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我有過一段時間的抑郁症,我一心求死。我很痛苦,沒日沒夜的大哭,除了他,沒有人知道。

從小,我就不是個擅長與人交往的女孩子,盡管我從小就很好看。但小孩子不會因為你長得好看就和你在一起,他們會和玩游戲玩的好的人在一組,女孩子只會跟跳繩很厲害的人做朋友,男孩子不會和女孩子玩。

可我還是有一個朋友。後來我有了別的朋友,她也有了別的朋友。她叫H。

可我們依舊會聯系,依舊會聚在一起,我們雖不常在一起,但我們仍會是對方情感的宣洩口。

“你不要和她做朋友。她不是個好娃娃。”

“她重要還是你媽重要?你是不是為了她連你的媽都不要?”

“你那麽喜歡和她耍,那你切她們家過卅!你看別個媽老漢要你不嘛!”

小時候的自己在一下又一下的雞毛撣子的威懾下,就算皮開肉綻也不曾改口。

“我就要和她一起耍!”

我的母親沒什麽朋友,她有一個從幼兒園就在一起的朋友,是我的幹媽,而我的幹媽有別的好朋友。

我媽幾乎沒和朋友出去玩過,她有一個親妹妹,她常常出門逛街只會和她的妹妹以及她的母親在一起。

我一直認為這種情況是她常年纏着我的理由,沒有別人陪她了。我從小就發誓,自己不要成為我母親那樣的人,我要有自己的朋友,我要和我的朋友出門逛街,出去喝下午茶,說近日的每點每滴。這個目标實現起來,很困難。可能我這輩子繼承了我媽的一些東西吧,這一點,就是從我媽那裏繼承過來的。可我仍舊在努力,我不會也不想成為我媽那樣的人,我會有自己的圈子。

我與我的家庭,戰争了許多年。

我媽會在把我打的滿身紅痕的夏天将我帶去我爸的飯局,惡狠狠地警告我,不許哭。

我爸會一巴掌打在我臉上把我的眼鏡打得老遠,“你信不信我能把你打死。”

他們用過雞毛撣子,用過衣架子,用過山上摘的樹丫,用過扁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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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爸也曾在我把自己反鎖在屋內的時候翻窗過來安慰我。

我愛他們,也恨他們。

他們是世上最平凡的父母,會阻止孩子早戀,會覺得棍棒出孝子,會覺得爸媽給你安排的才是最好的。

我愛他們,其實勝過恨他們。

我媽會深夜過來問我心裏想什麽,在我告訴她不要告訴別人後,她滿口的好,然後告訴全家人。

我爸會說:“爸爸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他會在你說出你的道理後,精确打擊。

我媽會在發現我有男朋友後砸了廁所門,讓我情緒崩潰,眼睜睜看着我用鈍地要命的玻璃用盡力氣想要割破自己的手腕,說着:“你去死吧。我養你這麽大有什麽用。你對得起我們嗎?”

我爸會在談論我的感情時說着:“我看你也不簡單的嘛,這麽小就曉得耍朋友了。”

我很羨慕Y,我說她過的很好,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她的母親,她的家庭。她的母親會在知道她有男朋友後為她開心,溫柔地了解女兒和她男朋友的一切。我也羨慕H,她的父母會在知道她有男朋友後說着“這麽大年紀了,不算早戀了吧。”

對于我的這些,我只能感到恐懼,時至今日,這種感情仍在。我不會告訴他們關于我與他的一切,我害怕到來的是嘲諷和憤怒。

“你曉得爸爸有個同事的女兒結婚,她家裏不同意,結婚一個人都沒切,你看她現在幸不幸福嘛。我也會這麽做的哦。”

我的父親與母親,很複雜。她們之間的愛情,我不懂。就像他們不懂我一樣。

我從小不想做我媽那樣的女人,也不想找我父親那樣的男朋友。

我曾看過一篇文章,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擇偶标準影響很大。

我的父親,做飯很好吃,會打掃衛生分擔家務。是個非常顧家的男人。可他很暴躁,他會摔門,會大吼,他是我認識的所有人裏控制欲最強的。他想把一切抓在自己手裏,家裏的一切都要聽他的,他常常覺得自己說的一切都是對的,你若不按他的做,你就會做錯。

“爸爸媽媽給你找的捷徑你不走你非要去撞南牆!”

不撞南牆不知痛,若這條路上,于他們來說是牆,于我來說是門呢?

“我說的你不聽嘛!出了啥子問題不要來怪我!”

他會大聲的吼着我的名字。

“你過來!站好!”

“你過來,坐這兒。”

我知道不管過多少年,我最害怕的聲音就是他吼我的名字,大部分的壞事,他一嚷,就意味着暴風疾雨,意味着質問與威脅。這是我的梆子聲。我會因此心悸,我的腿甚至會顫抖。長大了以後,這一聲吼,常常不再是壞事了,可父親的聲音已經成了我的梆子聲。

我的父親對我的愛,到了一種我不能理解的程度,從小出去玩,我換衣服,他只會轉過身去:“我看不到的哎呀。”

只要他在家,他就不會允許你鎖門。他也不會敲門。無論你穿沒穿衣服,永遠都會直接開門進來,我常常感到崩潰,常常因為這點而恨死了他。

“你為啥子要鎖門!你不準鎖門!你有啥子不敢給我們看的哇!?”

“你是我的女兒,我有啥子不能看的!小時候我還給你洗屁股勒!”

我的家,讓我覺得我是一個很脆弱的人,我不知道我有什麽秘密,可覺得,只要我回家,我的所有秘密都會被一覽無遺。我是透明的,每一根骨頭都在這個屋子裏暴露無餘。

回家的時間,常常痛與甜交織。我愛家鄉的熱鬧。不愛父母的關懷。我不想告訴他們我心裏在想什麽,不想說我與男朋友怎麽樣。我發現,我有病。我有心病,戒不掉,剜不下。我不想說,我害怕迎接我的是風暴,是嘲弄,是無邊無際的道理,是引導。

我害怕回家,因為愛與恨始終交織在一起,我不能快刀斬亂麻,因為血脈親情你斬不斷。也因為我愛他們。

我不喜歡回家,在我在外住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麽,不是父母無微不至的照顧,不是男朋友的無止無休的游戲。我要自己的生活,自己一個人。一個人的房間,一個人的電腦,一個人的電視,一個人的晚餐,一個人的床。自己的隐私,自己的空間。

我的父母永遠在說着沒有盡頭的道理,從小學到大學,從大學到畢業。從我牙牙學語的第一天,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天。我知道。因為他們說:“你是我的女兒,只要我沒死,我都要管你。”

若這句話從哪部電影裏說出來,我會覺得親情溫暖。而從他嘴裏說出來,我感到的只有恐懼,如同那梆子聲,一下一下敲爛我的骨,搗碎我的胃。

可我愛他們,我可能永遠都做不來一個好女兒,可我永遠愛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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