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銀花一時新

這一年,第一場雪算不上早。

盛星大早晨攪弄着盆裏的熱水,他貪戀那些蒸氣的餘溫,因此把臉湊近了,然後,一抔手澆在臉上;炭盆裏頭燃着新生的火焰,是鮮明又通紅的。

江菱月穿着深藍顏色的綢子睡衣,在床上頭趴着,而又長了高個兒的李漸寬,正騎在江菱月背上,恍恍惚惚地給他壓腰。

“你看看,是不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江菱月下巴戳在松軟的新棉花枕頭裏,用低沉的聲音問盛星。

孩子在大喊:“駕……”

盛星的臉,是雪白中透着粉紅的,那些骨骼的棱角,均是圓潤而恰到好處,他的眼睛似乎被熱水籠罩上一整層霧了,笑着回答:“我也覺得是。”

“比來的時候重了吧,壓得我骨頭都疼。”江菱月眯上了眼,他醒得早了,覺得困。

盛星正拿着帕子擦臉呢,他上前來,睡衣外頭套着件夾襖,扣子正不拘小節地敞着;他說:“我不怕疼,來給我壓一壓。”

于是,江菱月就坐起來了,他手卡着李漸寬的咯吱窩,讓他慢慢往盛星腰上坐,盛星将夾襖脫在了圓桌子上,也穿件睡衣,趴着。

“一點兒也不疼。”盛星說。

“還可以是吧……”江菱月手指頭蹭着他濕漉漉的臉。

盛星舒服到打了個呵欠,他感嘆:“有這個兒子,我快偷着樂吧。”

“樂死你了。”江菱月笑着附和。

秦媽,說是身體硬朗,可年紀大,近日似乎要扛不住一場風寒,她垂着頭在竈前頭,赤紅色的火舌泛亮光,映在她幹燥的臉上。

鄭三來拿飯了,他穿着整潔半舊的棉襖和夾褲,一雙黑色新棉布鞋,從風雪中咬着牙來,用紅腫的雙手把盤子舉好了,又回過身來問:“您知不知道,人家兩個……嗯?”

秦媽緩緩擡起了頭,衰老的身體總抑制不住,微微抖着,她用手巾去楷淌水的眼角,又咳嗽兩聲,說:“甭問我,有什麽不好說的?這麽掖着,我哪兒知道你想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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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三忽然咧開嘴,讨好地一笑,他把臉湊過來了,幹脆地說一句:“像夫妻。”

秦媽或許在思考他的話,因此呆愣了好一會兒,她站起來了,手推着鄭三的背,催促道:“去端你的飯,昂。看着挺老實,全是怪心思。”

“老太太,沒看出來?不至于吧……”

秦媽忽然就回過身去,蜷縮般躬着背,在竈前輕薄的煙塵裏咳了半天,當她再回頭的時候,鄭三已經拿着盤子去盛星房裏了,廚屋門前的磚上再落一層雪,留下來幾個淺淺的腳印。

她覺得自己糊塗了,否則怎麽會被鄭三那句“像夫妻”攪得心顫難挨,她揭開了滾着開水的大鍋,往裏頭舔冷水。

桶裏水還有冰碴,透明着,像是深邃到能淹死人,秦媽昏昏沉沉,她有些累了,因此預備去房裏歇歇。

“老太太,”鄭三又回來了,他似笑非笑,說,“像一家子似的,不信你就去瞧瞧去,現在的人,什麽樣兒都有,那些洋玩意兒,咱也明白不來。”

他面兒上安靜,可心裏的确不安靜,一瞬間,居然有些狡猾多事了,秦媽從牆角裏拽了把原本要拿來燒柴的廢掃帚。

“人家是主家,你就一幫忙的,算是奴才吧,奴才就幹奴才的事兒,不說不是奴才的話。”秦媽聲嗓甚至快啞了,她拄着那把掃帚,像随時要倒下去;她松弛着的眼皮更松弛,臉皮上,自然有着越來越多深刻的紋路。

鄭三皺了皺鼻子,有些橫了,他搓着通紅的手,喊:“他娘的誰是奴才!”

“你是,你是的!”

秦媽,在病中,人亦是愚昧且羸弱的,她在此時還未從“像夫妻”三個字裏真正消化,卻着實被鄭三激怒了,她手裏那把掃帚,忽然就舉高了,沖着鄭三毫無顧忌地砸下去,她半天,只顫顫巍巍嘶吼出一個字:“滾!”

盛星在凳子上,給李漸寬喂着加糖的粥;江菱月聞聲,從洗臉盆裏擡起了頭,他困惑着,問盛星:“怎麽了……秦媽?”

雪下得急匆匆,落在地上和樹杈上,秦媽的白頭發裏,也鑲嵌了很多,它們融化成水,然後,又來了新的一粒;她喊着,眼淚就冒出來,像個瘋子一樣,使木頭做的掃帚把兒打鄭三的脊背、鄭三的肩膀。

鄭三就這麽,趁着雪站在院兒當間,捂着腦袋蹲在地上,吼着:“求求您甭打了!”

盛星套着夾襖就跑來了,江菱月手上還拎着洗臉的手巾,天色是泛灰的,陰沉到讓人回憶不來夏春秋裏的晴朗在這裏是何樣。盛星和江菱月并排站着,看向坐在地上的秦媽。

她真的病了,可正扯着嘶啞的嗓子大哭,她不管天寒地凍,就這樣坐在了雪地裏,而一旁,還扔着把破舊的掃帚。

盛星和江菱月看着對方,都搞不清楚這是什麽原因下的場面,他們安靜了許久,盛星這才輕輕喊:“秦媽……鄭三。”

雪很大,在視線裏,紛紛擾擾像深春的柳絮,,一整片灰色的雲彩把天幕占盡了,因此不見藍色長空與太陽;鄭三閉口沒提前因後果,秦媽也沒提。

“到底怎麽了?”盛星到廚屋裏去,小孩兒似的跟在秦媽後頭,他幫着做兩件事,并且不依不饒,後來着急到有些怒了,就說,“要不你倆都不用幹了!”

“我正好兒也不想幹。”秦媽将剩下的包子放在竹子的籠屜裏頭,她在竈火前頭坐下了,整着燒火時候撒開了滿地的柴。

“你這人……”盛星氣得要跳起來。

鄭三一早上都沒亂走,他忙着修幾張盛星家裏的板凳,于是躲在倉房旁邊小屋裏,點着個簡陋的炭盆;玻璃窗是昨兒剛擦的,透亮潔淨,于是能看見這院兒裏發生的大部分事。秦媽出門了一回,買了鹵鴨和醬豆腐,還拎了藥;李漸寬穿得像個圓皮球,帶着雙小皮手套兒,在院裏玩兒雪呢。

盛星陪着他玩兒,于是倆人都雙腮泛着紅色,江菱月也去一回外頭,又回來了,李漸寬幾步跑上去,趔趄着撲進他懷裏。

鄭三斜眼再一瞧,發出一個“切”音,他太不留神了,鋸條将手指頭拉了個不大的口子,血忽然就往外冒,是鮮紅色的,在地上染開了幾滴。

江菱月難得空閑。

盛星哄着李漸寬中午睡會兒,那孩子半天不答應,可畢竟是玩兒累了,躺下沒幾分鐘,就握着盛星的衣襟,淺淺呼吸起來。盛星撫着他的小臉兒,感受那上頭玩雪過後的燙熱,他忽然,再次想起了李雲換一家。

江菱月窸窸窣窣地上來了,在盛星後頭躺着,手指頭伸進毛衫裏,輕搔着盛星暖熱的肚皮,他們在一個睡熟的孩子身邊,互相縱容着調0情,忽然就多了幾分收斂的刺激。

“不行……”江菱月念叨出兩個字,忽然就貼上來,一下下吻着盛星的脖子。

也不鬧不明白他想說什麽,盛星只感覺自己腿上不薄的襯褲被粗暴除去;盛星被半壓着,耳朵裏在流淌他呼出的氣息,很燙,很麻。

“哎呦……別——”盛星被弄得張着嘴巴呼吸,他怕把漸寬吵醒了,可無法忽視腰後頭亂拱着的,強勢到快放進來的東西,于是手顫抖着摸到自己腰上,扣着了江菱月的手,然後,攥得那麽緊。

“你沒不想吧?”江菱月忽然停了,他又伸手,把盛星松垮垮的褲子拉起來,問道。

“我也想……我也想。”盛星在喘着粗氣兒了,他臉頰在雪天裏染了醉酒般的舵紅,暗示般,把江菱月的手緊緊捏着,又忽然提醒他,“你那屋裏也點了火的。”

江菱月拽床上的盛星起來,可感覺像在從一潭深水裏救他,盛星的樂意,是麻癢刺在心口裏的針,輕微一動就是令人求敗的預兆。

他們心意相通了,一切也仿佛順暢着,不必要誰刻意氣着誰、誰刻意強迫誰、誰刻意縱容誰;另一間廂房裏頭,盛星站在床前,一個個去解江菱月襯衣的扣子,他含羞帶怯過,但此時經歷得久了,渾身便露着種美麗的狡猾,他自個兒跪到床上去,抱着江菱月的脖子,有些強勢地吻他。

江菱月摸着盛星毛衫裏頭光滑的脊背,用胳膊攬他的腰,接着,手伸進那條松垮的褲子裏了。

雪蓋滿了大地房屋,迅疾地持續落着,像是和着什麽西洋風格的、新的奏鳴曲,天上一團灰色的雲跑了,再來更多,樹與樓泛着将消融的般的、亮色的毛邊

那些喘息和叫,在寂靜的時候洩露,順着風走;秦媽坐在自己房裏的炕上,她停不下手,仍舊要縫縫補補,箱子上是碗藥湯,黑色的、苦而且腥酸。

盛星白粉色的細腿,那麽柔韌修長,正在一場戰争般激烈的房事裏抽搐亂顫着。

李漸寬瞪圓眼睛,忽然醒了,他大概夢見了什麽,于是有些撇嘴,可太疲倦,于是還未哭出聲,就阖着眼睛,沉沉再睡了過去。。

江菱月有時候沉悶,可盛星也喜歡,他攬緊了江菱月在自己頸邊的頭,戲嗓子不擇言語地亂叫,逗他。

“我到了……”盛星顫抖着,迅疾地說完三個字,他忽然像是迎接不了渾身蝕骨的癢,又珍惜般要全部感受,感受盡了。

他嘴唇甚至快要泛白,細脖子抻得很開;他張大了嘴,喘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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