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河莊

三伢子睜大着明亮的雙眼,直直的望着青流瓦和桑木蓋成的屋頂,看得有些出神。身上蓋着灰色的棉被,淡淡的米香從棉被沁出,好聞極了。

他是清河莊上普普通通的一員,但他有一個不普通的身份:少莊主的書童。

清河莊地處襄州界內,因莊外有一條大河,名為清河。故名清河莊;同時也叫張家莊,因為莊上家家戶戶皆姓張,是方圓百裏地內數一數二的大莊。

兩年前族長張修哲欲為自己的兒子張拓選擇一名伴讀書童。

說起族長那可是莊上最有身份,有學識的人了。據村裏的一些人說,族長是十餘年前回到清河莊的,聽說以前在外地做生意,生意失敗後才回到莊上的;至于此話真假至今已是難以分辨了,也沒有人去追究。

但屬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加上他又是一名讀書人,為人處事判斷公理,極讓莊上的人佩服;所以沒過多長時間就成為了莊上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了;在上一任族長逝去後,大家一致推舉他做了族長。

所以能夠成為少族長的伴讀書童,自家在莊上的地位不僅水漲船高,兒子也能夠成為衆多村民不敢想象的讀書人。

所以這個消息一經宣布就仿若一石激起千層浪一般,轟動了整個清河莊。每家每戶都激動不已,商量着怎麽才能讓自家的兒子被選中。

不過這個消息傳到莊北的一戶人家卻沒有那麽激動人心的場景了,這戶人家就是三伢子家。

張父和張母在得知這個消息後,還是和往常一樣,早早的扛着鋤頭下地去了。

不過傍晚回來後張父就改變注意了,因為他聽說如果能夠被選為伴讀;不僅管吃管住,而且每月還有一兩銀子可拿。

張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決定讓二娃子和三伢子都去碰碰運氣,說不得真被選中了呢?家裏的負擔就會減輕不少,不過心裏也沒個底,忐忑不寧。

要知道當時莊上可有數十名像三伢子這般大的孩童,比他機伶聰明的不知到多多少;但事情的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三伢子被選為了書童。

在村民看來,三伢子長得普通之極,一個屁事不懂的小屁孩;而且經常說些讓大人們摸不着頭腦的話來,在莊上所有孩童中實在是一個異類。

當三伢子聽到這個消息後,興奮得大叫了幾聲。在他心裏自己不僅能夠識得幾個大字,還能讓生活清貧的的一家一月沾那麽一點葷腥。

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以往一家人一年僅能夠在過年或莊上擺宴時才能吃上帶葷腥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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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自己被父親帶到族長張修哲那裏時,看着他說了一句讓他至今疑惑不已的話來:“沒想到我張氏一族竟有靈根之人,不過就是差了些啊。”話語到了最後顯得有些落寞、惆悵。

三伢子緩緩的閉上已經有些發澀的雙眼,迫使自己早早的進入深深的睡夢中。他心裏非常清楚,如果再不老實入睡的話。明天就只能帶着黑眼圈回家見已闊別一月的父母了。

在族長家當書童,每月僅有一次回家的機會,平常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的。

三伢子姓張名玄,原名張木,今年十歲。

張木這名字是張父親自取的,說來這名字也來得有些有趣。

他出生那年家裏恰好蓋新房,缺少木頭,導致新屋蓋得并能随張父的意,所以于是張父就取了這麽個名字,打那以後,張父就一直惦記上了木頭。

而‘張玄’這個這麽有學問的名字可就不是張父或是莊上其他叔伯能夠取出來的了。

這可是莊主‘張修哲’賜給的名字,說張木這名字沒有學問,朽木不可雕也。于是取名:張玄,希望他能“通玄達道,意之玄也。”

不過這句話的含義,張玄至今沒有弄明白,着摸不透;不過‘張玄’這,名确确實實比‘張木’這名好聽了那麽幾分;而父母也同意了,畢竟在二老的心裏,能夠得到族長賜名的孩童,張玄可是頭一號,這可是莫大的榮耀啊;所以張木就順勢以‘張玄’來稱呼自己,延續至今。

但這名字除了莊主和家裏人外,他幾乎沒有聽到有人正式叫他的名字:“張玄或張木."莊上的叔伯、孩童都三伢子、三伢子的叫個不停,這個綽號也一直伴随至今。

不過張玄卻毫不在意,這沒啥,莊上的其他孩子不也是有:“黑子、蠻娃子、豇豆娃之類的綽號被一直這麽稱呼的嗎?在則說這些綽號也不見得比他的“三伢子”好聽到了那裏去。

三伢子一家共六口人,祖上是清河莊地地道道的農戶。

張父和張母心裏沒啥大理想,只希望二娃子和三伢子能夠和大兒子一樣,成為靠手藝吃飯的體面人,女兒能夠嫁給一戶能吃飽飯的人家就足夠了。

說起大哥那可是一家人的驕傲,聽說在鎮上做木匠的學徒,管吃管住,一個月還有五十個銅板拿,等到出師被人雇傭後。掙得錢可就更多了。

每當父母務勞回來後,就會坐在自家那已經發黑沾滿泥土的門檻上,說着大哥;不一會兒父母那滿臉的疲憊之色就變得神采飛揚了起來,紅光滿面笑得合不攏嘴,仿佛一天下來的疲勞都沒有了一般。這可讓他和二哥張鐵和小妹羨慕得不得了。

張玄外表長得很不起眼,皮膚黑黑的,就是一個普通農家孩童的模樣。

但在他的內心深處,卻比其他同齡孩童成熟了許多。因為在莊上像他這樣年齡識字的人極少,一些孩童到了他這般年紀,甚至還穿着開裆褲在河邊玩泥巴、捉魚蝦呢?

他在當書童的兩年裏,看了不少書籍,從書裏看見了外面世界的繁華和富貴;

富人們過的豐衣足食、花田景秀和窮人過的三餐不溫,只求一飽的生活,讓他明白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句話的含義。

他打心裏希望成為一個有學問的人,有一天能夠随張拓走出清河莊,走出這個可以一眼望到底的世界。

當然張玄這個想法一直沒有說出來,這是他的秘密。他希望靠自己的努力實現這個在村民眼中是‘異想天開’的夢想。

似睡非睡中的張玄做了一個如夢如幻的夢,在夢裏他成了傳說中的‘仙人’,駕馭着一道玄妙的長虹在無邊無際的浩瀚白雲中飛翔,永遠看不清前方是什麽?

第二天天晨,旭日如火;

張玄早早的起來了,簡單的吃了一些米粥後,準備去向族長告別。

他居住的房間位于後院,靠近廚房,走出房門,初升的旭日散發出奪目的火紅陽光,如同鑲上了一道紅色鑲邊一般。

向着左側走去,時而左轉,時而右轉;張玄很熟悉的就走到了前院;一個寬約三四十丈的白石板鋪階院落出現在了眼前,兩側栽種着數顆臉盆大小的老槐樹,邊角處的橫欄上有着數盆蘭花和菊花,不過因為現在已經進入了初秋時節的緣故,所有沒有盛開出鮮豔的花朵。

只見一名身着長衫,身材體健的中年人在院落裏打着一套不知名的掌法,極為緩慢,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将他吹倒一樣。不過中年人卻給人一種‘飄臨似仙’的感覺。

這中年人正是清河莊德高望重的族長:張修哲。

在院落的後方是廳堂,廳內兩側擺着三張噴着紅漆的木椅,兩旁各立着一跟尺許大小的圓柱,表面雕刻着一條活靈活現的長龍,威風凜凜。

一炷香後,張修哲緩緩的收掌,深吸了一口氣,随後吐出,笑道:“玄子你是準備回家一趟吧?”

“張玄拜見族長,現在月末了,所以我想回家一趟,傍晚之前回來。”張玄身子一鞠恭敬之極的拜道。

“呵呵,夫人你把那只雞腿拿出來,讓玄子帶回去給老張一家。”張修哲走進廳堂笑呵呵的說道。

“母親把雞腿給我。”只見一名和張玄年齡差不多的,面色白皙,稚嫩臉龐的孩童從偏堂中小跑了出來笑呵呵道:“玄子你可要早點回來啊,對了。記得給我帶來一些好看的石頭和貝殼。上次你給我的那些貝殼給我弄壞了。”說完,小手不好意思的摸着小腦袋。

這時偏堂內走出一位身着樸潔,容貌一般帶着慈母般的深情的婦人走出,面露慈意的看着張玄。婦人正是張修哲的夫人韓菱。

“謝謝族長、韓姨。少爺你放心,下午我一定給你帶一些五顏六色的彩石回來,在陽光下可好看了。”張玄目露感激之色的說道。

“玄子你可要快點回來啊。”張拓聞言小眼一亮笑迫不及待的說道。他最喜歡的就是這些好玩的東西了,每當得到這些東西便讓他愛不釋手。

張玄重重的點了點頭,在張修哲囑咐下,面露微笑的走出了院門。

“拓兒你先回書房讀書吧,等你讀完後,玄子就把你喜歡的貝殼帶來了。”張修哲看着張拓微笑道。

“那孩兒就先回書房了;玄子回來了,父親你可要立刻告訴我哦。”張拓聞言略微有些失落,随後急忙說道。

"夫君。你決定了讓玄子和拓兒走我們走過的路嗎?”韓菱目露關懷之色的看着消失在眼前的張拓露出一抹憂色道。

“唉,拓兒和玄子二人的靈根屬性,都是僞靈根。玄子五行缺土,拓兒五行缺木就算加入了宗派恐怕也只能如你我二人一樣終生停留在練氣六層。我清河張氏一族上千人竟然淪落到僅有兩名靈根擁有者的地步,大道無情啊。”張修哲嘆了口氣,落寞道。一說完此話,整個人仿佛老去了十餘歲一樣。

“修仙一途本就艱苦重重,擁有真靈根者更是萬中無一。依妾身看,還是讓他們二人在人世考取功名,平平靜靜的生活下去,也未嘗不是一件福事。況且你我二人不就是因為厭倦修仙界的爾虞我詐,才重回這裏嗎?”韓菱嘆道。

“好吧。我清河張氏一族從此再也沒有修仙者了。”張修哲有些落寞的說道:“何為凡人何為仙,豈聞朝華盡何年。”

.........

而此時的張玄.現在正興高采烈的走在土黃的道路上,這條路坑窪不平,布着層層的細沙。

雖然張玄的心智比同齡人成熟一些,但小孩子的心性在此刻卻完全爆發了出來,在坑窪不平的路上東瞅西看,蹦蹦跳跳,如履平地。

此時雖已是初秋,但陽光還是火騰騰的,沒過多久道路就變得幹燥無比,火辣辣的燙腳,細細的黃沙密布在路上。

這是一條寬約不足一丈的泥路,是莊上唯一可以依賴的道路;它是清河莊村民上青牛鎮和去往襄州的首府襄城的必經之路,不過卻很少有人會走官道前往襄城;因為對于村民來說,前往襄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就是逛了一次青牛鎮在莊上那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要知道莊上幾乎有一小半的村民沒有走出過清河莊。

張玄其中的一個理想,就是去青牛鎮看看。聽莊上回來的叔伯說,那裏的人可多了,數也數不清,有很多莊上沒有的東西,漂漂亮亮的衣服,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在路邊有一條清澈見底的清河,數只雄健高昂的魚鷹正在河裏捕食;清河是清河莊的母親,是她養育了清河莊上千的村民。

不一會兒,三間用麥草和佶杆鋪成的茅屋隐隐錯錯的出現在了張玄的眼中,煙柱飄出一縷縷青煙,直沖天際。

茅屋周圍種植着一些莊稼,屋後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

他一看見青煙就知道,那是母親在做他最喜愛吃的飯菜。

茅屋越來越清晰,張玄猛的在地面蹦了起來大聲喚道:“父親、母親、小妹。我回來了。”

說完就一溜煙的向着茅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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