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晝石
雲宿川一開始還以為那些齒如刀鋒的大鯉魚也是這綜藝關卡當中的一部分,直到進了這個地方,他才意識到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因為在樹林當中也有不少奇奇怪怪的生物,鳥蟲魚獸,都活像沒進化好似的,身上的器官不是多點就是少點,醜的很。
他成為魈之後雖然占了不老不死感應靈敏的便宜,但相應的也承擔了不少後果。其中最為明顯的一點就是,所有的生物都是天地之間靈氣集結而成,也能與自然呼吸交融,神識相通。但到了雲宿川這裏,他既無法呼吸,也沒有生命,能感應到周圍充溢的靈氣,但卻不能吸納。
直到進入這片林子,他竟感到神清氣爽,精力充沛,渾身上下有種久違的通暢感,仿佛隐約找到了一點“做人”的滋味。
雲宿川覺得此地不凡,會出現在這種情況下,實在令人驚訝,更不知道是福是禍。
一只頭上長着獨角的小鹿蹦蹦跳跳地跑到雲宿川身邊,大膽地叼起他的衣角,放進嘴裏嚼了嚼。大概覺得這東西淡而無味,口感不佳,它很快又把衣角吐出來,用頭去蹭雲宿川的腿。
雲宿川看了一眼獨角鹿,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彎腰看了看地上窄長的草葉,那葉子的邊緣是鋸齒狀的,表面上卻生着一層淺淺的白色絨毛。
他自顧自做自己的事情,這副疏離寡淡的模樣,不像江灼那種天然的冷峻,反倒有種拒人與千裏之外的傲慢,看上去格外的不随和。小鹿沒有獲得愛撫,抖了抖毛,正要跑走,剛才那個冷淡的人類忽然又轉身,摸了下它的角。
他的手冰涼,小鹿吓得跳了一下,轉身跑到林子裏了。
雲宿川沒追,他不是喜歡那頭鹿,而是發現一件很驚人的事情,這個林子當中,無論是植物、動物,乃至于沒有生命的石頭,都是外面罕見的寶貴材料,如果以此制成靈器或者煉制藥材,絕對都是稀世珍品,對于修行之人說,簡直就是個絕頂的寶礦。
雲宿川驚訝的是,世界上怎麽會真有這麽一個地方還沒有被人發現?那麽那些每天恨不得掘地三尺尋寶去買的靈器販子,可就真的成了死人了。
但這裏的飛禽走獸活靈活現,一草一木生機蓬勃,種種奇珍連想都想不出來,也不可能是被人憑空僞造。
雲宿川據此推斷,他目前所處的環境依舊不是真實的,但世上也一定存在着這麽一片地方。甚至那片地方,說不定會跟江灼手裏的金筆有關系。
他天資聰慧,性格果敢,從一開始進到“閻王殿”裏面心中就隐有懷疑,所以特意過來印證,果然發現了破綻。
雲宿川若有所思地擡起頭,他在暗中視物也無障礙,前方依舊是一片片濃綠如蔭,仔細聽時,隐隐有流水的聲音叮叮咚咚傳來,如同鼓樂。
他回頭看看江灼那邊,應該沒有什麽意外發生,頓了片刻,便繼續向着林子深處走去。
踩過柔軟的草地,有着紫色瑩光的飛蟲一片片飛起,雲宿川卻越走越覺得不對,原本空氣中那種草木的清香逐漸變淡,取而代之的,竟好像是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雲宿川臉色微變,取出一把鋼刺悄悄握在手中,輕手輕腳地向着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遠遠地就看見一條小溪流過,溪水流動的速度似乎比一般水流都緩慢一些,血腥味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雲宿川隐在樹後,靜靜站了一會,沒有再周圍發現任何危險的跡象,于是走到近前一看,赫然發現,那溪中流淌着的,竟然全都是暗紅而濃稠的血液!
這是一條血彙成的小溪。
饒是雲宿川從小學藝見多識廣,絕非普通的纨绔富二代那樣養尊處優,但他獨自在外面闖蕩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奇詭的場面。
正要彎腰看個清楚,不遠處又傳來“噠噠噠”仿佛動物奔跑的聲音,雲宿川連忙止住動作,向着旁邊一閃。
只見又是一頭獨角鹿從林子裏面跑了出來,這回是一頭成年大鹿,跑到附近之後,它四下轉了幾個圈子,又從一塊大石頭後面費力地用牙齒咬着拖了一樣東西出來。
雲宿川眯着眼睛辨認片刻,發現被拖着的好像是一頭死鹿。
難道這溪中的全都是鹿血?或者說也有可能所有的動物死去之後,都會把血放進來?但是按照這個血量來看,恐怕它們死的再多也是不夠的。
而且這樣做又有什麽目的呢?
在雲宿川疑惑的目光之下,那頭死鹿沒有被扔進血溪裏面去,反倒是它活着的同伴吓到了小溪當中,在溪水裏面攪了半天,然後叼了一塊小石頭出來。
月光把一切事物的輪廓照的清清楚楚,就在大鹿轉身走上岸邊的那一剎那,雲宿川分明看見,它嘴裏叼着的那樣東西發出幽藍色的光暈,圓融潤滑,竟然是一塊不晝石!
雖然此時因為石頭上沾了點血跡而有些掩蓋了本來的表面顏色,但那形狀質地卻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雲宿川當時只覺得心裏一緊,連忙回手在自己衣兜裏一摸,當初江灼幫他搶來的那塊石頭還好端端地放在那裏。
不知道為什麽,他隐約覺得可能會發生某種很可怕的事情,黑暗的空氣當中,也仿佛有種不知名的暗潮,在默默湧動。
雲宿川屏息看着那頭鹿叼着不晝石一步步走到同伴身邊,然後将石頭喂進了死鹿的嘴裏。
沒過多久,那頭死鹿就發出了細微的鳴叫,身體也一抽一抽的,仿佛重新獲得了生命。
雲宿川的內心深處其實可能已經隐隐明白了這鹿究竟要做什麽,只是腦子一時木了,沒辦法思考。直到看見眼前這一幕,他才猛地想到了自己最近一陣總是莫名感覺到心跳的可能原因。
江灼的名字一晃而過,那瞬間仿佛一道雷直劈了下來,他的耳朵裏面都在嗡嗡作響,一口氣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全身的血液都向着頭頂湧去,簡直有種突然得了腦血栓的錯覺。
他的一只手緊緊抓住樹幹,木然看着那頭喂完石頭的鹿身體一歪,軟軟跌進了血溪之中,鹿屍很快就沒有了蹤跡,而地面上原本該死的那頭鹿卻在草地上蹭了一會,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它身上還有血跡,不知道是因為沾到了溪水,還是原本受的傷,一邊在草地上蹒跚地行走,一邊哀鳴着尋找自己的同伴。
已經跟血水融為一體的鹿自然不能做出回應,倒是這一頭被就活的走起路來越來越穩當。
雲宿川長這麽大以來,幾乎就從來都沒有怕過,但是在這一刻,流淌的血水、哀鳴的獨角鹿、草地上足印,以及那種種奇形怪狀的生物,都仿佛帶着一種扭曲的恐怖感,讓認不寒而栗。
那頭鹿找了半天沒見到同伴,向着雲宿川這邊走過來。雲宿川看着它這幅充滿生機的模樣,想到它體內那塊被鮮血不知道浸泡了多久的石頭,簡直好像看見了某種猙獰野獸一般,竟然不能自制地向後退了兩步。
鹿從他的身邊走過去了,帶起一陣輕輕的風。雲宿川僵硬地站了片刻,忽然快步跑到溪水的旁邊,趴下身子将手探進去。
皮膚一接觸,他才感到這血水簡直冰涼刺骨,溪底分布着一枚枚冰塊似的小石頭。雲宿川随便掏出來一枚,這不晝石跟江灼給他的沒什麽區別,只是表面呈淡淡的粉色,溫度也要高上一些。
他無可避免地想到江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一番心情,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定定在那溪岸邊趴了好一陣,才站起來往回走去。
雲宿川剛一出林子,江灼就迎了上來。他抓着雲宿川的胳膊道:“你去哪了,怎麽這麽半天?我們把事情都辦完了,你也不……”
他說到一半覺得不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發現雲宿川竟然沾了一袖子血,大吃一驚:“你這是怎麽了?”
雲宿川本來有點木然,但是看見江灼之後,那讓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模樣和語氣,仿佛像根針在心上輕輕戳了一下,讓他感到疼痛,卻也重新回到了現實之中。
雲宿川本能地抓了一下江灼拉着他的手,又放開,倉促地說:“我沒事。”
他生氣、後怕,卻也有種說不出口的隐秘期待。他想問問江灼到底在想什麽呢,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也不知道自己想聽見怎樣的答案。
他有幸遇到自己喜歡的人,一起長大,朝夕相處,但是到了他的面前,卻又總是事事緘默,進退維谷。喜歡江灼就好像愛上天邊明月,看上去那麽近,伸出手來卻發現很遠很遠。
所有傷感的、甜蜜的回憶都一齊湧上心頭,這份感情在他的生命中存在的太久,紮根的太深,雲宿川心裏明白,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如此深愛上另外一個人了。
這種近乎本能的感情硬生生沖散了胸腔中那千回百轉的複雜思緒,将滿腹憤怒渴望都壓制成如常的溫柔,他深吸口氣,對上江灼帶着奇怪和擔憂的目光,穩穩地說道:“不是我的血,我剛才在前面發現了一條流着血水的小溪,一時好奇看看是怎麽回事,就沾上了。”
江灼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句:“流着血水的小溪?”
雲宿川道:“是啊。”
他這麽一說,江灼倒覺得有點耳熟,仿佛在什麽地方聽說過似的。看了雲宿川一眼,對方卻已經将目光挪開了。
直播間的觀衆們沒看見雲宿川那邊發生的事情,有人還在疑惑地問:【怎麽感覺川哥和小勺子今天都有點怪怪的?】
江灼一時想不起來血溪的來由,又覺得雲宿川表情有點奇怪,不光臉色不好,連嘴唇都是煞白的,他不可能被區區一條溪流吓成這樣,肯定在林子裏面還遇到了別的事。
此時正在錄制節目,他不好追問,若有所思地看了對方片刻,說道:“這事回去再說,你先拿瓶礦泉水洗洗手,我們發現東西了。”
雲宿川也是心緒難平,這件事關系到江灼的安全問題,回去必須跟他掰扯個清楚,兩人打算到了一塊,他聞言說了聲“行”,去蘇戴那裏拿了瓶礦泉水,将手上的血跡沖掉,又回來看江灼他們的發現。
三個人的骨灰已經成功找到,分別裝在了三個骨灰壇子當中,迷諾的任務算是完成了。而對于他們來說,最有用的信息是每個壇子上面貼着病人的入院日期和基本資料。
根據資料來看,雲宿川猜測的沒錯,這幾位病人入院後所住的确實都是703病房的二號床,算上目前還躺着的那個一共四個人,入院原因均為治療心髒病。前三位的死因一致,都是感染了不知名病毒。
在經歷過這麽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之後,幾名嘉賓都不把區區骨灰壇子當成一回事了,圍在那裏研究,雲宿川洗了血跡回來,江灼正在分析幾個病人的情況。
“去世的那四名病人裏面,第一個叫方邵,男,35歲,是倒賣山貨的,自己開了一家幹貨店。他的父母已經去世,家裏還有個大哥,老婆帶着6歲的女兒改嫁了。”
江灼看雲宿川來了,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了個位置,繼續道:
“第二個叫耿紋,女,27歲,小學老師,單身,原本和寡母住在一起,但在她住院前一年,她的母親因病身亡。”
雲宿川定了定神,讓自己也跟着思考這件事,聞言問道:“他母親是因為什麽病去世的,知道嗎?”
江灼道:“心梗。”
雲宿川點了下頭,比個手勢示意自己沒有問題了,讓江灼繼續。
江灼道:“下一個就是迷諾的遠方表姑了。她的情況之前迷諾都說過了,跟家裏斷絕關系,跟丈夫離婚,沒有孩子,終年41歲。”
雲宿川道:“所以迷淑玲去世之後,住進來的就是之前被她附身罵我的那個病人吧。岳醫生,你負責給他治療,還知道他的其他相關情況嗎?”
岳庭飛覺得這些線索真是瑣碎,還要他們像拼圖一樣一點點給拼湊起來,真的警察辦案子只會更難。果然是看着風光,實則枯燥辛苦。
他道:“我記得一些。那個病人叫魏嵘,過去是網管,年齡好像是31吧。然後之前因為打架鬥毆時過失傷人判了五年,從監獄裏放出來不久就住院了。入院的原因跟另外三個人一樣,都是心髒病。別的就沒有了。”
李清佳曾經上過好幾期類似的綜藝。她知道要查案子首先應該去尋找死者們的共同點或者交集,但目前為止他們擁有的這些資料,卻讓李清佳越聽越覺得迷茫。
她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問:“性別不一樣,年齡是20多到40多不等,職業也都不一樣,在住院之前有出國的,有入獄的,而且生的病也很多人會得,心髒病算不上什麽值得研究的離奇怪病……咱們好不容易得到這些資料,結果好像根本就沒有用呀。”
岳庭飛撓了撓頭,開了個腦洞:“人家破案不是都得深入調查麽,咱們是不是需要繼續了解一下這些人的生活經歷?比如他們走在街上,有沒有一起遇見一個神秘人,給他們吃了什麽東西,或者四個人做過虧心事,見死不救什麽的,被死去的人變成鬼回來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