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喬天蕭在北地的勢力有限,再查下去恐怕打草驚蛇,無奈之下,他将此事托付給了上官潛。但沒想到趙天狡猾機警,喬天蕭在北地只有一點活動痕跡也被他抓住,意識到陰私可能暴露,他先下手為強,散傳單毀了喬天蕭的聲譽。因為喬家長子此時确實在軍中做了個小官,喬天蕭無法辯駁,怕事态進一步惡化,将上官潛也暴露出來,便沉默地認了那盆污水,被逼退位。
而上官潛在同時宣布與喬家退婚,實則是為了與喬天蕭劃清界限,不讓人想象他們有什麽聯系,以便安心追查線索。喬寶清在青樓碰見他那次,便是他查到福遠镖局參與其中,提供運糧線路和掩護,于是刻意接近少主陳少宇。當時他已經套到存放可作為證據的賬本存放地點,在送走喬寶清後,他便去偷了賬本,旋即與喬天蕭聯系,卻遲了一步。
而所謂趙天去邊關看望好友之類的話,根本只是編的托詞罷了,他确實去了邊關,但真實的目的是為了押送糧食和物資,以前他是從不會自己出面的,也不會動用武林盟人手,都是交給福遠镖局,于是在明面上,誰也抓不到他有什麽不軌。這次他會冒險親自前去,是因為收到消息,似乎有人潛入關外,去調查他與蠻族的交易——他再小心,蠻族也不是傻的,不會随便信任中原人,他們敢與趙天交易,當然不會不想辦法扣下他的把柄。
喬寶清聽得瞠目結舌,她從不知道在她悠哉度日的時候,背後竟已發生這麽多驚險嚴重的事。她心中又激動又傷心,爹爹果然是被陷害的,傳單上說的那些小人行徑,他根本不可能做,那些惡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這麽冤屈她爹!
她又不免有些疑惑:“可是趙大——趙鶴堂怎麽能抓得了爹?他根本打不過爹的!”
“你難道忘了你的明珠劍?”答話的是上官潛,“我猜當時的情形,應該是趙鶴堂拿了明珠劍去求見喬叔叔,說喬姑娘遇到了危險,喬叔叔心神大亂之下,才被他得了手。”
喬天蕭微微颌首:“說來都是我大意,若是趙天來見我,我一定會多加提防。但來的是趙鶴堂,我只以為他要拿二寶來暗中要挾我,卻沒想到他一個小輩敢和我動手,在劍上抹了烈性麻藥,我一時不查,竟真的着了道。”
他說着,神色間若有遺憾:“此子武功膽略皆是上上之選,不愧為江北俊傑第一人,只可惜走了岔道,白費了一身資質。”
喬寶清怒道:“爹,他害得你這樣,你還誇他!我要是早知道他是害你的兇手,肯定一劍殺了他!”
喬天蕭失笑道:“你這丫頭,還是一點氣都沉不住,和潛兒在一起時也總這樣?虧得他受得了你。”
喬寶清一聽就要反駁,想說上官潛哪有那麽好,可是想來想去,話都到嘴邊了,硬是說不出來。她自己都想不通,上官潛順着她的時候極少,大部分時間要麽撩撥她,要麽壓制她,偶爾贊美她都贊美得她滿心狐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說反話。可偏偏,她居然覺得他對她還不錯,為他那些或真或假的贊美而暈陶陶,更沒法在父親面前說他的壞話。
她只能跺腳道:“爹,你幹嘛向着別人說話?好像他對我多好一樣。”
喬天蕭直接搖頭了:“傻丫頭,還嫌他對你不夠好?看人不要看他說了什麽,再好的甜言蜜語也當不得真,你該看他的作為。”
喬寶清不吭聲了,她又傻又天真地一路被人騙到并州來,除了心靈飽受被欺騙的傷害,其實沒吃過什麽別的苦頭。可上官潛肯定不一樣了,他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是又要找證據又要救人,想也知道其中有多少艱難險阻。
想到這裏,她有點別扭地轉頭,想要向上官潛道個謝,卻吓一跳:“人呢?”
喬天蕭有點發愁又有點好笑:“你剛才發呆的時候他就出去了,外面的機關響了。”
喬寶清精神一凜道:“一定是趙鶴堂下來了!”
說着就要沖出去,喬天蕭一把拉住她:“你修為太低,別出去添亂。”
喬寶清焦急地跺腳道:“爹,你不知道,他們過過招,上官潛打不過他的,我要去幫忙!”
這兩句話的功夫間,外面已響起沉悶的拳腳碰撞聲。
喬天蕭皺了皺眉:“二寶,你呆在這裏,爹去。”
喬寶清一怔,揪緊的心髒放松下來,她剛覺得自己是昏了頭,居然沒想起來爹爹這個絕世高手,而要自己出去送死,便聽外面上官潛喝道:“喬姑娘,看好喬叔叔,他武功盡失,別叫他出來!”
“……”喬寶清難以置信地道:“爹?!”她的嗓子顫抖得厲害,幾乎以為自己是耳鳴聽錯了。
喬天蕭嘆了口氣,道:“二寶,這沒什麽,別難過。”他的态度淡定自若,即便遭遇如此巨變,也不墜宗師身份。
喬寶清的牙都快咬碎了,她爹爹苦練半生,一身絕世武功就這麽被廢掉了?!對了,她早該覺得不對勁的,她爹爹武功若是還在,幾根鏈子怎麽鎖得住他?一扇鐵門又算得了什麽?這些東西在南武林盟主的手下,根本就該是一堆破銅爛鐵。
可是現在——可是現在——
喬寶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恐怕自己一開口,眼淚就要像瀑布一樣流下來,可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爹爹被人害成這樣,沒法再保護她,她不能躲在他身後了。
她咬緊牙關幾步出了門,将門關好,把那把大鎖重新挂上去,将喬天蕭困在裏面,然後昂着頭沖了出去。
出場很英勇,但跟着她就傻眼了,密室裏的那點燭光所能照耀的範圍十分有限,轉了個彎後,她就只能看見前方一團黑呼呼的影子,勉強能分辨出是兩個人,可要再搞清楚誰是誰,就根本沒辦法了。
她呆了一瞬,便見其中一個影子挨了一掌,悶哼一聲,她由那調子裏聽出是上官潛,熱血一沸騰,正要沖上去助陣,那兩個影子又戰成一團,無法辨認了。
喬寶清急了,叫道:“喂,你沒事吧?受沒受傷?”
回應她的是稱得上兇惡的喝聲:“誰讓你出來的?回去!”
可這時他再兇也吓不住喬寶清,她怎麽可能聽他的?他在為她和爹爹拼命,卻叫她躲在後面旁觀,像個縮頭烏龜一樣,她才沒這麽孬種!
可上官潛似乎料到她的心思,再也不肯出聲了,缺乏了聲音的指引,喬寶清不知道該上前打哪一個,空有滿腔鬥志,憋得直跺腳。
兩個黑影間的攻勢漸次淩厲起來,密道空間狹窄,無處退讓閃避,兩個人純是硬碰硬,拳腳聲聲着肉的悶響,聽得喬寶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叫道:“上官潛,你要不要緊?”
沒人理她,兩個人從碰面就是生死之鬥,互相都想速戰速決,上官潛固然擔憂時間拖久了再來敵手,趙鶴堂更怕事情敗露不可收拾。只是真的動起手來才發現,那天切磋時不只他未盡全力,上官潛也留了一手,論起真正的實力,上官潛雖仍稍遜他一籌,但他想要快速滅口,卻是怎樣也辦不到的。
兩人誰也奈何不了誰,身上的彩都越挂越多,陷入了慘烈的困鬥。又是數百招過後,趙鶴堂終于慢慢占了上風,他便把戰線往密室那頭推進,喬天蕭是最大的活證,原本要留待父親回來逼問他收集的證據都藏在哪裏,但現在顧不得了,那些東西再多也比不上喬天蕭的殺傷力,只要讓他活着出了府門,北盟主府就全完了,必須殺了他!
喬寶清眼看着他們往密室那頭打過去,心知不妙,那裏面關的是她爹爹呀!
她一路貼着牆摸到了鐵門前,展開雙臂擋住鐵門。左邊的袖子忽地往下一墜,她這時候腦子都緊張得蒙掉了,胡亂地把那沉沉的東西掏出來,才發現原來是之前摔進來時撿到的盒子,借着門縫裏透出的燭光,她終于大概看清了它的輪廓,卻是個木匣子,黑乎乎的,好生眼熟。
有勁風撲面,揚開她的發絲,喬寶清一擡頭,便被一掌掀到了牆角裏。
趙鶴堂打開她後,旋即一手與身後緊迫追來的上官潛過招,一手扯下挂在鐵門上的大鎖。
爹爹!
喬寶清的腦中一片空白,她完全感受不到身上的痛楚,手指摸到木匣子底端的凸起上,瘋了般一直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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銳器破空的聲音。
箭身入衣入肉的聲音。
重傷身軀頹然倒地的聲音。
在這與世隔絕的寂靜地層下,所有聲音都顯得那麽清晰而明确。
噠噠噠。
一只手伸過來按住了她還在不停按動的手指,對她道:“好了,箭都被你射完了。”
喬寶清大口喘着氣,失神地看着倒在鐵門前的男人,他一動不動,好像死了一樣。
“我殺了他?”
“沒有,還剩一口氣呢。”上官潛咳了一聲,身軀晃了晃,就勢倒在她的肩頭,又咳了一聲。
喬寶清只覺得脖頸處一濕,她下意識伸手摸去,便摸到一手厚重的濕潤。她一下子吓得醒過神來,連忙伸手扶住他,慌得聲音都發抖了:“你、你吐血了?”
上官潛低聲道:“沒事,此地不宜久留,把門打開,我們帶着喬叔叔快走。”
“哦。”喬寶清惶惶地應聲,扶着他走了兩步,伸手把門上的鐵鎖取下來。
喬天蕭早已被困得心急如焚,立時沖了出來。他是久經戰場的人,一生中不知對敵過多少次,光憑聽到的聲音已可大致判斷出之前的狀況,因此什麽也沒問,一出來便扣住了上官潛的腕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