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36
李千裏越走越近。
他慢慢舉起手中的木倉。
“嘭！”
突然， 倉庫的大門又被撞開了。
兩個圓形的黑影從外面一閃而入，霎時倉庫內煙霧彌漫。
“艹！是煙～霧～彈！”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接着下一秒， 出口的門就被堵住了， 數十道荷槍實彈的身影在門外閃過。
“不許動！你們被包圍了！我們是警察， 放下武器投降！”
“艹！”
這一聲罵都不足以平李千裏心中的憤恨。
變故來的太快， 大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李千裏捂住口鼻， 已經趁着混亂脫了西裝外套，矮身跑到倉庫深處。
陳旸自聽到警察來後，身心放松了些，但他還一直牢牢盯住李千裏，眼見他朝倉庫後門跑去。
不好！李千裏想跑！
陳旸趁着黑衣人已經慌了神， 又被煙霧迷了眼，突然發力， 一左一右放倒了他們，然後立刻跟在李千裏的身後。
煙～霧～彈太濃，陳旸被刺激地幾乎都要睜不開眼。
他眯着眼，眼睛裏只有前面不停奔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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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千裏跑到倉庫的後方， 不知在地腳線的位置上做了什麽， 地上突然出現一個黑洞，他毫不猶豫地就跳了進去。
見此情景，陳旸立刻加快了腳步，在那個洞關閉之前， 一個魚躍， 也跟着進去了。
洞并不深，很快就到了地上。觸地的那一瞬， 陳旸一個翻滾卸去了大部分的重力，但還是牽扯到了傷處。他緊緊咬着下唇，手捂在傷處，勉力站了起來。
稍微緩了緩，就順着洞口裏的地道向前跑去。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地道，只有一條小道。小道的兩邊有地燈，很昏暗，但還能看清腳下的路。
陳旸順着地道踉踉跄跄地朝前跑，大約跑了有六，七分鐘的樣子，前方陡然亮了起來。他仔細一看，原來是到了出口處，有幾級臺階通向大開着的洞口，想來是李千裏着急跑路，連洞口都來不及關上了。
陳旸爬出洞外，發現自己竟然到了速達物流的園區外面。
他身後約三百米處，是被警察層層包圍的速達物流，警燈不斷地閃爍。
前方，約兩百米不到的距離，李千裏正在撬一輛停在路邊的車。
陳旸沒有猶豫，直接朝前跑去。
邊跑，邊掏出手機，“李千裏逃了，他……咳，他現在，正在速達的外面，咳咳……撬車，他進去了……我去追！”
“陳旸！”那邊，鄒振站在5號倉庫的包圍圈外面，拿着手機大喊：“陳旸你別去追，太危險！”
紀晴天就在鄒振的旁邊。
她很想問陳旸現在怎麽樣，可又怕打斷他們，會讓鄒振錯過重要的消息。她兩手緊緊攥成拳，盡管內心焦急似油煎，她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電話的那頭，沒有陳旸說話的聲音，但是他沒有挂斷，鄒振也就沒有挂電話。他當下叫了兩名刑偵隊的同事，和紀晴天一起，調轉車頭，開出了速達的園區。
現在是晚上23：12，園區外面空蕩蕩的，除了一個戴着頭盔的，呆呆站在路邊的男人外，空無一物，哪裏還有李千裏和陳旸的影子。
鄒振開到那男人身邊停下，還沒開口，那人就急着道：“警官你來的正好，剛剛有人搶了我的摩托，我要報警！”
“他往哪個放向去了？”
“他往前然後左拐了，好像是在追前面的車。”
“好，謝了！”
話音未落，鄒振一腳油門，警車猶如離弦的箭矢一般，急速向前。
那人尚未反應過來，路上又空了。
“陳旸，陳旸你在哪裏？”鄒振耳中塞着藍牙耳機，邊關注路上的車，邊呼叫他。
他們現在已經開出了開發區，沒有看到陳旸和李千裏的車，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去追。
“呼……呼……”
鄒振的耳中忽然傳來喘息聲，還有呼呼的風聲，他頓時眉心緊蹙，把聽筒改成了外放。
“我現在……快要到……市中心……”一陣急促的喘息後，陳旸又繼續說道：“他，拐上雲江，雲江大道了……照這個方向，應該是……是金水大廈。”
“你就在那裏停下，我會叫救護車去，剩下的交給我！”鄒振邊說，邊立刻松開剎車踩上油門，伸手向前……
這時，坐在駕駛位置後座的紀晴天，突然出聲，“陳旸，你要活着！”
鄒振手上動作一滞。
只聽見外放的聽筒裏，傳來一聲微弱的，“晴天……”
陳旸的聲音忽然變弱了。聲音裏有眷戀，有不舍，聽起來可憐極了，就像是在外面被別人欺負得狠了，終于見到珍視自己的人一般。
“聽見了嗎？要活着！”
“呼……好，知，知道了，呼…”
手機聲音戛然而止。
鄒振繼續剛剛未完的動作，他打開警燈，說：“你放心，我不會讓陳旸有事的。”
說完，他又拉響警笛。
頓時警笛聲大作，路上的車輛聞聲紛紛朝兩邊避開。
鄒振駕駛警車猶如摩西分紅海一般，一路呼嘯向前。
陳旸并沒有停下來，他看了看因為沒電自動關機的手機，塞回口袋，然後騎着摩托一直跟在李千裏的後面，直到金水大廈門前。
李千裏棄車跑進大廈，陳旸也跟進去了。
金水大廈是一棟商業寫字樓，大廈裏面基本上集齊了雲畫市比較有名氣的公司和企業，現在是晚上23：56分，這個時間當然不會有人在上班，雖然已經是深夜，大堂裏依然燈火通明，可卻沒有了李千裏的身影。
李千裏這個時候不趕緊逃，跑來金水大廈做什麽？
陳旸站在電梯前的銘牌前，上面寫了金水大廈裏所有公司的名字。
他從1樓看到第25樓，将那些公司的名字都看了個遍，沒有一家是屬于千裏集團的，他想不到李千裏去了哪裏。
他又看了一遍，突然覺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對勁。
1樓……到25樓……
‘我們去市中心的金水大廈，你從26層樓跳下去……’
26層樓？
陳旸再次核實一遍，銘牌上就只有25樓。
還有一層去哪兒了？
這時，電梯門突然開了。
陳旸立刻作出防守姿勢，倒是把電梯裏巡完樓下來的保安吓了一大跳。
愣了一會兒保安才反應過來，“你是怎麽進來的？你……別過來！”
保安後知後覺地看見，陳旸白色的襯衫已經被血跡染成了紅褐色，臉上也破了幾處，嘴角也裂了，看那樣子，不是被人打了，就是打人了，總歸不是什麽好事。
他警惕地立刻後退兩步，“我報警了！”
陳旸來不及解釋，“行，報，正在追捕逃犯，快說這樓一共幾層？”
保安被陳旸那句追鋪逃犯驚到了，他立刻答道：“25。”
“沒有26樓嗎？”
“沒有，到了25就上不去了。”
“頂樓是什麽？”
“頂樓？頂樓是個直升機的停機坪。”
直升機？！
陳旸立刻把安保拉出電梯，自己進去了，“快報警，大廈頂樓！！”
電梯門緩緩關上，陳旸捂着胸口，蹲到了電梯的角落裏，閉了眼睛，手緊緊握成拳，盡量忽略電梯不斷上升帶來的不适感覺。
高層電梯速度很快，約兩分鐘後，電梯到了25樓。
陳旸出了電梯，直奔樓梯間，從那裏又爬了一層樓的高度，終于到了頂樓。
一打開頂樓的門，強光和氣浪差點将他掀翻在地。
陳旸扶着牆勉強站起來，從手指縫隙中間看出去——李千裏坐在直升機裏，頭戴耳機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螺旋槳已經開始旋轉起來！
李千裏坐在駕駛艙內，看見陳旸摔倒在地又爬起來的狼狽樣子，嗤笑一聲，“TMD螞蟥一樣，纏得還真緊！爺爺沒空陪你玩了！”
螺旋槳越轉越快，李千裏向上拉操縱杆，直升機晃了兩晃，離開了地面。
絕不能讓李千裏逃了！
陳旸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看直升機的四周，散落了幾條像窄窄的履帶一樣的物體，一頭連接着地面，想來是原來用來固定直升機起落架的。
他頂住氣浪，壓低身體，手腳并用，走走爬爬地向前，盡可能快速地移動。
約莫不到30秒，陳旸終于到了，他抓起地上的履帶奮力一躍而起，拉住起落架。
還好飛機剛剛飛起來，并沒有升的很高，陳旸迅速用履帶纏繞住起落架。
直升機晃了兩下，飛不動了。
“我艹，我TM弄不死你！！”
李千裏左右晃動操縱杆，想要把陳旸晃下去，要是能戳死他更好！
可惜李千裏做了無用功，無論他怎麽晃，直升機還是被纏住，半米都升高不了。
陳旸不用他晃，自己下來了。
他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到一旁，靠在牆上，看着李千裏在駕駛艙內困獸一般左右調試，虛弱地咧了咧嘴。
這樣一個微笑被李千裏看見了，他死死瞪陳旸，恨得眼睛都要脫框。
直升機又回到地面，李千裏突然摘掉耳機，解開安全帶，準備從駕駛艙內出來。
陳旸用力站直身子，想要過去阻止他出來。
還是晚了一步。
李千裏的動作非常快，他出來直奔陳旸。
不把這人弄死，他就別想逃了。
李千裏在身上摸了摸，木倉不見了。
哦，剛剛他扣安全帶的時候，把木倉放下了。
無所謂，他最不喜歡的就是用木倉，太快了。
現在已經到了金水大廈的樓頂，還需要用木倉嗎？那怎麽享受下墜的快感呢？
李千裏很快就到了陳旸的身前，沒有絲毫停頓地，直接伸手朝前一抓。
落空了。
陳旸轉身躲過了他的攻擊。
李千裏還想上前，沒防備陳旸長腿一踢，直接踹到他胸口上，把他踹的連連後退，直到腰背碰到天臺水泥半腰牆的邊緣。
李千裏捂着胸口，惡狠狠地看着他。
突然想到什麽，他朝身後看了一眼，然後轉頭，看着陳旸笑了。
下一個瞬間，他猛然暴起，直沖到陳旸身前，攔腰抱住他，拖着，往天臺邊緣拖。
陳旸滿身的傷，又消耗掉太多的力氣，很快就被他拖到了天臺邊緣。
李千裏沒有一絲的猶豫，直接擡起他的腳，拼命把他往天臺外面推。
陳旸一手抓着天臺水泥牆上的鐵欄杆，一手抓住李千裏。即便這樣，也仍然被他一點一點地往外挪，半個身子已經懸空在外面了。
“你是那個機械師的兒子吧？他叫什麽名字來着？”李千裏獰笑道：“你跟你爸爸，不光是長得像，也是一樣的讨人厭！多事！發現一點點毒品，就嚷嚷着要報警，他以為他是誰？正義使者嗎？最後還不是從這裏跳下去了？”
“你知道他為什麽要跳嗎？因為我們要去找你啊！”
“你看看，你爸爸這麽愛你，寧可自己的命都不要，也要保護你，你還不趕快下去陪他？”
陳旸沒有說話，他在消耗自己最後的一點點力氣，他死死地抓住李千裏不放手，這讓李千裏不敢用太大力氣推他，生怕把自己也帶下去了。
兩人竟然僵持在那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李千裏突然後悔了。
他應該解開履帶就飛走的，不應該再來招惹陳旸。
當時看他臉色慘白，就總覺得好像動動手指他就站不住了，可誰能知道，他竟然堅持了這麽久！
不能再等了！
李千裏急了，他用盡平生氣力，猛地推向陳旸。
陳旸，掉下去了。
在身子朝後仰倒的那一瞬間，他借助腰腹力量，突然挺身勾住了李千裏的脖子，用力往下一壓。
李千裏沒防住他這一手，腳下一滑，也翻出去了。
在掉落的剎那，陳旸抓住鐵栅欄的手依然沒有松開，小臂狠狠地在水泥半腰牆的邊緣磨蹭了一下。
疼得心都顫了。
陳旸現在一手死死抓住鐵栅欄，另一只手，死死攥住李千裏。
兩人都懸空在26樓的半腰水泥牆外面，腳下是踏不到的虛空，行人猶如蝼蟻。
李千裏手腳發軟，像是被抽空了的皮球，整個人都癟了。
他安靜地一動也不敢動。
突然覺得額頭上滴了兩滴水，又滴了兩滴。
還有點兒腥。
他的眼睛慢慢看上去，忽然又是一滴，滴到他眼皮上。
他趕緊垂下眼睛，不敢再看了。
陳旸一個人承受兩個人的重量，而且承重的還是受傷的手臂。傷口每在水泥牆上摩擦一下，他就顫抖一下。
太疼了！
就快要堅持不住了！
‘陳旸，你要活着！’
知道了，晴天。
可是太痛了。
陳旸緊緊抓住鐵欄杆的手已經失去知覺。
他眼睛也慢慢閉上了。
‘要活着，陳旸，要活着！’
好，晴天，可是真的太痛了！
你快來！
好像沒過多久，又好像過了一個世紀，突然陳旸和李千裏都聽到了聲音——有人在喊陳旸的名字。
陳旸想要說：我在這裏！快來！
但他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李千裏想了想，看了看腳下，最後終于出聲喊道：“我們在這裏，在外面！”
突然，在他們上方探出了好幾個腦袋，是鄒振，紀晴天，還有他的同事們。
終于，陳旸和李千裏被救了上來。
陳旸被拉上來後，立刻坐在地上，背靠在半腰牆上，幾乎動彈不得，紀晴天坐在他身邊，手上托着他受傷的手臂。
李千裏一被拉上來，就被鄒振拷上了。
李千裏看了看手上铮亮的銀色手铐，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陳旸，眼神有些複雜。
“剛才，你為什麽要救我？”他停了停又說：“讓我掉下去，不是給你爸爸報仇了嗎？”
“我，不能讓你，死的那麽容易，我要讓你，接受審判，親耳聽見法官一條一條的宣讀你的，罪狀，然後，再槍斃你。”
“可是我現在上來了，我就還有機會……”
“那我就，再抓你一次！”
李千裏默然了。
陳旸的話，說真的，他信。
他有一種異于常人的執着。
李千裏好像一瞬間老了十歲。
他做了萬全的準備，到頭來，還是這樣的結局！
他最後看了陳旸一眼，慢慢地，有些佝偻着背，跟在警察的身邊。
陳旸背靠在牆上，眼睛卻一直盯着李千裏，直到他走進樓梯間，背影消失不見，他才收回視線。轉過頭，埋進紀晴天的肩窩裏。
不一會兒，紀晴天感覺的她的肩膀上，慢慢有了濕意。
她什麽也沒說，只是一下一下，輕輕順着他的頭發。
直到救援直升機的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