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不就是電影裏經常演的……暴風雪山莊嗎?”白陽看了眼窗外凜冽的寒風,疑惑地問道。

“對。”岳青州點了點頭,然後在長桌旁坐了下來。

其實,所謂的“暴風雪山莊”是推理作品裏最常用的一種斷案模式。

一般表現為,将一群彼此或有聯系的人聚集在一個密閉環境裏,再接連将他們一一殺害的過程。

因為風雪的阻隔,那些人都無法離開,也無法同外界取得聯系,因此只有依據有限的搜查和推理來找出最終的兇手。

當然,兇手一定在這群人之中。

但他可以早早詐死,以便能夠瞞天過海;也有可能僞裝成一個“局外人”,在山莊之外全權操控一切;更有甚者,那個最終大開殺戒的人可能只是臨時起意,他只是模仿了兇手的犯罪手法,卻在犯下新的罪行之後,将責任一并推卸給他。

“不過,”蕭林三也在邊上坐了下來,“比起什麽風雪山莊,我倒覺得這更像是大逃殺。你們懂的,就是拿着刀互相怼,管特麽誰是兇手,弄完一個算一個那種。”

“沒那麽血腥吧?”白陽有些懷疑,他朝着那八個柴君所在的地方瞄了幾眼,心裏還是有些擔憂。

說起來那八個人明顯沒明白他們現在的處境。

他們在聽完岳青州的講話後,只是面面相觑,各自怔愣了有二十來秒,然後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四散了開去。

白陽不知道這群人是佯裝的輕松還是真的毫不在意,但他心裏隐隐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

一群柴君在大廳裏或閑逛或聊天,有的面有難色,有的仍在争論劇情,只有完全置身事外的路人柴G看起來身心愉悅。他去邊上的自助餐臺拿了盤甜點,象征性地問了下其他人,然後就自個兒吃了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

“我們現在究竟在什麽地方,這些食物、布置都只是幻覺嗎?”

“我們确實還在2304那間公寓裏,”岳青州看了他一眼,“但周圍一切都不是幻象。”

說着,他端起桌上的茶壺,給白陽斟了杯熱茶,然後動作輕緩地朝他遞了過來。

那套茶具看起來價值不菲,以金邊勾線、琺琅上釉,圖紋精致而典雅。

白陽有些遲疑地接過茶杯,雙手捧住了杯身。

瓷器上傳遞的溫度清晰可辨,紅茶特有的香氣也甘如蘭桂。

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茶味清新甘甜。

岳青州笑着問他:“現在相信了嗎?”

但白陽還是有些遲疑:“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規則裏說的,要求他們殺掉其他人,也是真的嗎?”

“你這話什麽意思?”蕭林三揚眉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那些被殺掉的人,是真的會死嗎?”

白陽把話說完之後,空氣突然靜默了那麽幾秒。

然後蕭林三就一下笑了出來:“怎麽可能?這就是個游戲而已。”

說完,他有些不太确定地朝岳青州使了個眼色,低聲問了句:“是吧?”

岳青州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然後徑直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蕭林三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嗯。因為以前從來沒這麽玩過。”

“……”

白陽有種不好的預感,蕭林三卻拿出了他最後的一點樂天向上精神:“就算是真的,這也不關我們的事吧?游戲規則不是除開我們三個了嗎?”

“我們肯定不會有事,當然,我指的是身體上的沒事。”

“……”這話說得,要精神上受了傷害,誰來彌補啊?

聽他這麽一說,蕭林三似乎也有些沒譜,但他吞了口口水,勉強又找個寬慰人的理由。

“我們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反正這游戲只有六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與其擔心他們,不如我們找點樂子,猜猜誰能活到最後?”

“……”這樣不太好吧?

見那兩人沒說話,蕭林三又補充道:“反正閑着也是閑着。要不這樣,我要是輸了,給你們一人一萬?”

聽到一人一萬,白陽有些不淡定了:“那要是我們輸了呢?”

“要是你們輸了……”蕭林三想了想,“那就幫我暴打楊加醬一頓。”

“……”

白陽不明白那個楊老板惹了什麽衆怒,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岳青州一口答應了下來。

“好。”

真是令人動容的同事情誼。

不過這買賣根本只賺不虧,他也樂呵着終于能找點“外快”。

“不過,我們就這麽坐着瞎猜也沒什麽意思。”蕭林三又加了附加條件,“不如先各自去找點線索,看看誰才是那個狠角色,兩點的時候我們再開始下注,怎麽樣?”

聽起來還挺合理。

白陽看了看時間,那時正是十二點四十,窗外風雪未停,窗內一片祥和。

岳青州也沒有異議,于是他們便開始分頭行動。蕭林三果斷跑進了人堆裏,而岳青州卻獨自去了門廊深處。

白陽在原地環視了一周,最終選擇上二樓的客房查看。

這座莊園統共兩層,是标準的歐式府邸結構。

底層是大廳,二層則是客房。

客房裏并非空無一物,而是擺放着每個人獨有的物件,而那些物件都是打印機精根據每個人檔案中的信息布置的。

白陽不知道這些地方會有什麽線索,他只是粗略地在各個房間看了幾眼,最後卻發現這些房間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在客房的衣櫃前面,總是會放着一個黑色的皮質行李箱。

箱裏裝着的是《非仙戰記》所有的單行本,當然,是每個時空完全迥異版的。

白陽随便去了個房間,打開了其中一個箱子。

他看了眼行李箱上的标號,上面寫着大寫字母C,就是高舉男主反派大旗的那個柴君。

漫畫開頭的內容同白陽記憶裏的差不了多少,除了師弟保住了一命以外,其他都大同小異。

不過即便他保住了小命,但後面出場仍舊不多,基本上都是男主和反派的1v1專場。

白陽翻了幾本,仍舊興趣不大。他想再去看看其他人的內容,這時卻看到這些單行本中有一本的封面看起來特比的奇怪。

其實說奇怪也不太合适,因為它的內容和布局都算不上獵奇。只是相比起以往封面的男主反派各種換pose大特寫,這一本的內容看起來特別的與衆不同。

那是第十七本單行本,封面标題叫做“永恒之間”。

畫面裏是一個有着黑色長發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極厚的白色獸皮外衣,頸間帶着一串由紅線穿成的金色鈴铛。

這裝扮白陽隐隐覺得像是在哪裏看到過,但一時又回想不起。

直到他的視線再往上挪去,這才發現了究竟是哪裏不對。

彩圖上的男人面容異常俊秀。

他神情祥和,雙眼微閉,臉上畫着一些詭異的金色圖紋。

白陽突然想起他曾經在哪裏看過有着這身裝扮的人了。

就在岳青州回來的那天晚上。

不過那并非現實,只是夢境。

夢裏的那個男人長得跟岳青州別無二致,但他來者不善,一進門就掐住了白陽的脖子。

白陽極力掙紮了許久,從最終從夢裏醒來。

不過說起那個夢,白陽突然想起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地方。

那就是,他在察覺到卧房門外可能有人時,有個男人正躺在他的床邊。

白陽內心警覺,正欲動作,誰知身邊那人卻抓住他的手臂,叫他不要動彈。

這一系列操作看起來也不算稀奇,只是白陽記得,那個聲音分明也是岳青州的。

所以說,他的夢境裏出現了兩個岳青州。

一個有着他的面容,一個有着他的聲音。

白陽越想越覺得奇怪,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他想看看故事中關于那個金紋男人的說法,于是索性了坐下來,将那單行本翻開來,仔細看了一遍。

那一段劇情講的是男主在跟反派的一場惡戰後身受重傷,被海浪沖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島後,在那裏知曉萬物之理,最終重創反派的故事。

那個小島是一個跳脫了因果循環之理的地方。

在那裏,夏荷可在寒冬綻放,臘梅亦能在炎夏盛開。

日月可同輝,冰雪亦可與烈日同存。

島上住着一個有着上千年歷史的部族,他們蘊天地靈氣而生,不老不死,不生不滅。

而那個金紋男人就是這個部族的首領。

男人雙眼不明,喉舌被廢,身世成謎,就連島上的居民也所知不多。

僅有幾個嘴快之人跟男主提起過,他們的首領每三百年就會消失一次。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何處,偌大的島上也全然不見了他的蹤跡。

但三日後的破曉時分,他又總會安然歸來。

後來有個膽大的少年在金紋男人消失之後,去尋找他的足跡,但卻再也沒有歸來。

而少年消失的那一夜,島上發生了一件極其詭異的事情。

但最詭異的是,衆人只記得那夜确實有事發生,但卻不記得究竟發生了何事。

男主奇怪,想知道更多真相,但那個金紋男人卻在他就快接近真相的時候阻止了他。

他帶他去了一個山洞,帶他走過了一條長長的隧道,她他告訴他,他們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有關于這天地萬物的真理。

男主從暗道出來後大徹大悟,終于突破自身極限,重創了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反派,最後成功離開了這片天地。

這段劇情乍一看就是一個極為平常的冒險升級故事。

但白陽把這本書前後的幾個單行本都看了一次,卻發現這個故事的出現顯得極為突兀。

畫風不僅與前後劇情明顯不搭,但內意晦澀,許多地方都沒有解釋清楚。

白陽又看了幾次,卻越看越覺得離奇。

他想去問問柴C這故事還有什麽深意,誰知這時,他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輕響。

他警惕地回過頭去,卻發現來者竟是岳青州。

那人的眼睛裏仍舊隐隐閃爍着些微藍光,他的臉龐尤其蒼白,在房間燈光映照下,竟像是被一層淡淡的金光籠罩着一樣。

他突然發現岳青州與畫上的那個男人其實長得極像,特別是當他擡眼看着某處時的樣子,簡直同畫裏那人一模一樣。

“發現什麽了?”那人輕聲問道。

聽到他的聲音,白陽這才回過神來。他指了指手裏的漫畫,卻不知道要從哪裏說起,索性就轉移了話題:“你呢?你去門廊哪裏發現了什麽?”

岳青州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奇怪,但白陽又說不清是哪裏不對:“發現了什麽并不重要,我來是想告訴你,要是出了什麽事,你記得大聲叫我,我聽到了會來的。”

“能出什麽事?不說這跟我們仨沒關系嗎?”

“……”岳青州停頓了一下,“我只是說‘萬一’。”

白陽覺得這裏面有坑,他想再問問這事究竟怎麽回事,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凄厲的慘叫聲。

岳青州面色一凜,往前疾走幾步,一下擋在了白陽身前。

白陽一驚,趕忙轉過身來。

這時,他手裏拿着的單行本裏突然掉出了一張不大的書簽。

看起來像是随書的贈品,上面還附着柴君的簽名。

書簽上畫着的是那個面容英俊的金紋男人,他側倚在窗邊,正對着一池無垠的星空。

他仍舊雙眼微閉,神态怡然。

但白陽注意到的卻是那幅畫下面的一行金色小字。

上面寫着:“只能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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