毛青年道:“裏面是不晝石——有什麽問題嗎?”
他會錯了意,以為江灼是覺得彩頭不夠,連忙說道:“雖說這東西除了好看夠冰之外對普通人是沒有什麽太大的用處,不過可是來源于呼雲山,現在根本沒地方找去……你贏都贏了,總不能叫我們加注吧?”
江灼哂道:“那當然是不能。”
他只是确認一下對方是否了解不晝石的來歷和珍貴程度,萬一他們并不知道這東西的價值,就随随便便拿出來和人賭着玩,江灼不費一文将這樣東西輕松贏走,就有點坑人之嫌了。
他向來行事磊落,為了雲宿川,不晝石江灼肯定是勢在必得,但也分方式,總不能坑蒙拐騙什麽招都用。
不過聽對方的話,這東西對于雲宿川的特殊情況來說很有用處,對于有血有肉有心髒的普通人,除了稀罕之外就沒有太多意義了,頂多是覺得比較少見而已。
既然是雙方樂意,江灼也就放心了,手指一收,将石頭收起來,起身跟着三人一一握手,說道:“這比賽畢竟是我後加入進來的,能跟三位切磋也是非常有幸。今天交個朋友,幾位兄弟的消費記我賬上,咱們來日有機會再會。”
這番話一說,別說那三個年輕人臉色好看了不少,就連周圍的人也是對江灼好感大增,心道這個年輕人得了便宜也肯給他人面子,辦事實在是漂亮,卻不知道是哪家的高徒。
一場比賽過後,雙方終于在平和友好的氣氛中完成了這次交流,就連旁邊的圍觀群衆都是心滿意足,贊譽有加,而最早發起這場比賽的宋靈女士,已經被他們遺忘在了腦後。
“還……有……我……呢……”宋靈發出了微弱的抗議,并一把拉住了江灼的袖子,“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什麽?這石頭是我先盯上的啊!”
“大姐……啊,不對,女朋友。”江灼毫不客氣地将自己的衣袖從宋靈手中抽出來,“剛才不還說我是你對象嗎?你的就是我的,那麽生分幹什麽。”
宋靈:“……”
江灼看見她語塞的神情,難得笑了一下:“行了,開玩笑的。分東西的事也不是不能讨論,咱們換個地方說吧。”
宋靈看見他這一笑倒像是有點不懷好意,忽然覺得不對,剛才她一心想着要贏要贏,思維已經被寶貝的事占據了,直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突然想到——
江灼為什麽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這裏,又坐在了她的身邊?
宋靈心中陡然生出驚覺,腳下悄悄向後挪了一點,說道:“不用了不用了,要不這樣,我看你也挺忙的,我還是先……”
江灼笑容微收,眉梢挑起:“宋小姐,用完就扔,我在你眼裏那麽廉價的嗎?”
就在這時,奇詭的一幕發生了。
随着江灼的話音落下,整個大廳中的燈火瞬間盡數熄滅,周圍一片漆黑,緊接着,就在他們近在咫尺的桌子上,上面的白色蠟燭忽然一根根亮了起來。
紅色的蠟燭依舊沉默地黯淡着。
宋靈:“你、你要,幹、幹什麽?”
江灼:“……不是我!”
在周圍一片驚訝的疑問聲當中,江灼的手機鈴聲響起來,他接通之後“喂”了一聲,那頭是雲宿川。
手機那邊傳來不斷的鳴笛聲,聽起來似乎是前方堵車時司機焦急地催促,就在江灼接通的那一刻,還聽見雲宿川暴躁地罵了一聲“靠”。
他很少有這樣的時候,江灼皺眉道:“怎麽了?”
雲宿川的聲音幾乎是跟他同時出口:“你現在還在不在鬥寶大會?”
江灼道:“嗯,這裏……”
雲宿川:“立刻出來!”
江灼謹慎地盯着面前燃燒的白色蠟燭,另一只沒有拿着手機的手已經悄悄伸到衣兜裏面,攥住了那一沓符咒,暴躁的東北裝死兔在他手邊瑟瑟發抖。
他的腳步也在一點點向後撤着,緩慢而沉穩的聲音與雲宿川的急切形成了鮮明對比:“你可能說晚了。就在剛才突然停電,現在我面前亮起了一排白色蠟燭,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說到這裏,江灼頓了頓,突然感到面前這場面很像有人要祭拜自己,這很過分。
雲宿川心中一沉,此時前面的道路已經通暢,他一腳油門直踩到底,語聲急促地說道:“我這就到,你離那片地方遠一點,剛剛收到消息,是有幽靈混進鬥寶大會裏面了,似乎是為了一件什麽寶物!”
江灼神情一凜,立刻明白了雲宿川如此緊張的原因。
幽靈這個名字,在普通人眼中的形象一般都是眼睛上戳倆窟窿到處飄的白被單,但被雲宿川這樣鄭重地提出來,自然沒那麽簡單。
實際上,幽靈已經超脫了普通意義的鬼魂範疇,而屬于另一種具有獨立類別的超自然生物。他們的特性與在中世紀時期的歐洲一度十分活躍的吸血鬼略微類似,但要更加低端一些。
幽靈本身擁有實體,外貌與正常的人類無異,血液不會流動,沒有心髒和腦漿,行動狡猾敏捷,具有一定的傷口自愈能力,但感知不到任何的情感。比起人類來,他們更像是一種殘暴而聰慧的野獸,以殺戮和掠奪為樂。
這類危險的物種,也曾經一度遭到玄門中人的圍追堵截,現在所剩的數量已經非常有限,更是很少出現在人群聚集的區域。因為随之一并到來的,一定是血腥和死亡。
而如果在這樣的大會中,已經無聲無息地混進了看起來跟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的幽靈,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他們甚至可以随時殺人,而很難被發現。
江灼的手指不由握緊了自己衣兜中那個涼冰冰的小圓盒子。
他意識到,這回幽靈的出現,很有可能是為了這樣東西。他們跟魈唯一的共同點正是沒有心髒,不晝石雲宿川可以用上,幽靈自然也可以。
面前的白蠟燭仿佛給死人獻祭的靈火,如果繼續停留在這團光暈之內,很快就會暴露目标。
目前最好的選擇,是将不晝石就近塞到旁邊火光範圍內的什麽人身上,然後埋伏在旁邊,等幽靈被這一“魚餌”吸引的時候,就可以伺機而動。
電光石火之間,江灼的目光飛快地在宋靈身上梭巡了一圈,然後果斷地伸手——粗暴地将她推出了燭光範圍之內。
“快跑出去喊,就說有幽靈混進來了,別露出你的蹤跡。”
兩人身形交錯之間,江灼微一側頭,飛快地在宋靈耳邊說了這句話,而那枚不晝石依舊被他緊握在手心中,不曾松開。
宋靈正因為突然的停電而心神不寧,聽到“幽靈”兩個字就是一凜,腳步下意識頓住,接着就被江灼按住肩膀推了個趔趄,踉踉跄跄地一頭撞進黑暗裏,差點摔倒。
在這一瞬,宋靈的頭腦也格外清晰,幹脆順勢就地一滾撲到牆角,狠狠心掏出手機,捂着嘴錄了兩句音,然後将音量開到最大,肉痛地從二樓扔了出去。
尖銳的女聲頓時在一片疑惑的議論聲中淩空響起,驚起騷動無數:“有幽靈混進來了!有幽靈混進來了!大家注意身邊的人啊!”
聲音一共響了三遍,然後伴随着“啪嚓”一聲讓人心碎的響動,手機落地,徹底終結。
周圍一片茫然的人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開始在黑暗中關注自己身邊的可疑人員,并找尋出口,只是這整片空間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迷魂陣,七繞八繞,就回到了原地。
江灼也聽見了宋靈的尖叫聲,心道這位鬼主意還真是多,找她算是找對人了。
他撲到桌前,拿出暗器簍中剩下的最後一把檀木珠,低念一句咒文,揚手揮出,珠子落下。
這手法顯然比他剛才比賽時使出的要更為狠辣和果決,珠子上似乎有經文一閃而過,直接将蠟燭的燭撚打縮了進去,消滅了這剩下的最後一點詭異光亮,然後江灼抽身就走。
與此同時,暗處的一雙眼睛已經找對了目标,當下不再理會其他人,毫不猶豫地擡起手中兩根打磨出尖角的骨棒,沖江灼剛才出現的位置比了個十字。
一只斷手忽然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活物一樣躍起,徑直向江灼所站的位置抓去。
可惜江灼早有預料,滅火過後毫不停留,迅速而無聲地撤進了黑暗當中,于是攻擊打在了空處,斷手碰到地面上滾落的佛珠,瞬間化成一團煙霧。
幽靈仿佛絲毫不受這黑暗阻擾一樣,在人群中遠遠見到這一幕,唇角處提起古怪而刻毒的笑意,提步走上下樓時必須要經過的樓梯,迎往江灼剛才離開的方向。
不少桌子上,珍貴的法器上隐隐有寶光流轉。人的眼睛适應了黑暗之後,還是可以把周圍的事物看出一個隐約的輪廓。
江灼推開周圍擁擠的人群,大步前行,做出一副要下樓的架勢,到了樓梯口的時候卻只是在頭一級樓梯上虛晃一下,然後迅速反身,向着二樓內側給客人提供酒水的儲物間走去。
他這種兜圈子的行為并不突兀,這片空間裏一定已經被人提前布下了陣法,多走幾步就會昏頭轉向,旁邊瞎跑着找出口的人不少。
膽敢出現在這獨屬于玄門中人的鬥寶大會上,肯定不是普通的幽靈,最起碼他們可以做到根本無法被各種法器識別出來,只要能混在人群當中,就是天然的屏障。
在這種情況下,雙方掣肘,江灼不敢同旁邊的人聯手,因為他不知道這黑暗當中有多少是對自己兜裏寶物虎視眈眈的敵人,一路上所遇見的每一個,都是敵還是友。
同理,最早發現江灼的幽靈也有所顧忌,一旦他暴露自己,甚至暴露自己鎖定了江灼,那麽不但很有可能受到這些術士的攻擊,就算連一起過來的同伴都有可能因為想要獨吞不晝石而對他下手。
——畢竟他們幽靈之間,并沒有友情這種不靠譜的東西。
在這種情況下,兩人展開的是一場無聲而緊迫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