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放人

太後明顯是中毒身亡,等她打起精神換上孝服臨出門前,拓跋彥拉住了她的手勸道:“能在清寧宮裏悄無聲息地給太後下毒,此人定不簡單。薇寧,你要忍着些。”

“若是早些接受那道聖旨,放下我心中執念與心氣,也許現在會是截然不同的局面。可惜這世上無後悔藥,我能做的,只是盡力彌補之前的過錯。雖說母後一言未留就離開人世,但我知道,母後也希望我能忍耐些,照顧好皇弟,有了餘力再探案不遲。”

薇寧拿着一串降香黃檀佛珠,撚着一顆緊接着一顆,說話的這點時間裏,那串佛珠已經盤了三輪了。這是先皇留給她的遺物,薇寧記得兒時總見先皇手上挂着這串佛珠,先皇遇到難題又或是緩下思考的時候,常解出撚動,清香浮出,總能讓她心安。

拓跋彥瞧着她無喜無悲的模樣,又拿着那串佛珠,生怕她看破紅塵。他松開她的手臂時從她的身後環抱着她,試圖給予她所有的溫暖:“你能這麽想就好。不管如何,我會一直陪着你。”

薇寧半側着頭,垂眸雙眼黯淡無神:“将軍,我已躲藏半日,再不出面實在不妥。再者說……我要送送母後最後一程。”

“讓青奴準備步辇?”

薇寧搖了搖頭,喉嚨卡着難以開口,仿若墜入海中,被孤獨一點一滴淹沒。“不必,我走一走,也好冷靜一下。”

拓跋彥暗嘆了口氣,點頭目送薇寧離開。

宮道狹長,青奴掌着白紗宮燈走在前頭,而重雲後的銀華月光乍洩,宮牆裏邊的古老大樹将綠蔭鋪在了薇寧的腳下。每走一步,她都能感受到大樹照拂的涼意。

清寧宮內哀儀已經開始,薇寧站在殿門口卻邁不進腿。

視野所及之處,非黑即白。鎏金銅鶴嘴喙吐出薄煙縷縷,風輕飄飄來臨後消散離去,而一旁的白紗幔随風翻起一角,露出金絲楠木棺椁。那沉重的黑漆棺椁上出現绛色的紋理,很快就被紗幔掩蓋下來。

小皇帝跑了過來拉着薇寧的手,極大幅度地晃蕩着質問:“皇姐!他們都說母後沒了!他們一定是在騙朕!是不是?皇姐你說是不是?!”

薇寧一言不發,就算她的手被小皇帝拉甩着,也還是一樣無動于衷。

青奴走了過來蹲下安慰小皇帝:“皇上,你冷靜一下,殿下身體剛剛恢複……”

可正在氣頭上的小皇帝根本不會在乎她說的話,反而認為青奴是一個障礙,于是猛地一把推開了青奴,還嫌不夠地想要踹她一腳。

薇寧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千鈞一發之間拽住了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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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眨了眨眼,緊盯着薇寧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是。他們都沒說錯,母後沒了,往後只有我們二人相依為命。”

小皇帝紅着眼,雙眸像被辣氣嗆了漸漸淚流不止。他掙開手跑了出去,留下帶着嚎啕的哭聲串串:“朕不信!朕要母後!朕要母後!”

內侍和宮女好幾撥跟在了小皇帝身後,而上了年紀的田公公則走到了薇寧的面前,“啓禀殿下,将軍夫人還未出府,前頭聽了太後的哀訊,提出可以暫時幫忙照顧陛下。”

“那就替本宮謝過老夫人。”拓跋真也在宮內,小皇帝跟他在一塊兒,許能轉移點注意力。

“是。”田公公遵旨後,提着袍腳趕去追小皇帝。

這時王姑姑從放着棺椁的紗帳隔間裏出來,走到了薇寧身旁。這清寧宮正廳內,用白色紗幔隔出兩間,裏面放置棺椁,外頭一些宮女跪在蒲團上哭喪。

薇寧走近那紗幔隔間,才發覺除了宮人哭聲以外,還有喃喃經文之聲。

“裏頭是長恩寺住持,辭源法師和其弟子在誦經祈禱,這是太後仙去前就與辭源法師約好的。殿下暈倒,奴婢請示時大将軍放行,還望公主見諒。”

王姑姑向拓跋彥請示,這裏頭摻雜着多少太後生前的意思,薇寧不言而喻。

“王姑姑自小陪伴母後左右,母後的意思,王姑姑比我們這些做兒女的更明白。是薇寧不中用,關鍵時刻暈了過去,王姑姑不必自責。”

王姑姑低聲說道:“殿下,這會兒除了知晴小姐和奴婢,經手安神湯的所有人都關押在暗牢內等候指示。”

“知晴表姐情況如何?”薇寧給青奴使了個眼色,讓其在原處等候。

而王姑姑撩開白色紗幔,給薇寧一條路進去後放了下來,領着她往祭拜的案臺前走去,便說道:“回禀殿下,之前試藥的都是知晴小姐,好在試藥劑量不多,只是一直處于昏迷當中,太醫院的人時刻照看着,說是性命無憂,只是能否醒來全靠意志。”

薇寧沒再回話,僧人經文之聲積滿整個屋子,王姑姑朝她遞來三炷香。

薇寧跪在蒲團上,拜了三拜後王姑姑接過那三炷香,插在供在案上的三足銅蓮爐香鼎中。辭源法師及其弟子們盤坐在地上,一刻不停地念着經文,薇寧被扶起後獨自緩步穿過他們,往棺椁靠近。

還未蓋棺,她站在那兒看到了太後緊閉雙眼的模樣,神情緊蹙,想來離去前還有很多事情放心不下。

薇寧喉嚨一哽,不忍再看下去,轉過身子時步履匆匆而艱難,好似一味地想要逃離這個事實。她從紗幔中闖出時吓了青奴一跳,而後青奴看到王姑姑也跟了出來,往薇寧那兒快步走近。

殿外廊下,早有步辇準備,薇寧坐上匆匆吩咐:“把那些人都放了。”

王姑姑很是詫異,與青奴相視一眼,只見青奴搖了搖頭表示什麽都不知道。

王姑姑蹲福,無可奈何地回答:“是。奴婢恭送殿下。”

為什麽呢?為什麽要放虎歸山?兇手很可能就藏在這些人裏頭啊。

“我并非要放任不管,只是這些人都不是真兇。生為人之本能,我不信會這麽巧,對方是個一心求死之人。母後出事後,也許幫兇已經做好了陪葬的準備。是我送給幫兇一個活命的機會,生死之間,寥寥幾次徘徊所産生的疲倦感與恐懼,早晚會讓對方露出馬腳。”

薇寧說這話給剛得知情況的拓跋彥,只見他松了口氣點頭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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