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 44

因為謝啓這一攪和,饒是山珍海味,白驚蟄也沒了胃口,吃了幾口就默默落了筷。其他人也是興致缺缺,吃完飯一行人便打道回府了。

回到卧雲別苑,大家各自回屋。

白驚蟄帶着阿春往自己的房間走,走了一段,還是覺得關于謝啓的事情應該跟修頤哥哥說聲。

“阿春,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回去。”白驚蟄突然停下。

阿春還沒反應過來,自家小姐就跑遠了。

“修頤哥哥!”白驚蟄追到長孫蘭夜屋外才追上他。

長孫蘭夜停下,等着她走近,“蓁蓁,有什麽事嗎?”

白驚蟄在他面前站定,稍微緩緩,道:“修頤哥哥,有件事我覺得應該要告訴你一下。”

“什麽事?”

“之前在容州的時候,我有見過謝啓。就是住進客棧的那天,我打開房間裏的窗戶,謝啓坐在街對面的茶樓裏。當時雲桑也在。他應該也看到了我們。我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早有預謀”

長孫蘭夜聽完,沉吟片刻,“我知道了。”說完上前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拉近不少,他面帶愧色,“本來想讓你無憂無慮地玩幾天的,沒想到這麽快就把你卷了進來。抱歉,蓁蓁。”

這次他沒有再說“不要管”、“交給他”之類的話。

白驚蟄微微仰着頭,笑着,“所以,我現在算是跟你和爹爹會合了嗎?”

她總是能在不經意之間就撞到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像撞散了一團棉花,長孫蘭夜看着她,嘴角微彎,“嗯。”

能跟他們并肩站在一起,白驚蟄覺得很高興,“我就是想來跟你說下這件事。那沒事,我就先回去了。”擡手捏捏後頸,“坐了這麽久的馬車,累死了。”

“好。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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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蓁蓁。”

白驚蟄走了幾步,忽被叫住,轉身。

他站在廊下,身後有房間裏灑出來的微弱光亮,看着她輕聲道:“後面我可能沒辦法時時刻刻在你身邊,如果再遇到謝啓,盡量避開。”

“好,我知道了。”看出他的擔憂,白驚蟄臉上揚起一個笑容答應。

回房洗漱完白驚蟄就上床躺着,明明覺得很累,卻翻來覆去睡不着。折騰得實在心煩,幹脆爬起來上了屋頂。

白驚蟄雙手枕在腦後躺下去,被夜風一吹,舒服得只想嘆氣。

在這兒還能看到街上的燈光,果然是帝都,都已經這麽晚了,竟還有店鋪亮着燈。

忽而,一聲輕響,有人上了屋頂。一聽那踩在瓦上的腳步聲,白驚蟄不轉頭都知道來的人是誰。

“你也睡不着?”白驚蟄目視遠處,聲音帶笑問。

元朗在她身旁坐下,遞過來一壺酒,“要喝嗎?”

白驚蟄稍微坐起來,手肘撐在屋脊上半躺着,接過元朗手裏的酒,“有酒不喝,豈不是暴殄天物。”

兩人一人一壺酒。白驚蟄拿着酒壺朝元朗舉了舉,痛飲一回,要不是酒壺被人擡起,她能一口氣喝完。

“喝太急,容易醉。”元朗收回手,輕聲道。

是喝得有些急,從嗓子眼到肚子裏,一片熱辣,燙得腦子也暈乎乎的,白驚蟄躺下一點,往後仰頭,“醉了就醉了,剛好睡不着。”

“在想什麽?”

“嗯?”白驚蟄擡起頭,只看得元朗的背影,頓了頓,“好像有很多很多事,但是仔細一想卻又什麽都想不起來。”

兩人之間靜了會兒。

“你覺得謝啓這個人怎麽樣?”元朗開口問。

白驚蟄“呵”一聲笑出來,坐起來,看着天空中的彎月沒有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一說起這個名字,白驚蟄就情不自禁想起今晚在迎仙樓看到的那一幕,謝啓沿着長廊往前走,旁邊一扇一扇門打開,走出一個個谄笑着的人,将他簇擁在中間。

一想到那些人多是朝廷官員,還有謝啓臉上的笑,白驚蟄就莫名覺得後背發冷,又有些莫名的悲涼。

“不知道。”白驚蟄回答。

元朗仰頭喝了口酒,問:“想走嗎?”

“嗯?”白驚蟄懷疑自己聽岔。

元朗目光不知落在前面何處,握着酒壺的手暗自收攏,指尖微微泛白,面上風平浪靜,“如果我說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裏,你,願意跟我走嗎?”

聞言,白驚蟄嘴角輕牽。

走?她能走到哪兒去?

她能抛下一切權利富貴,甚至抛下自己的姓名,可是爹爹、修頤哥哥、蓉姨清叔,她要怎麽抛下?

這些情緒被酒一點,忽然就像失了控,揪扯着她不放,白驚蟄忙低下頭,平複之後才擡起來,一點沒正經地笑着,湊到元朗面前道:“好啊。不過你準備帶我去哪兒?”

元朗擡眼靜靜地注視着她,半晌,低聲,“已經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了。”

你沒有打算跟我走,所以已經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了。

“啊~被看出來了。”白驚蟄有些惋惜道,腦子愈發昏沉。

“可是我卻看不出來你們在想什麽。”後面這句話幾乎是用氣音再說,所以只有她自己聽到。

低落不過片刻,下一瞬白驚蟄又恢複了之前的不正經,“老實說,我覺得我才是那個最應該戴面具的人。”說着,白驚蟄靠過去,臉湊到元朗面前,軟軟地舉着食指點在那銀色半面上。

感覺到那壓在臉上的輕微力道,元朗微怔,看着她,一動不動。

“這個東西真是讨厭,又硬又冰。”白驚蟄眉間微蹙,說完,支撐着手臂的膝蓋一軟,整個人就往前倒。

元朗一驚,一把扶住她。

而白驚蟄卻絲毫沒有被吓到的樣子,就這樣坐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元朗,“你開心我不知道你開心,你難過我也不知道你難過,現在,就連你長什麽樣子我都忘了。我好像,真的是個白癡。”被酒勁一沖,眼眶也微微泛熱。

那雙星眸閃過一絲痛苦,不過轉瞬即逝,并未叫人察覺,“你喝醉了。”

白驚蟄偏着頭笑,“嗯,好像是有點醉了。”說着緩緩擡起手覆在他臉上,“元朗,我可以看看你嗎?”

元朗身體一僵,想要躲開,又聽她道。

“我想看看你,可以嗎?”

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提出這個要求。雖然以前也看出她動過心思,可是每次都是半開玩笑地說。所以可以拒絕得心安理得。可是這次……

元朗坐着沒動,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見狀,白驚蟄權當他是默許了,開心笑着,擡手撫上他的臉。

她的指尖落在他的眼尾鬓邊,元朗心頭随之輕輕一緊,眼睫輕顫着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她并未注意到他的繁亂的心緒,偏着頭,癡癡地看着他的臉。

一聲極其輕微的聲響,那張仿佛已經長在臉上的銀面叫人輕輕擡起。

元朗像是猛然回神般,一把摁住了白驚蟄的手。

兩人默然對視。最後白驚蟄先敗下陣來,嘴角輕彎着抽回自己的手。

雖然他從未提及說明,可是白驚蟄知道,在他心裏有別人不能觸碰的角落。她并不喜歡揭別人的傷疤,尤其這個人是,元朗。

那個就算刀插進心裏也不會吭一聲的元朗。

“我好像真的醉了。”白驚蟄終是抵不住層層疊疊的醉意,慢慢軟下身體趴在元朗膝蓋上,眼睛輕阖,像是睡着了,許久,忽然喃喃一句,“元朗要是能不戴着面具活着……該多好。”

聞言,元朗呼吸一滞。

元朗抱白驚蟄回房,阿春已經睡了,屋裏也沒點燈,唯有窗外皎潔月光,小心将她放在床上。

忽然挨到透着絲絲涼意的床鋪,白驚蟄輕哼一聲,似乎是要醒來,元朗定住不動,等她又睡着之後,元朗才輕輕将自己的手抽出來,傾身拉過被子幫她蓋上,細心掖好被角,而後順勢坐在床邊。

這一坐便是半個時辰,子夜已過。元朗起身,在床邊稍一駐足,緩緩彎下腰,俯身在那已經沉沉睡去的人的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像蝴蝶飛落。

片刻之後,悄無聲息地離開。

她逃不開,他也逃不開。

自那天在屋頂喝醉酒,不對,準确地說是從迎仙樓回來之後,白驚蟄整個人便沒精打采的,也規矩了許多。又聽到消息說皇上這幾日身體不适,暫時不會召見她,白驚蟄松了口氣,乖乖待在別苑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跟她相反,雲桑、修頤哥哥還有元朗這兩天幾乎都不在別苑裏。雲桑是去找付先生在宮裏當禦醫的師弟。

至于元朗和修頤哥哥,因心情不佳,白驚蟄未多過問。

而且元朗不在也正好,那天喝醉酒之後發生的事情她只有一個很模糊的印象,直覺自己又幹了蠢事,所以緩幾天不見也好。

不過白驚蟄從來就不是安靜的性子,越待在別苑裏人越沒精神。

這會兒白驚蟄正坐在院子裏的石桌旁,手肘撐在桌上手托着臉,蔫蔫的,像打了霜的茄子。阿春在旁邊絞盡腦汁想要找些有趣的話來逗她開心,可是都不管用,忽見一人過來,阿春像看到救星。

“付姑娘!”

小姐最愛跟付姑娘鬥嘴,說不定再吵吵就好了。

付雲桑微微點頭,徑直走到白驚蟄身邊,将剛在門外接到的的東西扔到桌上,“給你的。”

白驚蟄撇了眼,稍微調整坐姿拿起來看了眼,“請帖?誰送來的?”

“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驚蟄癟癟嘴,這脾氣可是一等一的差。心裏邊嘀咕着邊展開請帖,細下一看,白驚蟄驚得從凳子上“噌”地站了起來。

“清平侯府?”

清平侯府的蕭夫人便是修頤哥哥的親姨母。

見狀,付雲桑覺得她應該知道這次宴會的重要性了,不過轉身離開之前還是提醒了句,“別說我沒提醒你,明日赴宴,如果你還是這身打扮就別怪我叫你白癡了,因為你真的是。”

白驚蟄頓時一張苦臉,仰天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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