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chapter 58

等她終于玩累了,兩個人才坐在草地上安安靜靜的待會兒。

誰也說話。

坐了一陣,白驚蟄似乎有些疲憊,默默擡手放在長孫蘭夜屈起的膝蓋上,而後偏頭枕在自己的臂彎。

長孫蘭夜低頭,伸手将散落在她臉頰上的一縷發絲輕輕勾起,別到耳後。

他指尖微涼,若有似無的在臉頰上滑過,帶起一陣癢,白驚蟄不由縮了縮脖子,卻在他抽手的時候握住他的手拽到自己面前,牽着。

長孫蘭夜淺笑,輕輕分開她的手指,十指相扣。

扣住的一瞬間,白驚蟄心尖微顫。

她的不舍,她的煩憂,他都懂。

“留在帝都……會有事嗎?”白驚蟄忍不住開口。

他的指腹在她的手上摩挲着,“可能會有危險,但我跟你保證,不會有事,我會好好的回永州見你。”說話的時候,他靠近了些,連帶着那淡淡的幽蘭香也濃了一分。

“嗯。”白驚蟄輕輕動了動,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除了一個“嗯”什麽都沒再多說。

畢竟那些從一出生就注定要背負的東西,不是她三言兩語就可以推卸的。

他是,她是,還有……元朗,也是。

在他膝上趴了一會兒,白驚蟄覺得手有些麻,坐了起來,雙手往身後一撐,手卻被手上的镯子硌了下,收回手,坐好,将镯子取下來,拿出剛才蕭夫人送的那支發釵,用手帕包好一起放在懷裏。

看着她低着頭,小心翼翼地把镯子和發釵放在一起,再認認真真地包好,長孫蘭夜只覺得心裏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

“為什麽取下來了?”

白驚蟄擡頭,答得認真,“護身符,自然是要好好收着的。”

昨天他趁她不注意給她戴上的時候,說這是護身符,當時她只以為是個普普通通的镯子,結果今天早上吟冬問,蕭夫人也問,她又不傻,這肯定是極貴重的東西,還是收起來的好。

“可是,這樣就不公平了。”

“什麽?”

長孫蘭夜擡手,露出手腕上的一條紅繩,“我一直都戴着。”

白驚蟄突然臉紅,結結巴巴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想了半天就想到一句,“這個不會壞啊,镯子我要摔壞了怎麽辦?”

她還委屈呢,明明知道她天天舞刀弄槍的,還給她送玉镯子。

“那換一個。”

“嗯?”白驚蟄還沒來得及問,他突然傾身握住自己的腳腕。

她還沒穿鞋,白驚蟄下意識掙紮,想往後逃,卻怎麽也逃不開,腳反而拽到他身旁,他的另一只手撐在她身側,于是她便陷在他的身影之下。

“會有點疼。”他忽然輕聲道。

白驚蟄不解,下一刻就因為腳踝上針紮般的疼微微皺了眉,好一會兒過去,腳踝上的痛感慢慢消失,等他稍微松手,白驚蟄就連忙把腳往回收,一低頭,卻見腳踝上多了一朵墨藍色圖案。

看清那圖案,白驚蟄猛地一怔,而後又耐不住好奇,伸手摸摸,像畫上去的。再搓搓,搓不掉?

白驚蟄覺得神奇,不由看他。

“一點江湖術士的小把戲而已。不過,一輩子都不會掉這點倒是,童叟無欺。”眉眼之間,竟還有一絲得意。

白驚蟄忽然覺得心口像被什麽撐得滿滿的。

“這下,就再也跑不掉了。”他眼底含笑的看着她低聲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語,大概是聲音太低,不經意間洩露了一點點擔憂。

白驚蟄心裏一刺,稍微起來一點,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抱住他,“不會跑的。修頤哥哥在哪兒,蓁蓁就在哪兒。”

有人一邊嘆氣一邊抱住她,就在白驚蟄準備抱他抱更緊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句,“叫錯了。”

白驚蟄一愣,繼而大驚,連忙松手,連滾帶爬的就要跑,結果卻被人一把扣住腰,抓了回去。

“修頤哥哥!”白驚蟄掙紮。

“又錯了。兩次。”說着就俯下身。

白驚蟄害怕了,連忙改口,“修頤!修頤!”叫完,耳尖都紅了。

他忽然停下,額頭抵着她的額頭,笑出聲,開心得身體都跟着微微顫動。

“你笑什麽?”白驚蟄不高興了,撇着嘴別過臉。

他起身一點,注視着她。

感覺到他的目光,白驚蟄心裏那個小人兒叉腰別頭,仰着下巴等人來哄。

突然,腰上一緊,白驚蟄微驚,不自主回頭。

“這裏。”

她還沒懂是什麽意思,右手手腕突然又被人扣住,“還有這裏。”

白驚蟄一頭霧水。

“他都碰過對吧?”突然不高興了。

白驚蟄恍然大悟,不等她為自己辯解,又聽他說:“你還叫你蓁蓁?三次?”

“這個也要算啊!”白驚蟄急眼了,難不成不許別人叫她名字了嗎?

完全無視她的抗議,松開她的手腕,放在她的肩膀上,“這裏也是。”

“這裏沒有!”白驚蟄理直氣壯的反駁。

“有。”

“沒有!”

“常逸。”

白驚蟄:“……”

白驚蟄突然想起被常逸帶着從四通酒樓裏飛窗而出的那次,不過那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所以現在是在跟她算賬?

白驚蟄突然又覺得生氣又覺得開心。算賬是吧,那她要算得可就多了。

“那你呢?一會兒獻舞一會兒送詩的,連荷包都有人送。前段時間,蕭夫人還把全京城小姐都請過去給你選王妃。還有那個何采薇,字跡跟你一模一樣,蕭夫人又那麽喜歡她……唔~”

記得這麽清楚,真乖。

草地軟軟,星光璀璨,清瘦腳踝上一朵墨藍色——

蘭花。

清晨,霧蒙蒙的。

圍場的出口站着幾個人。

“藥都給你裝好了的,怎麽熬怎麽服,我都寫了紙條,到時候阿春一看便知。”吟冬拉着白驚蟄的手叮囑。

“嗯。”

“還有別忘了按時吃飯。”

“知道了。”

“到了永州別忘了寫信報個平安。”

“好。”白驚蟄甚是誇張地點點頭,“放心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再說還有彥青和阿春陪着,吟冬姐姐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本來還憂心忡忡的,結果被她一句“吟冬姐姐”逗笑,吟冬推開她的手,“好,嫌我啰嗦,我不說就是了。”

白驚蟄笑,伸手抱抱她,“你也是,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別着涼,按時吃飯。”

被她突然來這麽一下,吟冬情不自禁紅了眼眶,連忙眨眨眼,拍拍她的後背,“放心吧。”

白驚蟄松開她,“嗯。”而後又走到一旁的付雲桑面前,笑盈盈地盯着她不說話。

“幹什麽?”被盯了半天也沒聽見她說話,付雲桑沒好氣地問。

白驚蟄撇撇嘴,“這下你高興了吧,終于有好久都見不到我了。”

“嗯。”毫不猶豫地點頭。

白驚蟄一個白眼,“連裝裝樣子都不會。”

“跟你裝我怕你看不出來。”

明明昨天才起過争執,現在又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開始鬥嘴。

白驚蟄輕啧一聲,又來了,也滿臉嫌棄加不耐煩的從懷裏摸出點東西,不由分說就塞進付雲桑手裏。她力道有些大,付雲桑不由往後退了一步,兩手去接。低頭一看,發現是一把酥糖。

幾個意思?打個巴掌又給點糖?

付雲桑擡頭正要問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跑到馬車那邊了。

溜得倒是很快。

見她準備要上馬車了,付雲桑不由看看旁邊那身穿月白錦服的人,她還沒有跟他道別……

可他的臉上卻沒有一點失落,嘴角輕牽,一直注視着她。她回頭看他一眼,那嘴角的笑意便又深一分。

付雲桑默默收回視線,低下頭。

什麽都不說卻什麽的明白的關系讓人覺得可怕、羨慕、悲傷還有自己的醜陋。

白驚蟄上了馬車之後,一眨眼又從車窗裏探頭出來,彥青随即坐了上去。

“彥青,蓁蓁就交給你了。”

“殿下放心,我會護送她平安回永州。”

“嗯。走吧。”

三人将路讓開。

彥青一勒馬缰,一揮鞭,“駕!”

白驚蟄幾乎半個身子都探出車窗外,看着吟冬他們慢慢變遠,沖他們用力揮手。

“各位!保重!我在永州等你們回來!”

“阿春!阿春!我們回來了!”白驚蟄一回別苑就開始嚷嚷。

阿春一聽到她的聲音,興沖沖地從前廳跑了出來,“小姐!将軍寫信來了!”

聞言,白驚蟄一喜,趕緊迎上去,“爹爹來信了?”

“嗯,剛剛送到的。”阿春把信遞了過去。

白驚蟄趕忙拆開,認認真真地看起來,越看臉上的笑容越燦爛。

“小姐,信裏說什麽了?”

“爹爹他們打了勝仗,也開始準備回來了。”白驚蟄将信又疊好,“這樣一算,我們大概差不多時間到永州。”

“小姐,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嗯。過兩天就走。”

好事一件接着一件,阿春簡直要樂開花了。

彥青進來,聽到,覺得時間不太對,“白将軍都打到金水南去了,應該會比我們後到吧。”

“爹爹先送督軍回永州,大部隊跟着琦叔走。”白驚蟄解釋。

彥青點點頭,“難怪。”

說了這會兒話了,也沒見到其他人進來,阿春不由問:“小姐,朗少爺呢?祁王殿下他們呢?”

終于還是被問到這個問題了,剛剛因為接到爹爹的消息的高興,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她沉默,彥青主動解釋,“殿下他們要跟皇上一起回城。”

“那朗少爺呢?我們不是馬上就要回永州了嗎?”

即使艱難,這件事還是該由她來說,白驚蟄深吸一口氣,“在圍獵場,我跟元朗遭人埋伏,我受了傷,元朗……不見了。皇上也派了人去找,但是到現在還是沒有消息。”

阿春整個人呆住,眼眶通紅,好半晌才喃喃一句,“怎麽會這樣?”目光落在自家小姐身上,猛地回神,“小姐傷得嚴重嗎?大夫瞧過了嗎?”

“我沒事。小傷。”

阿春擡手橫臂一抹眼淚,目光堅定,“小姐別擔心。朗少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祁王殿下他們還在京城,說不定到時候朗少爺就跟着一起回來了。”

原以為她會大哭一場,沒想到現在反而是她來安慰自己。

也是,在她心裏至少還是有希望的。

只要還有希望,就沒有什麽挺不過去的。

“嗯。”白驚蟄點頭。

那就讓大家抱着這個希望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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