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如果我來執導
“那邊情況怎麽樣？”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安東尼·明格拉習慣性的抓了抓自己的光頭，然後問已經等在那裏的史蒂夫·安德魯斯和戴克斯·羅曼。
“還是那樣，韋恩斯坦相當悠閑，今天上午還和迪斯尼的CEO邁克爾·艾斯納去打高爾夫了。”安德魯斯攤開手。
明格拉當即皺起眉頭，這次試鏡已經花了差不多一周的時間，如果還不能讓韋恩斯坦低頭的話，那就會變得非常棘手。
“必須想個辦法，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明格拉嘆了口氣，眉宇間流露出一絲軟弱的神色。
他忽然有些後悔答應這麽做，如果繼續和韋恩斯坦軟磨硬纏的話，也許他現在已經答應了？不過只是幾秒鐘，明格拉就調整好了心态，做都已經做了，沒必要再去後悔，更不能在安德魯斯和羅曼面前表現出來，他們也是為了自己才如此提議的。
“你們有什麽想法？”他說着再次伸手再次抓了抓腦袋，雖說腦袋基本禿了，但後腦勺和兩鬓還有一圈頭發。只是，如果再不想辦法解決眼前的難題，只怕這為數不多的頭發也要掉光了。
面前的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安德魯斯先開了口：“還有一個辦法，到目前為止，在這些新人演員當中，我們已經甄選出五位最合适的，你可以做出分別邀請他們單獨交談的姿态，然後讓人把風聲傳出去。”
“哦？”明格拉有些不解。
“韋恩斯坦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并不相信我們真的會啓用一個新人演員擔任《天才雷普利》的男主角，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他确信這點。”羅曼在旁邊補充。
“而且韋恩斯坦同樣無法确定你的決心，威廉·霍伯格最開始隔一天過去一次，現在天天都在那邊跑。”安德魯斯随即又道。
威廉·霍伯格是劇組的執行制作人之一，也是米拉麥克斯派過來的，作為投資方，米拉麥克斯派人過來監督并參與制作是很正常的事情。
“正好你那天在試鏡的時候跳起來大叫‘Cut’的事情，目前已經傳遍了好萊塢，這能讓你的行為更有說服力。”羅曼再次補充。
聽他說到這個，明格拉不由老臉一紅，他完全沒想到，自己只是旁觀試鏡，居然也會有失态的時候。
那天那個年輕人表演的是雷普利在謀殺了迪克後遇見弗萊迪的情景，這段戲份難度比較大，明格拉一開始也沒太注意。但随着對方的表演，他不知不覺的就看進去了，到了後面甚至有些激動的跳起來大叫“Cut”，想要進行指正。
倒不是說年輕人演得有多完美，事實上很多地方有些過猛，帶着點舞臺劇的痕跡。但他将人物的情緒拿捏得極為恰當，表現得既內斂又外放，很容易就能感染到認真觀看的人，所以明格拉到最後忘了自己是在試鏡，起身大叫“Cut”想要讓他糾正重拍。
這一個角度可以說明，這個年輕人很有潛力，就是資歷太淺了。明格拉之後特意詳細翻過他的資料，肖恩·唐，23歲，來自舊金山，今年9月才開始當演員，只在熱門電視劇《老友記》中演了個配角。有點意思的是，他最開始在《人人都愛雷蒙德》有個角色，但是被劇組放棄了，結果去了《老友記》劇組，反而助他們拿到了新季中最好的收視率。
真是太遺憾了。明格拉偶爾會有這種想法，如果他在這之前多演幾步電影，哪怕沒有在大制作或高口碑的電影中有過角色，以他表現出來的潛力，他都會仔細考慮的。
還是回到正題，當時雖然很尴尬，但流傳出去後卻變相證明了，明格拉是真的在新人演員中為自己的電影挑選男主角，所以安德魯斯和羅曼的意見有很高的操作性。
“那就這樣吧。”考慮了半晌後，明格拉這麽說道。
咚咚咚，敲門聲響了起來，為自己倒了杯水并喝了一口的明格拉當即道：“請進。”
随着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一位年輕人走了進來，棕發黑眼加混血的五官，正是那個讓他頗為欣賞的肖恩·唐。
“坐吧，肖恩。”明格拉指着沙發招呼道。
“謝謝，明格拉先生。”肖恩微微欠了欠身，然後才坐了下來，沒有別的年輕人的拘謹，也沒有急于表現自己，不卑不亢，很能給人好感。
“不用太緊張，你可以叫我安東尼，”明格拉在他旁邊的沙發坐了下來，“你之前在試鏡時的表演很不錯，我都忍不住為之叫好。”
“您喜歡就好，要知道我回去後可以擔心了好久。”肖恩微微一笑。
明格拉忍不住笑了起來，好感随即多了那麽幾分：“我看過你的資料，肖恩，你才剛開始做演員，是嗎？”
“是的，我今年五月來洛杉矶的，一直在做其他的工作，9月份的時候因為銀行不肯兌換支票而打鬧了一場，結果被一位經紀人看中，于是做了演員。”肖恩簡單的說了下自己過去幾個月的經過。
“在這以前你還有表演經歷嗎？比如舞臺劇？”明格拉追問。
“是的，在學校裏演過舞臺劇，”肖恩同樣說得很簡單，“我知道還不夠，所以這段時間在南加大旁聽表演課。”
明格拉沉吟了下，然後才繼續問：“那麽，你對湯姆·雷普利這個角色有什麽看法。”
“我看過許多評論，他們少不了要在雷普利的雙性戀問題上做些問題，認為這是他悲劇的根源之一，比如愛上迪克又得不到回應，所以才在沖動之下殺了他。但我個人更喜歡抛開這些，只從人性的角度去剖析這個人物，雷普利并不算壞人，他和許多普通人一樣，愛慕虛榮，向往有錢的生活，但是他無法控制自己貪婪、嫉妒以及不滿足現狀，再加上迪克和他的朋友從未正眼看過他，只将他當成跟班甚至小醜，如此一來，就釀成了悲劇。如果要飾演這個角色，那麽如何循序漸進的表現他的矛盾，将是最重要的一點……”
随着肖恩開講，兩人足足談了30多分鐘才結束，在試鏡的演員當中是最長的了。
等他離開後，明格拉忍不住再次遺憾的嘆息了聲，這個年輕人真的很不錯，功課做得很足，有好幾次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深入談下去，如果不是……
明格拉搖搖頭，不再去想這些，然而事情真的就這樣了嗎？
……
聽着悠揚的小調，安東尼·明格拉在餐廳裏東張西望，但過了許久都沒找到想要找到的人，每到周末這家餐廳總是坐得很滿，他不由郁悶的走到了吧臺旁邊，然後就聽到了想要聽到的聲音。
“我以為你要在那裏等上十幾分鐘才過來。”坐在吧臺前的高腳椅上的中年男人轉頭笑道。
“你怎麽坐在這裏，約翰？”明格拉驚訝的看着對方，“沒有訂到桌子嗎？”
“不，我只是想坐在這裏而已。”中年男人搖了搖手中的杯子，“這裏更自在一些。”
明格拉失笑了聲，很幹脆的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然後招呼侍者要酒。
“最近怎麽樣？我聽說你好像在南加大擔任教授。”嘗了嘗深褐色的威士忌，明格拉這麽問道。
“只是時不時的，代上幾課而已。”叫約翰的中年男子聳了聳肩，“不過這樣也不錯，南加大環境很好，氛圍也寬松，很自在。”
雖然說得很不錯，但到了後面幾句，語氣裏多少有些蕭瑟。
明格拉沉默不語，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正打算安慰幾句，卻聽他又道：“我要回去了，托尼，回英國去了。”
“回去？也好，回去散散心也不錯。”明格拉笑着說道。
“不，老夥計，我不打算再來好萊塢，”對方搖了搖頭，“我看開了，這裏……也沒什麽大不了。”
“見鬼，你在說什麽呢？！”明格拉睜大眼睛，“你可是約翰，那個編劇、執導、制作樣樣精通的多面手約翰·哈靈頓！”
“那又如何？”約翰·哈靈頓看着他，“你到大街随便拉個人問問，是知道奧斯卡最佳導演安東尼·明格拉的多，還是一把火差點燒掉米高梅攝影棚的約翰·哈靈頓多？”
明格拉嘆了口氣：“聽着老夥計，一次失敗算不了什麽，你知道，我正在籌備《天才雷普利》電影版，只要你願意，可以到劇組來做個副導演。你可以重新開始，只要熬上幾年，你肯定還有機會執掌導筒。”
“謝謝，老夥計，但是……我還能有幾年可以熬呢？”哈靈頓笑了笑，“別忘了，我是英國人，不是每個英國都能在這裏成功。”
明格拉不說話了，他想到了韋恩斯坦，如果自己和斯皮爾伯格一樣是美國人，韋恩斯坦還會耍那些小花招嗎？是的，在這裏只要能給投資人帶來利益，他們就會追捧你，可玻璃天花板也同時到處存在。
“好了，別說這些了，”哈靈頓揮了揮手，“我今天約你出來是為了道別，還是說點輕松的話題吧。”
明格拉勉強擠出個笑容，和哈靈頓聊起別的話題來，幾杯酒下肚後，一起回憶以前的兩人聊得不可開交。
“對了，你回英國後打算以後做什麽？”在将面前的簡單食物消滅幹淨後，明格拉這麽問了句。
“如果可以，我想去皇家藝術戲劇學院，哪怕當個普通講師也不錯。看着那些年輕的演員朝氣蓬勃不斷發掘自己，展現自己的才能，那感覺不比站在攝像機後面差。”說到這裏，哈靈頓笑了起來，“知道嗎，我在南加大就遇到了這麽一個年輕人，聰明，有耐心，又善于分析問題，演技雖然還有些稚嫩，但潛力不可估量。對了，你還記得我們當初和利爾德設計的那種表演方式嗎？一張臉做出兩種不同的表情，那小子居然用透明膠粘臉部肌肉的方式給做出來了。”
“你這家夥，肯定是你慫恿對方做的。”明格拉大笑。
“我可沒有，我只是提了下，沒想到他居然就去實踐了。說實話，現在已經很難有他這種踏實的，卻又敢于嘗試的年輕人了。”哈靈頓說着仰首将杯中的剩酒灌了下去。
“可是上次你還說，南加大那些學生太熱衷于成名了。”明格拉聳肩。
“那是以前，”哈靈頓一揮手，“再說了，肖恩也不是南加大的學生，他是個演員，小演員，來南加大旁聽。”
“肖恩？”明格拉沒來由的心裏一動。
“是的，肖恩·唐，”哈靈頓點了點頭，“20歲左右，從舊金山來，今年9月才開始做演員……”
“棕發，有東方血統，大約6英尺高，很謙和又很從容。”明格拉接了下去。
哈靈頓意外的看着他。
“我最近在為《天才雷普利》甄選男主角，他來試鏡過。”明格拉解釋了句。
哈靈頓臉色變了變，沒再說話，輕拍了下明格拉，随即起身要走。
“等等，約翰，”明格拉忙叫住他，“你覺得……”
“那是你的電影，托尼。”哈靈頓頭也不回的說道。
但走了兩步，他還是停了下來，然後慢慢轉過身：“如果我來執導……我會讓他擔任男主角。”
目送着朋友離開，明格拉在餐廳的吧臺前坐了許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