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總有一天再相見(下)

清田城的任務最終還是失敗了,回過神來的櫻井城命千手一族反撲,不僅殺掉了留守清田城的宇智波一族忍者,還帶走了被綁架的橋姬以及始作俑者道垣三郎。

宇智波田島對此大發雷霆,對于宇智波來說,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敗于千手一族。他坐在角落默默地看着父親宇智波田島将拳頭攥得青筋暴起,他的弟弟泉奈就坐在父親對面,一臉認真地附和着父親對千手一族開戰的提議。

他突然覺得,也許弟弟從來就不需要他自以為是的保護,比起總是對戰争持懷疑态度的他,弟弟泉奈才是真正的戰争催生出來的忍者。

而這時,清田城殘餘勢力前來要求宇智波一族協助他們營救出道垣三郎,宇智波田島欣然應允,并叫住了他:“斑,這次你也去。”

他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去做戰鬥準備,父親嚴厲的聲音在身後傳來:“你不需要對立陣營的朋友,你是宇智波斑,是下任的家主,你的态度直接決定了宇智波一族在戰争中的生存,我不希望在我百年之後,強盛的宇智波一族會在一個優柔寡斷的族長帶領之下走向滅亡。”

“我知道了。”

他說,黑色的瞳孔逐漸變成了紅色,黑色的勾玉在紅色的瞳孔之間轉動。從他開了寫輪眼開始,他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從來也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

為了伏擊那一支千手一族的忍者隊伍,他們制定了十分周密的計劃,由一部分人去牽制戰鬥力較高的敵人,營救被挾制的道垣三郎,而他則負責擊殺坐在轎中的橋姬。

他們埋伏在樹林中,看着那支隊伍從眼前慢慢走過,直到那乘轎子緩緩地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他握緊了手中的忍刀,蓄勢待發,領頭人觀察了形勢之後,做出了攻擊的手勢。他在得到指令的那一剎那,猶如一支在拉滿的弓弦上彈出的箭矢飛速沖了出去,他的刀尖閃着寒光,在千手一族的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便一刀刺穿了轎子。

然而從刀柄上卻并沒有傳來刺入人體的觸感,他一把掀開簾子,轎中的人也擡頭來看向他,銀色的短發貼着她的臉,發間露出了小小的耳朵,她黑亮的眸子映着他赤紅的瞳孔,他一愣,她已經開口了:“好久不見,斑大哥。”

是與他在河谷邊分享烤魚的小姑娘。

盡管目送着對方離去的時候他确實想到了多年前那個被他所救的千手一族的嬰兒,但他也沒有往太深的地方想去,他遲疑着開口:“你是橋姬?”然而,在看見她握着苦無的小小的手時,他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不對,你不是橋姬。你是,千手一族的忍者。”

他眯了眯眼,明明對方身為敵對陣營忍者更應該讓他手中的忍刀更有理由揮下去才對,可那種可能卻在他心中猶如一顆滾燙的石子,慢慢在他胸腔中翻滾,一個名字幾乎要沖破他的喉嚨,傾瀉而出。

他強忍住大笑的沖動,與那個尚還年幼的女忍交戰,出手間皆留了幾分,看着對方在他密集的手裏劍雨中躲閃,不斷地倉惶逃竄,短短的銀發随着在樹枝間跳躍的動作上下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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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

不夠……

還不夠……

你還不夠強,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

你會……成為別人腳下的屍體……

那麽,不如就在這裏,死在我的手上吧。

他赤紅的寫輪眼猶如在地獄火焰染就的顏色,這個陰暗的想法幾乎在一瞬間包括住他內心的喜悅,他手中的手裏劍也直直取向她的後腦,然而那頭閃着亮光的銀發卻如一團火燒灼着他的內心,他似乎看見了她的鮮血染紅了這頭銀絲,黑色的雙眼無神地睜大,蒼蠅及禿鹫在她屍體周圍盤旋,她的血肉在森林間腐朽。

他直直地望着那枚将要沒入她的腦部的手裏劍,手中的苦無脫手,将那枚手裏劍撞開,“呯”一聲,手裏劍在半空中換了一個方向,沒入了她的腰間。

……就這樣吧,受了傷,才會變強。

他與女孩的戰鬥最終被趕來的柱間打斷,他曾與柱間有着同樣的夢想,保護弟弟妹妹安全無憂地長大。然而從他開了寫輪眼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在戰争時代談和平根本就是不實際的,要想在戰争中覓得一絲生存之機,只有變強,不斷變強。

如今與柱間戰鬥,就像在與從前的自己戰鬥一般,他越戰越興奮,火遁與木遁在這處山林間炸裂開來。直到行動失敗,領頭宣布撤退,他從戰鬥中脫身,離開前看了那個女孩一眼。

而女孩也正在看他,沒有想象中的戒備與疑惑,而是十分地平和。

他已經恢複成黑瞳模樣的眼中已經多了幾分隐約的笑意。

還會再見的,千手磚間。

自與柱間決裂後,他甚少再靠近南賀川,偶爾一兩次路過,卻會側過臉,望向河對岸千手族地的方向,再不着痕跡地回過頭。

後來,只要聽見前方有千手磚間的隊伍,他都會選擇親自出陣作戰,他像是對方特殊的長輩,在戰場上看着她實力一點一點增長,身量一點一點抽高,躲開他攻擊的動作越來越靈敏,他幾乎每次對她交戰都會為對方的成長而驚喜。

然而,不夠,還是不夠。

他仍能輕易撕開她的軀體,捏爆她的心髒,讓她的血流遍他腳下所站的土地。他每次的攻擊都能讓她受傷,不算重傷,卻也不輕,足夠她在醫館躺到他應付完其他戰鬥又回到她的戰場上。

雖然他是她每次戰鬥都能遇上的對手,可他卻從未對她下過殺心,正如她從未真正地害怕過他。

有時他也很疑惑,明明族地裏的小孩子看見他就哭個不停,可為什麽偏偏這個千手家的小丫頭就是不怕他。每次他來到戰場,總能看見這個漸漸長大的銀發姑娘遠遠地朝他招着手,說:“又是你啊,斑大哥。”

他會笑着回答:“怎麽,不希望看到我嗎?”

他們像是老友一般在戰場上寒暄着,卻又在下一刻兵刃相見,他将她追趕得滿場逃竄,像享受游戲一般享受着這個過程,連泉奈想要插手他的戰鬥,也會被他喝退。

後來,他們平靜地坐下來吃了一頓飯。

在靠近渦之國的一個村落裏,圍着篝火,他使用了幻術,在她以及那群千手一族的孩子眼中是一個平凡不過的青年。千手一族的其他孩子在他身後咋咋呼呼的,他煩不勝煩,正想黑着臉教訓那群小子,卻看見她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手。

他心中失笑,将手中的木魚飯團移到一邊,那雙黑溜溜的眸子跟着動了一動,他将手中的木魚飯團往上移,她跟着擡起頭,揚起了尖尖的下巴。

“你想吃?”他問。

她點點頭。

他分了她一個飯團,然後說:“你自己不是藏了很多食物嗎?”他指了指她裝滿了食物的卷軸。

她捧着團飯狼吞虎咽:“你懂什麽,從別人那裏搶來的食物才是最好吃的!”

他挑挑眉:“噢,是嗎?”

受教。

第二天,他離開時,她破解了他的幻術,認出了他的身份,她的眼睛不自然地左右游移,說話吞吞吐吐,似乎很怕他,但仔細觀察,卻發現她的眼中并沒有恐懼。

他那時很想認真問問她,你是不怕我,還是不怕死亡,你就這麽肯定我不會殺掉你嗎。

她朝他揮手,眼角眯了起來,像個月牙兒似的:“那麽,斑大哥慢走了,下次再見。”

……他有那麽一瞬間想摸一摸她的眼睛,那雙黑白分明,永遠映照出他最平和的樣子的眼睛。是的,我不會殺你,永遠不會。

他們每次分別時,都會說“下次再見”,而這句再見,亦不過是戰争年代裏每個人藏在心中最深的期願,多希望,下次再見的時候,你仍是現在這般模樣。

他帶走了她的道別,也帶走了她一個裝滿食物的卷軸。

你說的,從別人那裏搶來的食物才是最好吃的。

之後,他回到族地裏,拿出了一堆沙丁魚壽司,泉奈在他旁邊一臉疑惑:“哥哥,你不是最讨厭吃沙丁魚壽司嗎?”

他:“……”

泉奈湊到他面前,伸手朝那盤壽司抓過去說:“那麽哥哥,這些沙丁魚壽司給我吧?”

他看了泉奈一眼,三只黑色勾玉在紅色的瞳孔中快速游動着,泉奈咽了咽口水,伸回了手。

“這是我的。”他平靜地說。

“可是……”泉奈還想再說什麽,卻被他打斷。

“這是我的。”

他并不挑食,只是受不了沙丁魚的魚腥味,那天他看着一桌的沙丁魚壽司,看了很久,才伸手拿了一個,放進嘴裏慢慢咀嚼,米飯與魚肉在他唇齒間融為一體,被他艱難地吞咽下去。

想象那丫頭一臉摳門地遞給他這個卷軸,他眯了眯眼,決定下次再見就朝她胃捅。

然而,這次,卻沒有再見。

第二天,千手一族的磚間的死訊傳遍了忍界,傳到了宇智波族地。

他将那些沙丁魚壽司又封印回了卷軸之中,慢慢走到了南賀川,清澈的流水帶來了幾朵白色的花瓣,他似乎能從風中聽見隐隐的哀嚎,上游的千手一族的墳地又在舉行葬禮。

他的手一松,卷軸直直墜入水中,發出“撲通”一聲,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衣裳,他回過神來,去找那只卷軸,卻發現卷軸已随着那幾朵白色小花,在南賀川中,朝遠處漂去。

“這是我的。”他喃喃說道,像是對着河,又像是對着遠方。

南賀川的陽光依舊熾熱,蜻蜓一對一對地在水面輕點,風與光籠罩着他,空中蒼鷹展翅盤旋。

直至多年後,他用瞳力解讀完南賀神社地下六道仙人留下的石碑,踏着夜色來到了千手一族的墳地,找到了那座小小的墓碑。

他伸手搭在冰涼的石碑上,聽着流水潺潺,望着石碑上那個熟悉的名字。

“會再見的。”他笑着說,“一定會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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