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朵珂一路上思緒紛飛。

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原主李朵珂的人生，正嚴絲合縫地切換到自己身上。

明明前天還在過着正常的生活，想起來卻已經像上輩子那樣遙遠。

車窗外映出的倒影，再也不是那個從小到大看了二十多年的熟悉臉龐。

剛開始她甚至覺得有一絲莫名的恐怖，昨天在酒店都不敢照太久的鏡子，現在習慣多了。

她問過那個神秘聲音，能不能回原來的世界？

神秘聲音：“宿主問題超出系統權限。”

但凡諸如此類的問題，它一律這麽回答。

在朵珂锲而不舍複讀機式追問後，神秘聲音終于透露了一丢丢有用信息：“我是應原主心願誕生的虛空系統，當你真正實現她最強烈的心願後，我會消失。”

朵珂：“最強烈的心願到底是什麽？向方湛蘇阮複仇？還是發展自己的事業獲得成功？”

神秘聲音：“宿主問題超出系統權限。”

朵珂：“……”

出租車司機剎車，她一個身體前傾回神，醫院到了。

朵珂沖到手術室外的等候室，一個年輕男生站起來迎向她。

“小高？”朵珂快步走近。

小高一臉難過：“是心肌梗塞，醫生還在搶救，我拜托鄰居家阿姨先把寶寶送去幼兒園了。”

Advertisement

寶寶是李朵珂弟弟的小名，大名叫做李浩星。

“辛苦你了……”朵珂拍了拍小高的肩膀，給了他一個擁抱。

不管是姨婆還是寶寶，如今第一關系人都是她，朵珂一時還沒法産生代入感，但并不妨礙她一下子感受到那種真切的氣氛。

“何繼英家屬在嗎？”一個醫生走了進來。

朵珂愣了一秒，小高忙舉手道：“這裏，這位就是。”

醫生走到朵珂面前：“很遺憾地通知您，搶救無效，病人已停止心跳，請節哀。”

朵珂心裏慢慢往下墜，感覺很不真實。

她在小高的幫忙下應付了接下來的事。

朵珂和何姨婆并無血緣關系，何姨婆去世，得通知她真正的親人。

居民會的郭阿姨是何姨婆的朋友，她打了個電話，一個中年男人午後就趕來了。

朵珂交了房租暫住在何姨婆家，如今沒理由留下，當天下午就和小高一起去收拾了行李，準備搬出來另找房子。

中年男人倒是厚道，一個勁兒地對她說：“不急，這還剩二十多天呢，你又帶着小孩子，可以住到月底的。”

恰恰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朵珂不太想繼續住在那兒，怕吓着才四歲的寶寶。

朵珂婉拒：“謝謝何叔，我有朋友在，不用擔心我。”

中年男人聽了，非要把這個月的房租退給她，朵珂推辭不過，也不矯情了，接收了中年男人的微信轉賬。

交接了該交接的，朵珂拖着行李和小高走出了這座老小區。

她心裏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好像替原主的人生翻開了新的一頁。

小高提議：“今天先住我那邊，下午還要去接寶寶，租房子的事明天再說。”

朵珂點頭：“好，謝謝！”

小高：“嗨，跟我說這些。”

小高是個很有活力的年輕人，接過朵珂的行李，開車帶朵珂回了他自己的地方，兩人一前一後進門。

朵珂驚訝：“你家在市中心？還是一套二？”

小高一臉清爽：“金主的房子，我沒錢，買不起房。”

朵珂：“……”

小高看上去的确清清秀秀的，像個被家裏寵着長大的涉世未深的大學生。朵珂估計這房子是他父母買的。

朵珂：“你還在上學？”

小高調好一杯手工咖啡，遞給坐在沙發上的朵珂：“畢業三年了，不喜歡當社畜，到處打零工，幹過咖啡師，甜點師，調酒師，賣日料盒飯的。”

朵珂：“不瞞你說，我失業了，最近要開始找工作。”

她被小高調制的咖啡口味驚豔了一把。

小高看上去異常吃驚；“失業？不是在那個大公司待好好的嗎。”

朵珂幹脆把來龍去脈告訴了他，不過沒提具體當事人的名字，小高聽了變得很生氣。

“明擺着的栽贓陷害，太特麽無恥了！要不要找勞動局投訴他們？”

“放心，以後會清算的。”

喝完咖啡，朵珂咳了咳：“還得告訴你一件事，我和方湛分手了，之前是他支付你薪水，往後你的月薪我照付。”

小高聽了呆住：“啊？分手？！”

他反應過來，忙說：“不不不，先別提錢，等你找到工作再說。”

朵珂聽了心一暖，認定了小高是自己人。

離幼兒園放學還有兩個小時，她累着了，跟小高打了聲招呼，去客卧睡覺。

小高見她睡着了，輕輕帶上客卧的房門，回到自己主卧，走到陽臺上，翻出備注金主的聯系人。

電話接通了，對方低聲開口：“什麽事？”

小高：“湛少，Doris現在在我這裏。”

他口吻變得很恭敬，言簡意赅地将今天發生的事彙報了過去，還提了朵珂被人陷害丢了工作。

對方沉默不語地聽完，沒有回應。

“湛少？”小高不确定地詢問。

“該做的工作你繼續，其餘定期給我彙報，別讓她知道。”對方語調無甚起伏地說完，便挂了電話。

小高嘴巴不由自主地張大，真的是分手了？

但金主下令讓自己繼續照顧已經是前女友的Doris？還不準讓人家知道？

小高若有所思，金主的心思，有點危險啊。

朵珂一覺醒來，精神好多了，和小高一起去了幼兒園。

她莫名有些緊張，心跳比平時重。

但願不是一個熊孩子，她本來不喜歡小孩的，一向強烈敬而遠之。

可是那個孩子以後就是她弟弟了。

不管她是不是李朵珂，在那孩子眼裏，她是他唯一的家人。

小高還在旁邊，朵珂竭力表現自然，不讓他看出自己心緒起伏。

他們走到了寶寶所在班級的門口，老師是個開朗的圓臉眼鏡姑娘，走過來：“小高來了啊，這是你女朋友？哇，好漂亮啊！”

小高瘋狂搖頭，求生欲強烈：“不是，這是李浩星小朋友的姐姐！”

“你好你好，”老師忙跟朵珂打了招呼，指向教室角落，“浩星在那兒玩積木呢。浩星，你姐姐來啦！”

教室後排，還剩三四個孩子沒被接走，湊在一起打打鬧鬧，另一邊角落是一個小小的但醒目的背影，安靜地玩着積木，和其他人隔得較遠。

聽到了老師的喊聲，那個小小的背影抓着積木，慢吞吞地轉過身，向這邊看來，現出白裏透紅的臉蛋和一頭天然卷毛。

好可愛。

朵珂腦海裏只有這三個字。

這是銀河系，不，全宇宙最可愛的一顆小星星吧？

她一時忘了動，那個可愛哭了的小生物和她目光交接後，嫩包子臉上綻出一個足以融化任何鐵石心腸的笑，搖晃地站起，朝她小跑過來。

“姐姐！”聲音也是，帶着小小的雀躍，奶萌得讓人想哭。

朵珂蹲了下來，朝他伸出雙臂。

團子面朝下摔倒了。

小高驚呼：“哎一古，星兒沒事吧！”

“嗚嗯……”寶寶擡起有些皺巴的小臉，綻開一個大大的笑。

他站了起來，撲到朵珂懷裏。

朵珂一把抱住他，感覺心懷成了春日的天空，飄的全是櫻花瓣，甜成草莓棉花糖。

朵珂：“寶寶不痛，痛痛被吹走了。”

她輕輕在寶寶柔軟的頭發上吹了口氣，癢癢的，寶寶笑了起來。

“姐姐！”這回聲音更響亮了些，聽得出很開心。

朵珂抱着這個小天使，心都要化了，天啊，從來沒抱過這麽軟軟的生物，生怕一個用力傷到了他，而且身上一股幹淨的奶香味，抱着熱乎乎的。

寶寶腦袋一歪，小臉蛋貼在了朵珂的胳膊上，安心閉上眼睛，好像考拉寶寶找到了媽媽。

朵珂：“！！！”

會心一擊，她死了。

見兩姐弟粘在一起粘糖似的分不開，小高滿臉羨慕，搓着手也想抱，老師在一旁說：“哎呀，浩星只有見了姐姐才這麽高興啊。”

朵珂一邊摸着寶寶的卷毛，一邊問：“他平時在幼兒園怎麽樣？”

老師說：“挺乖的，就有點太乖了，忍耐性很強，不太跟其他小朋友講話，整天安安靜靜的……”

朵珂低頭看看趴在她肩頭的寶寶，心髒柔軟處仿佛被搗了一下。

神秘聲音突然響起：“重要角色李浩星上線，原角色數據讀取中，加載完成。”

叮的一聲，無數真切的畫面閃過朵珂腦海。

她看到了原書中李朵珂身亡後，李浩星的未來軌跡。

方湛不是他的監護人，他被送到了一個很遠的遠房親戚家，寄人籬下，小學四年級時，剛剛朝夕相處出了一點如履薄冰的親情，那家人把他送去了福利院。

他從此變得孤獨，自閉，就像被棄養的小貓，讀的學校很差，被混混欺負，學會了打架，勉強支撐到了高中，這時方湛找到了他，但他拒絕接受方湛的資助，躲到了另外一個大城市，打工養活自己。

他什麽都幹過，工地搬磚，外賣小弟，ktv門房，酒店保安，餐館墩子，超市收銀員，吃了很多苦，在社會底層摸滾打爬風吹日曬，有了自己的一點小小積蓄，重返大學校園的夢想有了希望。

有一天打零工值夜班，他太過勞累，從梯子上摔下，再也沒有醒來。

一顆小星，悄悄熄滅在霓虹天的都市深夜。

畫面閃回結束，神秘聲音道：“主線任務，幫助原主彌補未能照顧好弟弟的遺憾，給李浩星一個溫暖的家庭，任務是否接受，請宿主确認。”

朵珂：“接受。”

神秘聲音：“主線任務激活，完成進度節點會有相應獎勵掉落，請宿主加油。”

剛剛腦海裏起碼有五分鐘，但在現實僅僅過去了一秒。

朵珂将臉埋在寶寶幹淨柔軟的小衣服裏，掩飾沖上來的鼻酸。但還是失敗了。

小高見她眼角通紅，包着淚花，以為她想到了何姨婆的去世，和自己父母，心情劇烈波動，忙對老師告別，開了車子送朵珂和寶寶回家。

朵珂始終抱着寶寶沒撒手，默默撫摸他的卷毛。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晚上，點亮了大廚技能的小高給寶寶做了晚飯。

“好次。”寶寶拿着小勺子說，一點沒剩飯，也不挑食，小高開心得不得了，獎勵了寶寶一個雞蛋焦糖布丁。

“姐姐。”寶寶軟綿綿地挖出一勺布丁，想喂給朵珂。

朵珂揉揉他的天然卷：“姐姐肚子飽了，都是你的。”

寶寶望着她眨了眨眼，大眼睛裏就像盛滿了小星星。

朵珂湊過去，在他腦袋上親了親，寶寶嘎嘎地笑了，小高坐旁邊滿臉羨慕。

吃完飯後，朵珂給寶寶洗了澡，之後帶着洗香香的寶寶一起睡客卧的大床。

寶寶非常聽話，朵珂頭一回照顧小孩，居然不怎麽累。

一片黑暗中，朵珂明顯感覺到一雙亮閃閃的大眼睛從隔壁枕頭望過來。

她伸出手蓋住寶寶的臉：“睡覺。”

媽耶，睫毛好長好濃密，包子臉好小，一巴掌就蓋住了。

寶寶連帶着小毯子拱動了幾下，小臉緊緊依偎到朵珂肩膀上：“姐姐，婆婆去哪裏了？”

朵珂心下一咯噔，肩膀處暖呼呼的，很輕也很沉。

朵珂思考了一會：“婆婆回老家了，那裏很遠。”

寶寶聲音小了些：“和爸爸媽媽的新家一樣遠？”

朵珂：“……對。”

寶寶：“那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朵珂安靜了。

她伸出胳膊環住寶寶，輕輕拍了拍他的毯子：“睡吧。”

寶寶小臉蛋在朵珂肩膀上蹭了蹭，困困地閉上眼睛。

第二天，朵珂精神百倍地開始找房子，她跑了好幾個中介，終于定下一間可以拎包入住的公寓，離寶寶幼兒園不遠，因為行李不多，當天她就跟小高打了聲招呼搬了過去，交完定金和租金，存款空了一大半。

下午，她用人形照相機這一金手指畫了幾張作品，和李朵珂的電子簡歷一起打包投給了不少招人的公司，不到一個小時，就有負責招人的HR給她打來了電話。

“這些都是你自己完成的作品嗎？”HR問。

朵珂覺得這個問題哪裏有點怪：“是的，是叫我去面試麽？”

HR：“唔……”

HR：“這樣，你電話保持暢通，我之後再聯系你。”

結果三天過去，朵珂都沒等來下文。她發現自己投出去的簡歷，對方全都查閱過了，都對她表示“有意向”，卻死也不打來邀請面試的電話。接下來兩周她試了下直接去各大公司官網投遞，但求職的電子郵件也全部石沉大海了。

朵珂不是傻的，漸漸明白了過來。

她是被人拉了黑名單，被業內封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