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車禍

四月的晚風，并不算蕭瑟。不過在國境線以北的保山境內，這風暢通無阻地橫行在312國道上。不過半個時辰，徐玖暮就講明白了事情的緣故。車內靜的很，只聞引擎的時快時慢聲。連路邊的燈光，也變得搖擺不定。

姜怡陷入了沉思。

她沒想到，徐玖暮喊她上這趟車，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還記得那天坐在你這個位置的趙小姐嗎？”

她當然記得趙佳璧。看那天的狀況，二人似乎關系特別親密。于是問道：“她是你的妻子嗎？那你找我做什麽？”

“不，她不是我的妻子。她是我的病人。”

“病人？！”

“不錯，車禍後遺症。”

她聽不懂這個奇怪的名詞。不過她倒是聽懂了接下來的故事。

五年前，一部名為《初戀的法則》的青春偶像劇風靡了大江南北。有意思的是，這劇捧紅的，不是女主角或男主角。而是主演女二號的趙佳璧。當時，初出茅廬的趙佳璧将一個因愛成狂的女人演繹得活靈活現。她所表演的那如火的熱情，那激烈而矛盾的性格，和對愛情執迷不悟的追逐。令銀屏前的觀衆又愛又恨。

自那之後，趙佳璧成為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但是随着廣告代言，劇本角色，電影主演等一系列榮譽而來的，還有一種人對她的追逐：狗仔隊。狗仔隊們向來以挖掘藝人的隐私為生。他們專注于制作爆炸性的新聞，博取觀衆的眼球。而當紅的偶像趙佳璧，自然落入了他們的眼中。

那時候，趙佳璧對外宣稱單身，其實她在大學中有一個相戀多年的男友。兩人情投意合，約好了等趙佳璧三十五歲之後，就退出演藝圈結婚。因為趙佳璧事業正值高峰期，二人的戀情，不得不隐瞞着大衆，在地下維持着。

有一次，趙佳璧去一家小電視臺做嘉賓。回酒店的時候，夜已深。想到男友就在附近的攝影棚中當實習導演，就打電話喊他來接她。她以為，這麽偏僻的地方，時間又這麽晚了。那些讨厭的記者都已經回去了。

哪知道一上了男友的車，趙佳璧就發現有人舉着攝像機偷拍他們的約會。她幾乎是吓壞了。想想吧，明天報紙頭條就要公布自己的戀情。那些米分絲有多失望？公司老板會多氣惱？無奈之下，兩人約定先開車甩掉狗仔隊，然後再分手各回各家。

只是沒想到，這途中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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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狗仔隊緊追不舍，還将鏡頭伸出車窗，拍攝他們這輛車內的情況。趙佳璧和她的男友都十分焦急。車速不知不覺加到了二百碼。

結果，在一個十字路口。他們的車撞到了迎面而來的另一輛車。

本來，這是一場可以避免的悲劇。但當時，他們的車子速度太快。而對方駕駛員在過紅綠燈時，正在接聽電話。雙方都沒有留神對面馬路迎面駛來的車。就這麽發生了悲劇。趙佳璧的男友當場身亡，她本人也重傷住院。

一個月後，趙佳璧終于從昏迷當中醒來。不過由于車禍造成的腦部傷害，她的記憶出現了混亂。那一晚，她目睹了男友的死。潛意識裏承受不了那麽大的悲劇，出現了選擇性失憶症。後來，又将那晚那個将自己從血泊中抱出來的男人，誤認成了男友。

這個人，就是撞到他們車子的駕駛員，當時還是天宇公司實習生的徐玖暮。

雖說，在這場意外中，徐玖暮的責任不大。但如果當時他不是在接聽電話，這一場悲劇本也可以避免。而趙佳璧的家人，并不要求徐玖暮的賠償。只求他繼續僞裝趙佳璧的男友，以免趙佳璧知道了男友死亡的真相之後精神崩潰。

這五年來，對外界而言，趙佳璧是徐玖暮的緋聞女友。其實徐玖暮一直只是在履行陪她的責任而已。二人實際上，并不是情侶關系。

姜怡先問他：“所以那一晚你要幫蔡小姐，就是因為你怕車禍重演？”

“談不上幫忙。只是讓她安穩一點離開而已。”

徐玖暮把車停靠在路邊。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一支煙，點上，抽了。夜風徐徐，吹動男人的衣領緩緩波動。路燈給他的周身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顯得為人離群索居一樣。即使穿着普通的便服，也遮掩不住與身俱來的貴氣。

“那我能做什麽？”她問道：“我只是會武術，不會醫術。難道你要我幫你制服那個趙佳璧嗎？”

“不是制服她。是讓她離開我。我需要一個能說服她的人。”徐玖暮淡淡一嘆，語氣中說不清，道不明的厭倦似的。還有幾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她明白了：“你想抛開她這個累贅是不是？”

“不錯。趙佳璧她畢竟只是在做夢。”

徐玖暮調侃一笑，繼而又道：“所以我需要一個人，先當她的朋友。當我不在的時候，這個人能夠控制得了她的行為。等趙佳璧習慣了不在我身邊，就能把關系斷了。到時候，這個人也能制服她的一些過激行為。你不是個完美的人選，不過我也沒其他更好的人選。”

她不禁嘆道：“你真是絕情。她畢竟是你的情人，不是嗎？”

“我只負責控制她不要情緒激化而已。但是這種狀态不能再持續下去。我要對她負責，不是把自己的前程都賠上去了。”男人如此說道。

“她怎麽你了？不就是情緒不太好嗎？”

徐玖暮掐滅了煙頭：“我的家人根本容不下她和我在一起。再這麽下去，我也許就不能姓徐了。”

她有點明白了：真的娶了這麽一個兒媳婦回家，哪家爹不要和兒子打起來？那麽，徐玖暮找她這個暴力女，對抗偶爾暴力的趙家璧。也在情理之中：“那好吧。我盡力而為。起碼，在行為這一項上，我能幫你控制得了趙佳璧。”

“從明天起，你就不用去上學了。”

她吃了一驚：“什麽？！為什麽不用去上學？！”

徐玖暮笑了：“你當這錢是拿着玩的？三個月後，趙佳璧她要去上海參加一場真人秀節目。我會安排你也進去那個節目。這是她第一次不在我的控制下參加節目。你要幫我看好她，也要跟她交上朋友。獲得她的信任。”

她點頭答應了。說真的，看好趙佳璧并不算難。難就難在：要和這麽一個腦子有問題的女人交朋友，頗有挑戰性。

但是徐玖暮說得對。假如夢醒過來，發生自己依賴多年的男友，其實是當晚事故的肇事者。那麽，這才是真的噩夢成真。

徐玖暮并沒有食言，隔日，姜怡就得到了一張辍學的證明。然後，徐玖暮的助手，跟她的家人商談好了“工作”的事宜。現在，她的身份是徐玖暮工作室的一名私人助理人員。等《一代宗師》拍攝結束之後，将會去上海參加徐玖暮片場的幕後工作。姜家母子雖然舍不得她，但是考慮到将來的發展等等，還是答應了徐玖暮。

徐玖暮還替她收購回了姜家的老屋子。讓姜家母子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兩個月後，《一代宗師》拍攝完畢。徐玖暮就帶着她去了上海。到上海時，正趕上海電影節開幕。徐玖暮作為特邀嘉賓，出席了電影節。因為脫不開身，徐玖暮暫時把她交給了助手阿窦照料。每日就是壓馬路，見見世面。

姜怡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真正的大都市——樓層鱗次栉比，街道車水馬龍。大街上人來人往。還有衆多數不清，道不明的交通工具。就是她那個時代的長安城，也沒有這裏的十分之一繁華熱鬧。眼睛，耳朵簡直不夠用的。

陪着她逛街的阿窦戴着一頂鴨舌帽，背着個雙肩包。看起來約莫二十五歲大。他是廈大的高材生，通曉四國語言。從小夢想當明星，無奈長相對不起觀衆。退而求次，當起了大明星助理。現在是徐玖暮最得力的助理之一。

今日的姜怡穿着一件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碎花連衣裙。雖然少女天生麗質，但是這般老掉牙的衣着，在上海這個號稱時尚之都的城市裏，簡直是一道複古的風景線。惹得不少行人頻頻回頭看她，還有人掏出手機拍照。

姜怡倒還沒覺得什麽，阿窦忍不住了：“姜小姐，你是不是沒有其他衣服？要是沒有的話，哥哥帶你去買衣服。”

因為姜依依年紀小，又是個安安分分的性格。阿窦本以為她是個文秀的女孩，說話的語氣，也用了一些老成持重。

她撲哧一聲笑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自稱我哥哥。”

“哎呀，你別客氣。你年紀這麽小，就出來打工怪可憐的。來，今天哥哥帶你去上海百老彙大街買衣服，花哥哥的錢。你別客氣！”

阿窦是個典型的東北漢子，說一是一的性格。盡管姜怡還有些推脫。但他碘着臉皮道：“哎，再這麽客氣不夠意思啦。”

于是她只好答應了。

姜怡也不會看衣服什麽款式，只憑着女人的直覺。挑選了一件雪紡上衣，和一條波西米亞風格的長裙。草草穿上之後，便走了出來。

忽然，售貨員小姐發出一聲驚叫。接着，阿窦也愣在了當地——

只見穿戴一新的少女，美得簡直令人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