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他們說:“把忠都秀給我抓來。”他們鬧哄哄地去了。我想了一下,又叫來六百兵馬,說:“去把那幫捉忠都秀的人都給我捉回來。”于是南京百姓見到,我的部隊在街面上自相殘殺。
我們的時代,男學生稱為“徒弟”,女學生稱為“弟子”,忠都秀的戲班所有演員都是女人,稱為“弟子班”——念起這個名字,就可以感受到溫馨,如果将來,我當了皇帝,就将後宮妃子們統稱為“弟子班”,讓她們叫我“師父”。
追求忠都秀,我決定從她師父身上下手。我查到,她的師父叫關漢卿,是元曲四大家之一,代表作為《窦娥冤》。看完了這個劇本,我突發靈感,想出了一個得到她的計劃。
忠都秀為南京長壽老人舉行了義演,演出結束後,她表示要為老人們敬茶,引起了一片掌聲。所敬的第一個老人,道骨仙風,喝下茶後,倒地而亡。
那位老人十指發黑、兩眼凸出,經過檢驗,發現忠都秀的茶中含有劇毒,她蓄意殺人的消息傳遍南京,無數人呼籲要當衆斬首。殺掉一個美麗的尤物,也許比親近她更令人亢奮,整個南京都在打聽她斬首的時辰。斬首那天,為了占一個好位置,許多百姓前一天夜裏就來了刑場,他們帶着幹糧,吃到第二天黃昏。
他們白等了兩天。
斬殺忠都秀是在另一個地點,我家的院子裏。她跪在我的花圃中,領子被向後拽開,露出全部脖頸和部分肩部。我站在她身後,舉起沉重的镔鐵斬刀,望着展現在眼前的白潤肌膚,忽然內心充滿詩意。
果然是我們時代的一流女子,刀鋒離她還有兩寸,她的脖頸就敏感得泛起了大片紅暈,仿佛少女害羞的臉頰。我從沒接觸過皮膚如此之好的女人,扔掉刀,我抓住她的領子,将她從地上拽起,抱入了懷中——
意外的,她接受了我。
竟然以死亡來向一個女人要挾愛情,我都羞愧于我的卑劣,但她是個流浪四方的賣藝女子,每個地方都有富貴強權,對于我的作為,已見怪不怪。只是對于那中毒而死的老人,她耿耿于懷,覺得我為得到她,而傷害一條性命,實在禀性殘忍。
我對她說:“那個老人是鐘山上的神仙。”那老人是周颠,有着千年道行,裝死裝得惟妙惟肖,然後他就趕往外地,去尋找一千年前騙他的那幫術士去了。我曾經勸他:“算了,都一千多年了,要不我打個金人送你。”他說:“不,是我的東西我就一定要拿回來!”他的性格如此執著,真難相信他個神仙。
他走遠後,我對他大喊:“你幫我追上了姑娘,我會永遠記得你!”他潇灑地回首:“算得了什麽,忘了吧。”他這句話說得還像個神仙。
我把周颠的事講給她聽,她就解除了對我的誤會。
她已經嫁人了。她的第一個男人,就是她的師父關漢卿,元曲四大家之首,一個臉色醬紫的彪形大漢,喜歡打架,大多數時間呆在酒館、妓院。她拜他為師時,他的劇本已名揚天下,捧紅了七八個正色一旦。
在一次酒後,他要了她,酒醒後對她的臀部贊不絕口。從此,關漢卿每當醉酒後,都要大談她的臀部,一時盡人皆知,弄得她屢屢要自殺。她一次上吊未遂後,關漢卿就再也不說了。
兩年後,關漢卿一位多年不見的朋友自遠方而來,兩人喝得爛醉,關漢卿又一次管不住自己的嘴,說起了她的臀部。聽完關漢卿的描述,那朋友就管不住了自己,沖進她的房間,剝下了她的長裙。
第二天中午,那人從她的房中走出,向關漢卿長鞠一躬:“你說得沒錯。我能不能在你這多住幾天?”那人住了半個月,令她品嘗到充分的男女之歡。他與關漢卿的粗魯作風迥然不同,擅長溫柔的調情與細膩的撫摸,她感到身體裏的雌性全然舒展。
半個月後的一個早晨,那人不辭而別,給她留下一個冰冷的枕頭。當晚,關漢卿走進她的房間:“我那個朋友說,他要娶你——再讓我體會一下你有多好。”她給了關漢卿一個滿意的答案。然後她說:“這次,什麽也不許說。”關漢卿:“一定。”
關漢卿管不住自己的嘴,不但是他的風流韻事,還有對元朝的不滿,他的劇本中諷刺了那些作威作福的鄉紳官僚,可想而知得罪人不少。一天喝醉後,他被一夥地痞拎出酒館,拖到小巷裏連刺了七刀。
關漢卿的葬禮是她辦置的,在葬禮的最後一天,來了一個滿面風塵的人,正是關漢卿遠方的朋友。望着他鞋面的塵土,她說:“關漢卿說了,你要娶我。”那人:“是嗎——好吧。”從此她和那人生活在一起。
那人叫白樸,是元曲四大家的最後一位。他家在黃河南岸,對面便是蒙古。當蒙古人侵入時,奸淫了他家全部的婦女,并将他母親虜去了蒙古草原。他無心考取蒙古人的功名,早早地寫起了劇本。關漢卿與白樸都風流成性,與社會各階層的婦人偷情,創作素材豐富,令他倆在衆多寫手中脫穎而出。
忠都秀比白樸小二十歲,享受到無盡的嬌慣。當白樸四十歲的時候,決心去蒙古草原尋找自己的母親。在對母親相貌沒有一點印象的情況下,白樸騎着個小毛驢,一個人去了空曠的草原。
白樸去了十年,當忠都秀三十歲時,仍沒有歸來。
忠都秀以後就是我的了。我難以割舍與她的纏綿,已連續十天都躺在床上。十天後,我從床上坐起,站在地上很久方能掌握好平衡。她坐起後,跳下了床,一落地就步伐輕盈,這就是男人女人的不同。
她梳妝打扮後,陪我走出大門。我詢問門房:“這些天有沒有人鬧事?”出乎意外,門房回答,我的将士們沒來過,倒是有一個邋遢的平民在門口坐了十天。
在門房的指點下,我看到大門對面的影壁靠着一個身材修長的人,懶洋洋地曬着太陽。他鬓角已經斑白,衣衫破舊不堪。當我向他看去,他對視上我的目光,一臉蕭索的神情。
我想讓門房叫他過來。但忠都秀已向他走去,他倆說了幾句話,因為隔得較遠,聽不清說些什麽,我只見到在那人面前,忠都秀在這二十天向我展示出的萬種風情逐漸衰弱,最終消減得蹤跡全無。
當她完全變得像一個賢淑的守家婦人時,那人将手一背,邁步而走,她一低頭,小步地跟上。
她就這麽地走了。
那個人是白樸吧?
我要打仗。我要身先士卒,戰死沙場。但我得給劉伯溫留下個兒子,好讓他可以有個人可以輔佐,成為一代名臣。為了滿足朋友的理想,我必須再找個女人。
我的府邸有一群打掃衛生的小姑娘,整日忙得汗水淋漓,因為我們時代的窗戶結構複雜,是兩百只鳥的雕花圖案,擦一個窗戶能累上三天。我将一個小姑娘從窗戶上抱下,問她:“你是個女的,能生小孩嗎?”
她自信地說:“大概可以吧。”我:“那就幫我生一個吧!”她很努力,但以她的年齡而算,多少有點勉強。我不抱什麽希望地從床上坐起,向窗外眺望,遠方壯麗的群山變得瑣碎。
當我召集将領,準備安排後事時,才知道南京城中來了個道士,将他們全部迷惑。那人叫尹志平,北方全真教的領袖,據稱法力無邊,道號“齊天并地水火真人”,揮舞着雪白的拂塵,走起路來足不着地。
他會土遁,南京城中的富商頻繁地請他吃飯,在赴宴的道路上,見不到他的人影,只見到路面隆起一個土包飛速地移動。他弄壞了南京所有的路面,贏得了百姓狂熱的崇拜。雖然他到南京只有二十天,卻建起了一個僅次于我家的華麗府第。我砸開他的宅門,果然我的将領都在。
我驚訝地發現他左眼眼皮上有一塊傷疤,還是豔紅的肉色。我有着多年鬥争經驗,沒有立即發難,壓低了聲音,說了句:“大師。再見。”
我向遙遠的北方派去了三百個密探,調查尹志平的生活作風。他只要曾經對某個女信徒稍稍熱情,我就可以将他趕出南京。但他作為一代領袖,一定持戒甚嚴,我甚至都準備招來文人捏造,不料傳來的消息令我大吃一驚。
這是個惡性事件。尹志平在山野中修煉時,見到一個熟睡的牧羊女,就上前将她玷污,當牧羊女的丈夫趕來,尹志平竟然抽刀将那男人的一條胳膊砍斷。
他被捉來,依然神情自若。劉伯溫當衆宣讀了他的罪行,引起了将士們的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