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37

夜已深,栖鳳齋裏還亮着燈。

入夜之後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屋裏有些悶熱。長孫蘭夜穿着白色裏衣,披着鴉青外衫,坐在書桌旁回複書信。

見硯臺裏的墨快沒了,吟冬默默上前,剛拿起墨,外面有人傳話。

“吟冬姐姐,将軍府來人了,說有事要見吟冬姐姐。”

吟冬聽完下意識看看旁邊的人,正想着該怎麽探探殿下口風,結果就聽他道:“讓她過來回話吧。”

一聽這話,吟冬忙應了聲“是”,然後放了墨出去叫人把那人請過來。

深夜打擾,阿春本想是偷偷問問吟冬就好,結果沒想到還是驚動了祁王殿下。不過也許是好事,萬一小姐不在這裏,說不定還能讓祁王殿下幫忙找。

阿春行了禮。

吟冬問:“阿春姑娘這麽晚來王府是有什麽事嗎?”

阿春看了眼坐在中間那人,一瞬之後又将目光移到吟冬身上。雖然祁王殿下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她跟着小姐這麽多年,也從未見過他發過脾氣,但不知怎麽的,總是不敢直視他。

“我家小姐上午出門幫一個朋友找走丢的孩子,結果孩子找到了,但小姐到現在沒回來,所以想來問問我家小姐今日可有來過祁王府?”

一聽這話,吟冬不禁看了眼站在對面的彥青,從他眼裏讀出了“不妙”二字,而後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殿下。

手裏的筆已經停下,筆尖點在紙上暈開一朵濃郁墨色。

栖鳳齋裏忽然一片寂靜,只剩雨落在瓦檐、院中草木上的沙沙聲。

片刻之後,長孫蘭夜放下筆,起身,顧不上換衣服,直接将披在身上的外衫穿上,問:“她是去哪兒找人?”

“好像……”阿春想了想,“當時說孩子是在長平街上不見的,所以小姐應該是去那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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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青。”長孫蘭夜徑直往外走。

“是,殿下。”彥青跟上。

林中的雨聲越來越大,被淋成落湯雞的白驚蟄站在坑底,一臉沉思狀。

“咕~”身體裏忽然傳來一聲同她沉思時的嚴肅模樣一點不符的聲音。

白驚蟄咽咽口水,揉揉肚子,算是安撫,結果這一揉又聽到一聲,“咕~”

這下白驚蟄炸了,一巴掌拍過去,“安靜!”這些肚子果然不叫了,不過下一刻她趕忙搓了搓軟趴趴的肚皮。

好疼……

這邊剛擺平肚子,那邊“禍”從天降。一片沾水帶泥殘破的樹葉随雨落下,“啪叽”一下,好巧不巧呼在白驚蟄的腦門上。

白驚蟄:“……”

掉坑偏逢連夜雨!

恨得撮牙花子,白驚蟄一把抓了腦門上那濕噠噠的玩意用力扔掉。結果那葉子上的泥全沾到她手裏,任她使出全身力氣,那玩意兒卻悠閑自得輕飄飄落地。

看得她肚子脹得發疼,雙手一叉腰,兩只腳像踏風火輪一般飛快的踩着地上的樹葉,“連一片樹葉子都敢欺負我!?我可是堂堂白家軍的少将軍!少将軍!”

在坑裏一通折騰,沒吃飯,有些累了,故作潇灑的将耷拉下來的一縷頭發往後一撩,“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們這種……樹葉一般見識。”

話音剛落,頭頂傳來樹葉塌陷的聲音,白驚蟄一擡頭,一見一團黑黑的東西掉了下來,借着外面的光亮仔細看看,好像是……

肩上微微一沉。

癞/蛤/蟆!

白驚蟄身邊的人都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白少将軍,唯獨就怕癞/蛤/蟆!

“啊——”林中傳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聲。

長孫蘭夜站在長平街街尾,隐約聽到山上傳來一聲尖叫,忙往上走,邊走邊叫着白驚蟄,“蓁蓁?蓁蓁?”

白驚蟄在坑裏一頓上蹿下跳,肩上的東西終于掉了下去,隐隐聽見有什麽東西爬動的聲音,白驚蟄便慢慢挪到它對面貼着坑壁站着,大氣都不敢出。

“蓁蓁?”

忽然聽到有人叫她,不過那聲音經雨水沖刷,時有時無。

該不是自己餓過頭出現幻覺了吧?

白驚蟄凝神細聽,發現真的有人在叫她,好像還是修頤哥哥的聲音,喜出望外,差點一蹦三尺高,猛然想起這裏還有一位大爺,立馬規規矩矩站好,用最大的聲音應答,“我在這裏!修頤哥哥,我在這裏!”

長孫蘭夜循着聲音找過去,扒開坑口那些樹葉,舉着火把往下一看,只見她像是對面有什麽很可怕的東西,整個人緊緊地貼着坑壁站着,此刻正撇着嘴淚眼汪汪看着他。

“修頤哥哥,有癞/蛤/蟆。”

長孫蘭夜的心一下歸了位,忍不住笑出聲。

還好她沒事。

雨勢越來越大,火把也被澆滅。白驚蟄被救上的時候,眼睛被雨打得都睜不開眼。

“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避雨。”長孫蘭夜脫了外衫幫白驚蟄擋雨,帶着她離開,好不容易才找到個山洞。

生了火,山洞裏一下亮了起來。

白驚蟄穿着濕衣服在坑裏待了一兩時辰,泡得指尖都起皺了,後來又被這瓢潑大雨一淋,凍得夠嗆。見了火,哆哆嗦嗦的趕緊在火堆邊坐下。

長孫蘭夜簡單用枯枝支了個架子,而後将濕透的外衫重新穿上,看着凍得嘴唇都失色的白驚蟄,柔聲,“把衣衫脫下來烘幹再穿。看這雨勢一時半會停不了,一直穿濕衣服我擔心你會染上風寒。”說完,不等白驚蟄答應就徑直朝着洞口走去。

我擔心你。

不知怎麽的,這四個字像是魔咒一般引得白驚蟄情不自禁地一遍一遍去想。靜靜看着他的背影,依舊是那個風雨不動安如山的修頤哥哥,目光漸漸下移落在他還在滴水的衣角。外面大雨,山洞裏也有些潮濕,水落在地上,融進土裏一點痕跡也不留。

長孫蘭夜走到洞口才停下,背對着白驚蟄席地而坐。

見狀,白驚蟄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任憑她如何努力想要證明自己,可是還是出現各種狀況,最後還是要別人要來照顧自己,而且她永遠都是被照顧得很好的那個。上次蓬萊閣是,這次還是。

白驚蟄垂頭喪氣的将外衫脫下搭在那架子上。一件外衫挂得平整得不能再平整了,白驚蟄還站在那兒這兒扯扯,那兒拉拉。好半晌,終于憋不住了,問了句:“……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

心裏還在別扭,話說個半截,聲音也幹巴巴的。

“聽阿春說的。”

“阿春?那她有沒有說安兒怎麽樣了?”白驚蟄急急問到。

“安兒已經找到了,放心。”

聞言,白驚蟄長舒一口氣。這風雨交加的,她都覺得難熬,要是換成安兒,後果簡直不堪設想,“那就好。”

“一個人出來找我的嗎?”

“其他人在別處找。”

“哦。”

山洞裏又慢慢歸于安靜。白驚蟄摸摸衣服,已經幹了,重新穿上。

等她穿好衣服,長孫蘭夜才坐了回來。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被這火烤着,白驚蟄覺得眼皮漸漸發沉,強做精神幾回,最後還是扛不住沉沉倦意睡了過去。睡着之後,身體軟下來,像是沒了支撐,偏着頭就往邊上倒。

忽然,一只五指修長的手穩穩拖住,輕輕擡起,讓她枕在自己肩上。

白驚蟄睡得并不好,一直在做夢,一會兒夢見自己在戰場上,一會兒又夢見自己被追殺,她拼命跑,卻意外摔進一個泥潭,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對方舉着一柄長錐一寸一寸鑽進自己肚子裏。

那痛感愈發真實,白驚蟄捂住肚子輕哼着醒來。見長孫蘭夜已經睡着,小心翼翼坐直身體,本想調整坐姿讓自己好受點,結果動了沒幾下忽然就喘不上了氣,腹痛加劇,随即心慌頭暈,手腳發軟。

她這邊的動靜吵醒了長孫蘭夜。發現她臉色慘白,滿頭大汗,長孫蘭夜忙将她攬過來讓她躺下。

躺下之後稍微舒服一瞬,像是被反噬一般,後面疼得愈發厲害。白驚蟄疼得忍不住腳在地上用力蹬着,身下忽然湧起異樣的感覺。這感覺太過熟悉,白驚蟄心裏一驚。

好死不死,竟然這時月事造訪。

“蓁蓁?”

白驚蟄今天一身藏藍色衣裳,雖說能稍微擋一擋,但終歸不能細看。夢裏那長錐像還留在自己肚子裏,使勁地在往裏鑽。聽到他的聲音,白驚蟄忍着痛着急去捂他的眼睛,“修頤哥哥,不要看,不要看我。”

縱然長孫蘭夜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見她這般也猜到幾分,将被她蹬開的外衫拉過來重新給她蓋上,将她抱緊一點,“我該怎麽辦?”

白驚蟄閉着眼又忍過一陣痛,虛弱搖頭。這也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嗯~”白驚蟄疼得忍不住輕哼出聲,一只手死命的拽着長孫蘭夜的衣衫。

長孫蘭夜任由她扯拽,就算被不小心掐住皮肉,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反而抱她抱得更緊。

白驚蟄疼得腦子裏嗡嗡直叫,只覺得他身上很暖,便下意識地往他身上攀。長孫蘭夜順勢躺下,讓她緊貼在自己身上,聽她牙關緊咬發出的聲音,擔心她會咬到自己,便抱着她往上一點,把自己的肩膀喂到她嘴邊。

“蓁蓁。”

白驚蟄已經疼得意識模糊,張嘴咬在那肩膀上。

嘗到一股甜腥味的時候,白驚蟄一下松了力,一想到這是他的血,趴在他肩頭不由嗚咽出聲。她想要起來,後腦勺卻被人摁住,有人在她耳邊柔聲說話。

“蓁蓁,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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