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是這樣拍戲的
在去《少年亞倫歷險記》劇組之前，影視娛樂部的諾裏斯，也就是薩米的頂頭上司，目前非常欣賞他的部門大佬，專門找他談了談。
“你想不想當個導演？”
“啊？”
“我們認為，你有這方面的天賦。”
“……謝謝誇獎？”
反正大致過程就是這樣了。
薩米很多時候其實沒什麽幹勁兒，除了和他的夢想‘屠龍’相關。
但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想想吧，假如你家庭幸福，父母早早就給你準備了不多但絕對夠用的教育和創業基金，從小不缺錢花，還有八個哥哥保護你，除了青春期小煩惱，和偶爾因為奇思妙想被人嘲笑怪胎（反正也不敢當面嘲笑）外，生命中幾乎沒有遇到過什麽挫折和磨難，那你也會在工作中缺乏動力的。
所以，哪怕頂頭上司稱贊他的天賦，表現出對他寄予厚望的樣子。
他依然沒有妄自尊大地想過自己以後會多麽得了不起。
只能說是，随波逐流，按部就班，以及……
一點兒對新鮮事物的好奇。
導演？
指揮全劇組？把喜歡的東西拍出來！
聽起來是個挺棒的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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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這種天真的想法。
薩米興致勃勃地以為，自己這次調動工作，沒準能打開新世界的大門，找到新的樂趣。
不過，他也沒有盲目的樂觀。
新人剛入職通常都不會太輕松，像當年他還在公司實習期的時候，就百無聊賴地畫了足足三個月的老鼠，還經常被人挑三揀四：‘你畫的老鼠為什麽看起來總是半死不活的？’‘你為什麽把老鼠的獠牙畫這麽長，都拖地了啊？’‘這又是什麽？老鼠長翅膀了？’
反正不管做什麽都會被挑剔。
把老鼠畫得和真得一樣，會被說‘過于真實，引起不适’；把老鼠畫得抽象一點兒，會被說‘我讓你畫老鼠，不是畫太空怪物’。
沒有什麽工作一開始就能順利進行下去的。
有過一定工作經驗的薩米，對此有着充足的心理準備。
他提前做好初期打雜的準備，不管是四處跑腿、傳信，還是倒垃圾、幹雜活，統統沒問題！作為一個勤勞又認真的員工，他有信心快速融入集體，迅速投入到有趣、刺激、挑戰的工作中。
然而，哪怕他想象力足夠驚人。
可現實世界某些事情發展的離奇程度，也永遠超乎想象。
當他準時去《少年亞倫歷險記》劇組報到時，收到的第一個任務是接人。
任務發布人是科琳娜大姐。
科琳娜大姐是個上了點兒年紀、身材有點兒矮胖的女人，嗓門很大，做事盡心盡力、雷厲風行。
她在劇組中長期擔任制片統籌的職務（安排人事和設備），很受劇組成員的尊敬。
因為這活兒乍聽沒什麽難度，但其實幹起來異常繁瑣，極需耐心和負責。
整個劇組，從演員到劇組成員，從設備到交通運輸，從群衆演員到确定這些演員全都及時地簽署了演出協議，所有的一切，她都要管。而且還是……每天都必須保證設備、材料、人員全都在正确的時間，準時準點兒地出現在正确的位置上，一旦出了岔子，拍攝就沒辦法順利進行。
所以，薩米剛來報道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在片場四處地奔跑、忙碌，而且，一看到自己這個‘閑人’，眼睛中就流露出了如見救世主一般的光芒。
“你是新來的，對吧？現在手頭沒安排活兒？”
“是，對，我來入職，那個，請問，在哪辦入職手續？”
“會開車嗎？”
“呃，會。但我還沒入職，請問，辦入職……”
“那你開車遵守限速和路标規定嗎？”
“只要是交通規則我都遵守，那個，我還沒入職……”
“太好了！你去這個酒吧，把瓊斯導演接過來。快，抓緊時間，半個小時後，我們馬上開拍。”
“啊？接誰？導演？我的入職……”
“來不及了，快去！”
“好吧。”
薩米一瞬間腦子極度混亂。
半個小時，馬上開拍，先去酒吧接導演？
每一個情節都能聽懂。
可每一個情節結合在一起後，怎麽就透着一股子令人無語的感覺呢？
都快開拍了，導演還在酒吧裏？
行吧，也許是必要的應酬？
才不是！
瓊斯導演是個超級酒鬼，酗酒成瘾。
當還沒入職的薩米按照科琳娜大姐的指揮，順利尋找到這位導演的時候，他正醉醺醺地倒在吧臺上，不知道多久沒刮的胡子上被灑了好些啤酒，整個人喝得爛醉如泥、人事不知，還欠了一屁股的酒錢。
導演就這樣？
對于一個劇組新人來說，眼前的景象實在有點兒夢想破滅。
薩米沉默了幾秒，利落地先幫他結賬，再幫他穿好外套，然後，灌點兒水進去，盼望他能稍有清醒，接着，把人費勁兒地拖進車裏，最後，飛快地開車原路返回。
“馬上要開拍了，馬上要開拍了……”
他自言自語地重複着科琳娜大姐的話，但終于還是忍不住地敲着方向盤吐槽：“都醉成這樣了，還馬上開拍？”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
醉成這樣了，還真能開拍！
瓊斯導演從車上下來的時候，稍稍恢複些清醒。
他用一種近乎暈眩般的姿态，憑借本能，搖搖晃晃地走進了片場，期間，面無表情地對每個人都視而不見，然後，很熟練地爬上了高高的導演椅上，居高臨下地坐在那，瞪着一雙布滿了紅血絲的酒鬼眼睛，望着攝影棚裏的一切發呆。
薩米緊緊地跟在他身後，一來是不知道該做什麽，二來是怕他直接醉到摔倒在地。
他拒絕接受‘來劇組學習的第一天，導演就因醉酒，把自己平地摔骨折’這種荒唐的事實。
之後沒什麽好說的。
劇組中的其他成員都很靠譜，各司其職，運轉正常。
但因為第一天來，也沒什麽工作分配，薩米就被安排站在導演身後學習。
拍攝正式開始了。
直到這個階段，一切都還算可以理解的正常。
薩米以前沒見過真人演員的現場表演，很快就忘記了導演的不靠譜，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
可過了一會兒，他就收回視線，心裏總覺得，這些演員的表演有點兒過于浮誇了。
“表現害怕的時候，有必要尖叫得那麽大聲嗎？還是說，這樣會更有戲劇效果？”
他在心裏默默思考着，可又由于沒有相關經驗，不确定自己想法是對是錯。于是，他轉頭望向瓊斯導演，想找機會虛心求教一下。
然而……
當薩米轉過頭後，卻無比懵逼地發現了一件事——瓊斯導演在高高的導演椅上睡了過去。
睡過去？
正在拍攝的時候，導演睡過去了！
What the fuck！
薩米震驚了。
他慌張地左顧右盼，非常想找個人問問這特麽到底什麽情況。
但劇組所有人似乎都對此視而不見。
他們十分淡定地做着自己的工作，連頭都不擡，仿佛導演不是在上頭睡着了，而是在閉目沉思。
好心的科琳娜大姐注意到了薩米幅度過大的舉動。
她不動聲色地走了過來，壓低嗓音說：“別大驚小怪的影響到正常拍攝。”
正常拍攝？
你管這樣叫正常拍攝？
薩米瞪圓眼睛，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
科琳娜大姐這時又看了一眼拍攝進程，還善意地提醒一句：“這段快結束了，你不是新來的導演助理嗎？去戳戳他，把他戳醒。”
戳，戳醒？
對了，我還沒入職呢！
等等！
導演助理是幹這個的嗎？
一切的發展都無比荒謬，仿佛一出搞笑劇。
可薩米這時候的腦袋都木了，根本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他只好聽這位大姐的話，開始從後頭戳瓊斯導演。
瓊斯導演很快被戳醒了。
他慢慢地睜開眼，疑惑地望着四周，似乎想搞清楚眼前發生了什麽：“你誰？怎麽了？”
薩米小聲告訴他：“呃，我是你新來的助理，我還沒辦入職，那個，第XX幕快拍完了。”
瓊斯導演睡眼朦胧地打了個哈欠：“好的，我知道了，你讓他們再來一遍。”
薩米：“……”
行，你是導演你說了算。
在滿頭黑線中，他木着臉傳達了導演的這個命令：“導演讓大家再來一遍。”
這時候，他還天真地想：‘剛剛可能是實在醉得醒不過來，第二回 總該是正常拍攝了吧？被戳醒的導演也該努力撐着清醒，認認真真地完成工作了吧？
不是的！
當第二次拍攝一開始，這位心大的導演又——又睡着了！
薩米：“……怎麽回事啊！”
随着拍攝的繼續，他滿臉無助地望向科琳娜大姐。
科琳娜低聲說：“待會兒繼續戳他，用力戳，猛戳！”
薩米絕望了：‘我到底是來學習的，還是來練習戳戳樂的？’
但騎虎難下。
在第二輪拍攝快結束的時候，他只好又一次重複了剛才的行為。
瓊斯導演又一次被喚醒。
這人的酒品還不錯，沒有發酒瘋，也沒有任何不滿和生氣地問：“又怎麽啦？”
薩米這回相對沒那麽慌了：“第XX幕快拍完了，我是你新來的助理，還沒入職……”
瓊斯導演十分淡定：“哦，讓他們再來一遍。”
接着，他又睡着了。
薩米：“……”
這個劇組的成員沒聯合起來把導演打死，真是一件令人費解的事情啊！
到了第三次，再次狠狠戳醒這個不靠譜的導演後，薩米已經氣到臉都鼓起來了。
不等瓊斯導演問怎麽了，他就氣呼呼地直接說：“第XX幕拍完了。”
這一回，瓊斯導演就拖着長腔‘哦’了一聲，終于換了說辭問：“幾次了？”
薩米生硬地回答：“三次。”
然後，這個神奇的導演說：“不錯，那這條過了吧！”
薩米：“……過了！！？”
一整天，他們都是這樣拍戲的。
薩米仿佛夢游一樣地下班。
等走進家門，他才郁悶地想起：“我這一天都幹了什麽啊？我甚至還沒入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