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世界樹’系統出現緊急故障,請高級數據收集者UE215號于24小時內即刻返回。】
左耳傳來這樣指示的時候,酒井摩耶正和E班其他學生一起在操場上接受着烏間老師的暗殺指導。
“酒井。”
被烏間老師點到名的酒井摩耶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急急忙忙道了個歉,摩耶跟上周圍人的動作,只不過,表面上她在認真地揮舞匕首練習動作,腦中卻在飛快地思索着。
系統緊急故障?
除非在她被抹去的記憶裏,這種事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應該是真的吧。如果是真的的話,那也就是說……系統也有弱點?
這樣的念頭一冒出來,摩耶就不可自已地興奮起來。
如果那樣的話就太好了。
雖然這麽說,但摩耶對于這個10896號世界還是有點留戀的,畢竟這幾個月來,她在這裏或多或少地也收獲了他人給予的溫暖。
殺老師的人物資料完整度一直停留在39%,這對已經拿到了殺老師黏液的摩耶來說,算是個令人驚訝的BUG。
單從那點兒黏液中,摩耶就能檢測出量大得驚人的反物質——這從某種層面上可以說明殺老師就像個巨大的反物質堆,那也就是說,有可能是某些人把殺老師的身體改造成了現在的樣子。物質與反物質結合就會湮滅并釋放出高能光子或者伽瑪射線,由此,殺老師之前說過的“明年預計也會把地球炸了”和他“雖不想死但歡迎暗殺”的态度也就可以解釋了。
——擺在殺老師面前的選擇,只有自己死去和與地球一起死去這兩個。
怎麽想都有些悲哀啊,摩耶嘆了口氣。
接下來的24小時之內,說是“返回”,還不就是讓她自殺嘛。下次回來肯定是在10896號世界的明年三月之前,但對于她而言就不知道要過多長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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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緊急故障”可能是系統出了很嚴重的問題,先不說回去以後可能會被安排很麻煩的事情,就算是只是閑呆着,不知道要在那片黑暗的小空間裏呆多久就夠讓人崩潰了;此外,她還有點不好的預感……也許不僅僅是故障這麽簡單。
沒準是詐她回去的餌,雖然她覺得自己是沒什麽讓系統詐的價值啦,畢竟她的小命分分鐘在人家的掌控之下呢……不過,凡事都有萬一,姑且先和大家好好告個別好啦。
——也許,他們是她最後能聊聊天的人也說不定。
“摩耶,想什麽呢?”下課後,神崎有希子走在她身邊問道,“從體育課中途就覺得你有點不對勁了。”
“沒什麽啦。”摩耶笑了笑。
“笑得很假。”茅野從神崎另一邊探出頭來點評道。
摩耶:“……”
她覺得自己裝得挺像啊……?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她不客氣了。
對不住了,業君。
“其實,”摩耶遮住嘴,湊過去小聲對神崎和茅野說道,“我剛才看到業君……他對渚……”
她們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诶,他對渚做什麽了?”
茅野:“唔啊啊啊!”
神崎:“……咦?”
摩耶攤開手聳了聳肩:“被你聽到了啊,業君……啊,還有渚。”
“什麽叫‘還有渚啊’?!”潮田渚一臉“這個世界它不好了”的表情,“請不要在別人背後說一些很奇怪的謠言啊酒井!”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摩耶超沒誠意地道歉,“雖然我是在你們面前造謠的……不過也不算是謠言吧,畢竟你們……”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總是一起行動還配合默契的兩個人:“我當然不是空口無憑這麽說的。”
潮田渚:“……不,你明明就是空口無憑吧。”
赤羽業:“這麽一說好像……”
潮田渚:“你別跟着搗亂啊?!”
旁邊傳來了紙筆摩擦的唰唰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業君和渚君……”
神崎有希子:“……”
茅野楓:“……”
赤羽業:“……”
潮田渚:“……”
酒井摩耶:“……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說……”
五人一章魚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粘滑哈哈哈,不過也是很有趣的信息呢。”跪坐在地上的殺老師不動聲色地收起了剛才還拿在觸手裏的小本子和圓珠筆,随即便想開溜,“為師還要去出考題,大家要好好相處,玩得開心哦。”
三秒鐘後,殺老師仍在原地。
“忸呀!”殺老師嗔道,“業君,請不要踩為師的衣服!”
“別急着走嘛,老師。”赤羽業笑眯眯地踩得更用力了,“陪我們玩會兒嘛,反正已經下最後一節課了。”
“要暗殺為師嗎,”與剛才的神色不同,此時殺老師的臉又變成了黃綠條紋相間的得意樣子,“請盡管來吧,為師是不會向惡勢力屈服的!”
潮田渚:“老師你都擅自加了什麽奇怪的設定啊……”
要是換做平時,唯恐天下不亂的摩耶早就過去湊熱鬧了。
不過,畢竟現在情況特殊。
殺老師一邊躲着業和渚的攻擊,一邊還不忘了邀請她們:“女生們不來參加嗎?”
摩耶:“不參加。”
茅野:“嗯,我就不……”
神崎:“我也……”
“說什麽呢,”殺老師觸手一卷,三個人也都被拉了過去,“暗殺可是大家一起玩的游戲哦,呵呵呵呵。”
盡管還是很槽多無口……盡管時不時還會對這個老師、這個班級的脫線舉動感到無力……
但是,她卻意外地從這其中感受到了快樂。
所以……
“我也是很舍不得的。”面對着從樹林裏現身的殺老師,摩耶撇過頭去。
就是因為不想被這個章魚發現,她才專門挑了半夜過來啊。
“那,酒井,”殺老師溫和地問道,“為師能問問這是為什麽嗎?”
“不能。”摩耶幹脆地答道,“和老師的身世一樣,是絕對不能告訴別人的事喲。”
月光的照耀下,殺老師臉上又出現了那個表示回答錯誤的大大叉號:“錯了,酒井同學。為師的出身并不是什麽必須要隐瞞的東西,只是——”
“只是還不到時機,對吧?”摩耶打斷他道,“那麽我和你的理由一樣,請不要阻止我,殺老師。”
“但是,作為老師,是不能看着自己的學生陷入危險中的。”
巨大的章魚型生物這麽說道。
摩耶沉默半晌方才開口:“那麽,來約定吧,殺老師。”
“約定?”
“不管你相不相信,墜崖對我來說其實是沒有實際危險性可言的……我,現在只是需要處理一些事情。我和你約定,等我回來,我會把我的秘密告訴你,但相應的,老師你也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訴我。怎樣?”
殺老師和她對視了片刻:“酒井的眼神很真誠呢……我相信你,請不要讓為師失望。”
“好的,”摩耶露出一個微笑,深鞠一躬,“這段時間,謝謝您的照顧與教導了。”
從懸崖上一躍而下之前,摩耶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再見。”?
☆、赤羽業番外:龍舌蘭
? 一開始聽渚說起的時候,赤羽業并沒有把那個叫酒井摩耶的女生放在心上。
那時他還是個相信自己老師的好好學生,成績名列前茅,不過性格也是孤傲叛逆的,因此,也就只有潮田渚這個同班兩年的難得的朋友。
期末的前幾天,聊天時渚偶然談起最近新轉來一個漂亮女生,可是永遠都是獨來獨往,待人處物也十分冷淡,雖然有人就是喜歡這種冰山女神,可絕大多數人當然對她敬而遠之。
赤羽業當然沒有在意。
說到底,跟他有什麽關系呢。
當他因為暴力事件而遭到停學和發配E班的處分後,恰好聽說全年級有唯一一個期末考試全科零分、全部白卷的學生。
好巧不巧,這個人也叫酒井摩耶。
這時候,他才稍微有了點興趣。
不過,真正見到這個女生,是在他的停課處分結束、去E班上課之後。
雖然有在注意她,不過老實說,他還真沒從她身上看到什麽足夠有趣的地方,或者說,她還沒有趣到足夠吸引他的目光。
一切發生改變,是在那次集會的時候。
赤羽業毫無疑問地對那種場合沒有一絲好感,反正他成績優異卻品行素來不良,那點不參加集會的小懲罰對他而言也無所謂。
——不過,當他從草坪上站起身,走進樹林時看到坐在樹上的那人時,就有點驚訝又出乎意料的感覺了。
畢竟是期末考試敢交白卷的人啊。
赤羽業如此在心裏感慨道。
而他後來問起她這件事時,酒井摩耶是這麽回答的。
“我應該算是小事上不拘小節,大事上卻比較謹慎的人吧。”她一邊摩挲着下巴,一邊若有所思道,對他這個問題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認真态度,“當時有點好奇E班和其他班級到底會有什麽區別,再加上我還是挺反感這種劃分等級的教育方式的……姑且也算是一種反抗?就是研究過校規後頭腦一熱就這麽做了,反正程度沒嚴重到要被勸退什麽的也就無所謂了……要是會被退學,耽誤什麽大事,我反而不會這麽做。”
耽誤大事?
對于他們這些中學生來說,唯二兩件大事就是暗殺殺老師和升學了吧,問題是前者在期末考試時根本沒發生,後者……總覺得酒井摩耶不是那種把升學看得很重的人。
她好像沒有說下去的意思,赤羽業也沒去追問。
——有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大家都好。
總之,赤羽業和酒井摩耶很“自然”地攀談起來,酒井摩耶邀請他一起合作暗殺殺老師時,他也答應了。
不知道酒井是出于什麽目的,他只是因為好玩罷了。
就這樣,兩個人之間由于一起逃課而建立了一種詭異的革命友誼。
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是對手更合适——沒在班裏搞出什麽幺蛾子是因為他們在變着法地比賽,比賽對殺老師的惡作劇,比賽誰的暗殺手法更巧妙有效,比賽誰的射擊技術和體術更高明,以及……比賽考試成績的排名。
雖然前兩項他贏了,但後兩者卻幾乎是酒井摩耶完勝。
期中考試的年級排名中,酒井摩耶比赤羽業高兩名,而且比他表現得還要對考試無所謂。
赤羽業同學表示很不甘心。
當然,在這些比賽中,受到的傷害最大最深的還是殺老師——自己辛辛苦苦從全球各地搜羅來的美食總是一轉身的功夫就從辦公室離奇消失,不管他把它們藏到哪個角落都無濟于事;用來變裝的服裝和道具也時不時地能搜出一些為暗殺他特制的BB彈,其形态從粉末狀到液體再到□□無一不有;就連他珍藏的寫真集都要麽幹脆失蹤要麽只剩下一些殘骸,碎屍案兇手還不忘留下刺激他心髒的小紙條,告誡他請為人師表地為自己未成年的學生們做出表率……
對于殺老師悲憤的控訴,赤羽業不僅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還拍拍手恭喜殺老師獲得了“年度躺槍達人”的稱號。
被轉述全過程的酒井摩耶:“……你簡直人幹事。”
赤羽業:“又不是我一個人做的,你也有責任吧。”
于是,也有責任的臨陣脫逃的酒井摩耶,作為背叛了革命友誼的叛徒,被“軍事法庭(組成人員為赤羽業和臨時被拉來充數的潮田渚)”判處請赤羽業吃一個禮拜的大餐。
在這期間,他們收獲了驚訝的眼神(“小鬼居然來吃這麽高級的料理”)若幹、偶遇的椚丘中學同級學生們不可置信的眼神若幹、E班學生們暧昧又糾結的眼神若幹,和……“這對學生情侶好可愛”的議論聲若幹。
赤羽業:“……”
酒井摩耶:“……”
“我說,”酒井摩耶眼神怪異地盯着面前剛被端上來的三文魚刺身,“我和你看起來很像戀人嗎?”
正在吃秋刀魚的赤羽業:“噗咳咳咳咳——”
酒井摩耶随手遞過去一張紙巾,看着赤羽業用紙巾捂住嘴,突然問道:“我早就想問了,業君這一禮拜都在外面吃晚飯,你的父母不會問的嗎?”
“……不會。”好不容易把那塊秋刀魚咽下去的赤羽業有點別扭地說,“他們發了筆橫財,總是在旅游,沒問題的。”
說着,他又不懷好意地瞄了瞄酒井摩耶的書包:“比起我,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的錢包吧。”
“原話奉還,”酒井摩耶回敬道,“我的零用錢不用你操心,雖然不多,請你吃一周的晚飯還是沒問題的。”
“雖然不多”……?
赤羽業剛想譏諷地笑笑,卻看到酒井站起身,越過桌子把手探了過來,緊接着,自己的嘴角有什麽東西摩擦而過。
……
“沾到醬汁了。”她看似好心地給他看了看手裏紙巾上的污漬,眼裏帶有惡作劇意味的光芒卻明晃晃刺痛了他的眼,“哇——你臉好紅啊。”
這家夥——
赤羽業用手背擋住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感覺,這次,真的是他完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