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紗帳之後,水霧缭繞,褪去了門外的寒氣,一股濕暖劃過鼻尖。很快在上面凝聚成一團小小的汗珠。孟秋成拿着金瘡藥,被眼前的景象驚的忘記了動作。

木盆裏的人,正雙手環胸,水珠子順着她潔白的身軀慢慢滑落,細膩的皮膚帶着幾分晶瑩剔透,面上因為木盆裏的熱水,蒸的微微泛紅,一雙水潤黑亮的眸子也仿佛被鍍上了一層薄霧,多了一層暧昧。

孟秋成的目光被眼前人牢牢吸引,要不是那一聲刺破天際的喊叫聲,她現在還沒有回過神來呢!

這一回過神來,孟秋成的臉色也一下通紅了起來。

她立刻轉過身,舉着手中的金瘡藥,“那個,這藥,藥,我先放在桌上了,我在外面等你!”

孟秋成拉過紗帳走到外廳坐下,想到剛剛看到的情景,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感覺,這感覺讓她有些坐立難安,又心癢難耐。

她悄悄側頭,看着紗帳之後那若隐若現的身影,面上更是一片火辣。

不多一會兒,水聲停止,那紗帳之後的人帶着一臉怒色的走了出來。

孟秋成覺得心虛,“我……”

她話還沒說完,一個響亮的巴掌罩着她的臉頰就扇了過來。

這一巴掌可沒有一點點手下留情的意思,幾乎是用上了所有的力氣。

孟秋成的臉上立刻紅出五個手指印,她摸了摸滾燙的臉頰,盯着眼前人眼睛,一眨不眨!

“狗官!無恥!”錦汐氣惱壓制住心裏想殺人的沖動,咬牙恨道。

孟秋成知她這會兒已經是怒火中燒,急忙點頭解釋,“本官有些時候是有些無恥,可本官絕不是你說的那種無恥!本官是好意給你送金瘡藥來的,誰知道你這個時候會在沐浴呢!

本官又不是未蔔先知的算命先生,還能算着時辰來不成!”

她說完這話,心底還是有些緊張。

女子名節是十分重要的東西,身在這煙雨樓中的女子,名節雖然已經不那麽重要,但這煙雨樓的花魁都有着嚴格的挑選标準。

其中一條就是,非處子之身,絕不可能有機會參選花魁!

煙雨樓背後是什麽人,孟秋成到現在都沒有摸清楚底細。這煙雨樓百花榜榜首入宮一事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能夠買通宮裏的人,這人一定不會那麽簡單。

現在不說煙雨樓的花魁,單單就是錦汐。孟秋成知道她來此也是有目的,并非那些青樓中的女子,這名節自然是看的重。

如今,孟秋成看了她的身子,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起上次替她療傷的性質更加惡劣。

她悄悄觀察着錦汐的一舉一動,擔心她一會兒又要和自己動手。

可錦汐非但沒有動手,反而是站在那裏靜靜的看着她。原本眼底的怒火,在這一瞬之間漸漸熄滅。眸底水汽上湧,将一張瓷白的臉襯托出了我見猶憐的姿态來。

孟秋成輕輕咳了一聲,“那個,本官,本官也是可以負責的!”

錦汐冷淡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這模樣看久了就不是我見猶憐,倒頓覺十分恐怖起來。

孟秋成的身子不由打了個哆嗦,心中想了千百種可能。她也知道,讓她負責大抵是不太可能的,那麽是要挖了她的雙眼,還是砍了她的雙手?又或者……

她的目光悄悄在房中環視,看看有什麽尖銳利器。萬一這女人想不開,要一刀捅了她,那就更不太好了。

錦汐咬着下唇,幾乎是拼盡了全力,才開了口。“狗官!即便是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

她極快的從袖中抽出短刀,對着自己的腹部就要刺下去。

孟秋成還以為這女人會氣到殺了她,卻沒想到她先想到的是自殺!

當下也不及多想,伸手就握住了短刀的刀刃,鮮紅的血液很快就從那緊握的手心之中,一點一點滲透出來,滴落到了地上。

“你這是做什麽?”孟秋成問道。

這一刀似乎讓錦汐的力氣耗盡,她緊繃的神經一下松懈開來。眼淚模糊了視線,讓人都不忍大聲說話。

“這回本官真的不是有意的!”

“名節已毀,我還有什麽面目活在這個世上?狗官,你今日所作所為,天地不容。我殺不了你,總有一天,老天爺也會收了你!”

孟秋成的眉心緊鎖,不由冷笑,“老天爺?老天爺若是有眼,就不會有這麽多人無辜枉死了!你求它不如求己有用些!”

本不想這麽快暴露自己,但看錦汐那模樣,若是不說清楚,只怕她今日走出了煙雨樓的門,這女人也會自尋短見的!

孟秋成微微嘆息,終是做了個決定。

一手将她的刀奪下,一手拿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

半響之後又問道,“現在不用自尋短見了?”

錦汐的手被孟秋成攥的很緊,貼上她胸口的時候,她依舊在掙紮。等手被人用力完全貼上去之後,錦汐的腦中也流轉了千百種結果。

但是她怎麽都沒有想到,這個十惡不赦的大貪官,竟然,竟然會是個女的!

孟秋成本就消瘦,加上那胸前微微隆起的觸感,不仔細感受真的發覺不了。這會兒她是仔細的感受過了,男人,斷然不會有這樣柔軟的觸感。

可是女人?女人怎麽會做官呢?

錦汐的眼底的淚水收住,換上了一副探尋目光。

她之前就看不透這個人,現在更加看不透了。

如果是男子,為了權利,地位,為了高官厚祿無可厚非。可一個女人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如果她的身份被人拆穿,那便是死罪。這麽大的危險,一定是別有所圖的。

錦汐的心思沉澱下來,松了手中的短刀,頹然坐在了圓凳之上。她需要點時間好好梳理一下,因為這結果對她來說,太意外了。

孟秋成看她冷靜了,這才将那短刀甩掉,手中一道長長的刀口還在不停往外滲血。之前她是緊張錦汐,這會兒見她沒有了尋死的打算,這注意力就被手上的傷口給吸引住了。

“血,血!嘶,好痛!你坐着幹什麽,還不快給我上點兒藥!”

錦汐急忙點頭,“啊?對,上藥,上藥!”

二人相對而坐,錦汐小心翼翼的将孟秋成帶來的金瘡藥灑在她的傷口上。

孟秋成盯着她專心致志的模樣,不由感慨,“你不兇的時候多好,總算像個正常女人了!”

錦汐怒瞪了她一眼,手上加中了力道,痛的孟秋成大叫。

“喂喂喂,我只是抒發一下感慨,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嘛!”

錦汐上下打量了孟秋成一番,冷冷一笑,“哼,今日之前,我是真的想不到,你會是女人!試問天下間,哪有一個女人會像你這樣,比男人貪財,還,還比男人好色!

你現在竟還膽敢冒充男子入朝為官。光是這一條,就足夠賜你死罪了!”

孟秋成笑了笑,“我嘛,自然是和你一樣,也有我自己的理由的。”

“你把這個秘密告訴我,就不怕我揭發你?”錦汐将紗布替她把傷口包紮好,最後打了個漂亮的活扣。

“我相信你不會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怎麽說,我也是救過你性命的人,何況我和你也算是同路中人!”

“如果這句話是在知道你身份之前,就算你救過我性命,我也不會輕易繞了你!”

“為什麽?難道我就那麽讓你讨厭麽?”孟秋成湊上來問道。

“不是因為你讨厭,是因為,你是個貪官。不管你是男是女,你的事情長安城中的百姓誰人不知!我一人之力雖然改變不了什麽,可為了那些窮苦的百姓,我也會殺了你!至少也算是替他們出了口惡氣了!”

孟秋成收斂笑意,看着手上的傷口,狠狠握起了拳頭。片刻那血就透過雪白的紗布,滲透出來。她的臉上毫無多餘的表情,只餘一片肅色。

“很多時候,人們看到往往未必就是真相!就像這拳頭,你看到的手背,完好無損,以為這拳頭足夠有力量。可攤開手掌,你才能看到隐藏在手心裏的傷!這個世道好人壞人,也絕不是單憑着別人的傳言來判定的!

我所做的事情,從來都問心無愧,至于別人口中的我是好是壞,不重要!因為總有一天,孟秋成這個人,會永遠消失在歷史之上!”

錦汐有些詫異,“消失?什麽意思?”

孟秋成換上一副癡情模樣,一手撐着下巴,揚起一張無害笑臉,盯着她的眸子看着。

“你也說了,女子為官讓人知道了定是死罪!所以,在別人沒有發覺之前,我不得要給自己想好退路麽!難道還要一輩子隐藏身份,混跡官場不成?”

錦汐點點頭,“你說的有些道理!”想了想,又道,“你告訴我這些,不會是單純的希望我不要誤會你吧?花魁選拔那日,你故意買通甄娘,來見我。還有我的身份,我想你現在已經知道了!

你三番兩次的故意接近我,特意提醒我,從梁王下手沒有用。你還知道,給我送信的人,你對我這麽了解一定也是有目的的!”

“嗯!”孟秋成眼底笑意更濃,“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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