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 51

見付雲桑面色有異,白驚蟄問:“怎麽了?”

聽到她的聲音,付雲桑猛然回過神,看了白驚蟄一眼,輕輕搖頭,“沒事。”說着松開她的手,見她似乎不太相信,又恢複了那冷淡的樣子,“算你運氣好。這毒沒有發作,不然你早被人放倒了。”

一聽這話,白驚蟄更氣了,心裏把謝啓咒了千萬遍。

夜已深,人也都沒事。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別苑終于安靜下來。

月至中天。

一扇房門打開,付雲桑走了出來,往白驚蟄的房間徑直走去。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去找白驚蟄,明明一切都再明了不過,就算是去确認也不過是多此一舉。可是心裏還是忍不住抱着一絲僥幸,也許不是呢,也許不是她想得那樣呢。

他手上那只玲珑花紋銀墜時而像刺,紮得她很痛;時而像羽毛,撩得她心癢。她一直在想,另一只會在誰身上。他對白驚蟄實在是太特別了,所以她不是沒有想過另一只在白驚蟄那裏。可是她确認過很多次,她手上都沒有。

即使沒戴在手上并不代表沒有,可是她一次一次地用極其蹩腳的借口安慰了自己。

直到今天,她發現白驚蟄身體裏有五毒蠱。頃刻之間,她精心為自己編織出來的夢境搖搖欲墜。

世人苦苦尋覓的靈犀蠱貼身而養之法便是五毒蠱。

五毒蠱,蠱中之王,名為蠱實為藥,極善極惡。凡中蠱者,一切活物之毒皆可自行化解,此為極善;然而此蠱卻要用人心頭之血為引培育,血光太盛,此為極惡。

師傅說過,五毒蠱一旦種下,便是拿自己的命跟它簽了契約。若想用五毒蠱為他人解毒,只有一個辦法,那便是将已成熟的蠱蟲引出來,用被救者的鮮血誘其進入體內,而後蠱蟲開始繁育,新的蠱蟲直接種在體內,便可解毒。此法也是五毒蠱的繁育之法。不過,一旦采用此法,原主便要承受萬箭穿心之痛,甚是會丢掉性命,所以五毒蠱雖有解毒之奇效,仍是世間罕有。

白家無一人會蠱,整個永州城會蠱的人都寥寥無幾,若論高手,唯獨那位早已香消玉殒的王妃,師父曾經的同門。

由此一看,白驚蟄身體裏的五毒蠱,除了是他引出過自己身體裏的蠱蟲給她,她再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另一只靈犀或者說尋香在誰身上已經不言而喻。

思忖間,便已經到白驚蟄的屋外。

她一擡頭,卻見一個身穿白色錦服的身影推門進去。

腳下再也邁不動一步,心口也像是被人拉開了一個大口子,寒風直直的往裏灌,讓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那房間裏傳來隐約的說話聲,付雲桑低下頭。

是啊,既然都願意冒着生命危險去救她,區區一只靈犀又算得上什麽呢?

匆匆而來的身影只在屋外站了片刻便又悄然離去。

剛走出南院,付雲桑不期然和另一人迎面撞上。

像是被人撞見了心裏不可告人的隐秘,付雲桑有些失措,卻強做鎮定,擺出甚是随意的樣子問了句,“還不睡?”

其實她沒有察覺,平時的她從不會去過問別人這種事情。

元朗緩緩轉過身去,側對着付雲桑,“你不也沒睡。”

努力撐起來的僞裝叫人一針戳破,付雲桑笑得有些苦澀,轉而也看向夜空之中的月亮,“你還是這樣,除了她,對誰都冷血無情。”

元朗沒答話。

付雲桑卻沒有偏執一定要他回答,站了會兒,喃喃,“你們都是,除了她。”

今天這個夜晚明明與往日沒有什麽差別,可是卻又如此不同。這樣的不同讓她深埋在心裏許多年的話竟有了想要想要向人傾訴的欲望,不過僅剩的那點驕傲卻讓她不斷嘗試着想要将這點欲望壓下去,但是适得其反,越是壓制那種想要傾訴的想法越是強烈。強烈到已經不止于想法,那些話就像是變成有形的,争前恐後地往嗓子眼擠。

被憋的臉頰微紅的時候,付雲桑一邊嘆着氣一邊道:“什麽一見……應該是最狠毒的詛咒了吧。”中間兩個字還是強行忍了回去。

這一開口便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付雲桑整個人已經陷進了回憶之中。

“第一次見到他,他還是世子,我是跟着我爹去祭拜王爺王妃。他身邊就只有一個老管家,明明才十歲,面對雙親去世,卻沒有一點哭鬧。周圍的大人都私底下說他冷血,對自己的父母竟沒有一點感情,看着覺得很可怕。可是我卻覺得他只是在忍。父王去世,偌大的祁王府便落在他的肩上,怎麽敢哭?”

“從那天開始,我就暗暗發誓,我要站在他身邊。所以,我答應爹爹去藥王谷,學醫也習毒,只是為了讓誰都傷不了他。我想,等我足夠好的時候,他就會看到我了吧。然後就像王妃王爺那樣……”

突然長久靜默,半晌。

“可是我忘了情人眼裏出西施,更沒有什麽先來後到可言。”

說完,看到旁邊的人遞了手帕過來,付雲桑笑得甚是不屑,“你是在可憐我嗎?”

元朗垂眸想了想,默不作聲地又把手帕收了回去。

被他弄得有些氣結,付雲桑忍不住道:“我看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她應該還不知道你不會跟她回永州的事吧?如果我是她,知道一切的那天一定會怨你。明明現在在一起的時間都是偷來的,卻被自己這樣白白浪費,可是若是怨自己或許就活不下去了,所以還是怨你的好。”

元朗無意與她談這個話題,轉身準備離開,邁腿的瞬間幽幽道:“是嗎?要是能被怨一輩子最好不過。”

聞言,付雲桑微微詫異,沒再接話,目送着他離開,直到那抹玄色的身影徹底融進夜色之中。

心裏裝着一個不可能的人大概就是像這樣吧,黑落進黑裏。

付雲桑不由轉頭看向剛剛自己過來的方向。

因為手腕被謝啓握了下,白驚蟄沐浴的時候差點搓掉一層皮,洗了許久,水都涼了才起來。

換好寝衣正要躺下,門卻突然被推開,以為是阿春去而複返,白驚蟄頭也沒回繼續往床邊走,走了兩步,突然發現腳步聲不對,猛地回頭,看清來人,立馬蹲下抱成一團,臉漲得通紅,“修……修頤哥哥。”

一想到自己現在就穿着一件單薄的寝衣,白驚蟄現在腦子亂成一團漿糊,只是聽到那腳步聲朝着自己這邊徑直走過來,心裏更慌了,一邊沖身後急忙擺手,“修頤哥哥,你別過來!”說完,像只短腿鴨一樣,往旁邊挪挪,竭力伸出手去夠搭在衣架上的衣服。

好不容易指尖夠到了衣角,忽然後背上一沉。

被人從背後整個擁進懷裏。

“蓁蓁……”

像是呓語般,他将頭埋在她頸間輕聲喚着她的名字。他離得太近了,溫熱的氣息全撲在她的頸間,白驚蟄臉紅得像煮熟的蝦一般,手忙腳亂的擡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睛也像是被熱氣熏過,濕漉漉的。

“修頤哥哥……”白驚蟄想讓他松開自己,稍稍一動,卻被他順勢推到在地,他整個人也覆了上來,将她的亂動的雙手摁在兩旁。

“蓁蓁。”他的頭枕着她肩上,聲音突然變得格外沉重和疲憊。

白驚蟄一愣,突然止了所有動作。想起在宮裏的時候他被皇上叫走,回來之後又帶着彥青去了書房,直覺不太好。

“怎麽了?”白驚蟄努力收着下巴,卻怎麽都看不到他的臉。

他沒回答,握着她右手的手慢慢滑到手腕上,慢慢摩挲着。白驚蟄覺得很癢,可見他現在這樣,又不忍躲開,便輕輕攥着拳,忍着。他的指尖準确無誤點在她手腕上的那個針眼的時候,白驚蟄不自主地一顫。

“還好嗎,這裏?”

“……嗯。”白驚蟄遲鈍片刻後才回答,“雲桑說毒沒發作,不會有事。”

“對不起。”

“嗯?”

他将身體撐起來一點,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蓁蓁今天吓壞了吧?”

被他這麽一問,白驚蟄不禁想起晚上在禦花園裏的驚心動魄,可是一擡眼,看到他微微皺着眉頭,那雙極好看的桃花眼裏滿是歉疚和擔心,不禁搖搖頭,“沒有。”

本以為他會松口氣,或者再安慰安慰她的,結果聽她說完這句話,他手上一松,整個人又壓到她身上,額頭抵着她的肩窩,“可我吓壞了。”聲音裏隐隐透着一絲委屈。

聞聲,白驚蟄身體一僵。

就好像一個滿身铠甲的人終于願意在你面前卸下所有,把心捧到你面前。

白驚蟄心像是被什麽填滿,明明漲得發疼,可是又軟得一塌糊塗,只下意識地将頭往他那邊靠了靠,像只小貓一樣用臉輕輕蹭蹭他。

可是她在這兒一本正經的安慰着,他卻忽然輕聲笑了出來,白驚蟄不明所以,又隐隐來氣。可是當他擡頭看着自己的時候,所有的氣瞬間化為烏有。

他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笑容,想拿到糖的孩子,眼睛都亮亮的。

看得她直接呆愣住。

忽然,那雙眼睛又靠近了一分,“蓁蓁,就這兩天我讓彥青先送你回永州好不好?”

他離得太近了,白驚蟄一動不敢動,還沒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自己已經點了頭。

見她答應,長孫蘭夜嘴角輕彎,擡手摸摸她的頭,“蓁蓁好乖。”

這熟悉的感覺一回來,白驚蟄陡然清醒,眉頭一凝。

她怎麽覺得自己掉進了陷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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