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顧莘禾換上了沈澤昊給她準備的淺棕色過膝裙，端莊大氣布料上等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顯出了一分優雅。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面色有些蒼白，眼睛也沒有以往那麽明亮了，她已經有點認不出鏡子裏的人了。顧莘禾走到一樓客廳，沈澤昊坐在沙發上喝茶，擡頭看到她時，眼眸微微一亮，随即唇邊帶上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起身走到顧莘禾跟前，牽起她有些冰涼的手，低聲說，“很好看。”
顧莘禾不置一詞，緩慢而堅決地抽回了手。
沈澤昊仿若未覺，把手插進口袋，“走吧，車已經在外面了。”
“嗯。”
坐在後座，顧莘禾緊靠着車門，與沈澤昊之間的距離足以坐下兩個人。
顧莘禾看着車窗外快速倒退的樹木，即使沈澤昊坐在旁邊心裏也只是一片平靜，被關在別墅裏半個月，她已經從剛來時的情緒不穩變為現在的不為所動。她失去聯系這麽久，李筱肯定會跟她家裏人說，但是就算他們猜到了她和沈澤昊在一起，也沒有辦法幫她逃離開沈澤昊的掌控，這個男人在a市的地位只會比她想象地更高。
開了一個多小時，車子停在了一處山清水秀風景宜人的休閑莊園外。
因為這是莊園第一天正式開放迎客，所以慕名而來的游客很多，沈澤昊和顧莘禾下車之後，司機就把車開去了地下停車場。沈澤昊走到顧莘禾身邊，伸手攬住她的腰，顧莘禾正欲躲閃，他微彎下腰，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配合一點，乖。晚上帶你回你家。”
“……”顧莘禾動作停頓了一秒，然後不再推拒，只是身體仍舊有些僵硬。沈澤昊唇邊揚起一抹笑意，摟緊了她的腰，“進去吧。”
沈澤昊的一張臉等同于貴賓卡，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莊園，由于莊園內多是步行的道路，所以車子一律不允許開進莊園內部，偶爾能看到有人租了自行車慢悠悠地騎着享受這寧靜安然的青山綠水。
兩人剛走進莊園沒有多遠，就有穿着莊園內統一服務人員服裝的人迎上前來，微彎腰，畢恭畢敬地說，“沈少，方總已經給您安排好了住處。”
沈澤昊淡淡地嗯了一聲，顧莘禾轉頭看他，“我不要留在這裏過一晚，下午我就要回家。”
沈澤昊輕輕捏了捏她腰間的肉，緩聲安撫道，“只是用來中午休息的，我會送你回家的。”
跟着接待人走到了一幢幽靜不失精致的小別墅樓下，接待的人給他們大致介紹了一下莊園內各處休閑游玩地點的分布，然後告訴他們有任何方面的需求都可以用別墅內的電話直接打通服務總部。接待人走了之後，顧莘禾推開了他環在她腰間的手，沈澤昊順着力道收回了手，仿若并不在意，“去裏面坐坐吧。”
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沈澤昊帶着顧莘禾走到湖邊，這裏風景宜人微風輕拂，環繞着的青山更是令人心曠神怡。湖邊草地上設了幾十個燒烤臺，沈澤昊牽着顧莘禾走到其中一個前，眸中盛着溫和笑意看向她，仿佛他們只是一對出來游玩的情侶，“我記得你喜歡吃燒烤，所以前一天讓人準備了些食材，你看看還有沒有不夠的？”
說着他從臺下拎起了三大袋食材，光分量夠十個人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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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新不新鮮……”沈澤昊想了想，“要不我重新去買吧，吃壞肚子就不好了。”
顧莘禾搖搖頭，“不用了。”
莊園內有除了這樣的戶外燒烤和垂釣爬山等适合一般游客放松的項目，也有專門提供給有錢人放松的娛樂會所，而沈澤昊卻像個普通的男子一樣在燒烤臺前挽着袖子有條不紊地翻動着鐵網上的肉串，偶爾會看一眼坐在遮陽傘下的顧莘禾，看到她還安靜地坐在那兒就稍微放心地收回目光。
顧莘禾沒有去看滿頭大汗的沈澤昊，而是望着平靜的湖面微微出神。
直到一聲充滿了不可置信和遲疑的叫聲把她的神喚了回來，“……顧莘禾？”
顧莘禾轉過頭，順着聲音的來源處看了過去，看到滿眼複雜地望着她的方樂螢時，眼神微動。
方樂螢見真的是她，只感覺千言萬語都凝在喉嚨口，說不出來也咽不回去。她的目光移向站在燒烤臺前的沈澤昊，他在看到她的瞬間眼眸就冷了下來，盛着濃濃的凜冽和銳利，似乎唯恐她又說出什麽話引發不可預知的後果。
方樂螢定了定神，理清了思緒之後輕聲對身側的男人說，“我有些話要跟他們說，你先去其他地方走走吧。”
男人點頭，“好。”
方樂螢提步走到遮陽傘下面，輕聲說，“顧莘禾……好久不見。”
顧莘禾慢慢地站了起來，“方樂螢。”
她的語氣毫無波瀾，似乎只是在念着一個毫無幹系的人的名字。而方樂螢卻還清晰地記得，兩年前，張程倒下的時候，顧莘禾是用怎樣的眼神看着她的，憤恨，痛苦，似乎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來發洩一般，現在……她在顧莘禾的眼裏，卻只看到一汪死水般的寂靜。
時間真的能抹去曾經的痛苦嗎？還是說，只是把那些痛苦的回憶埋藏到了心裏的最深處，不再輕易示人。方樂螢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顧莘禾，我們能不能談談？”
沈澤昊微皺起眉，聲音低沉下來，充滿警告，“方樂螢，不要做多餘的事。”
“沈哥，我不會再做一次錯事的。”方樂螢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顧莘禾，“只是有幾句話，我必須要跟你說，可以嗎？”
半晌，顧莘禾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長廊裏，這時人還不多，只有幾個人坐在欄杆上休息。
方樂螢試圖緩和一下氣氛，“這莊園做的還不錯吧？”
顧莘禾淡淡地嗯了一聲，“挺好的。”
方樂螢斟酌片刻，“這兩年……你在哪裏？”
“s市。”
“為什麽要選擇離開？”
顧莘禾微頓，看向她，“你這是在明知故問嗎。”
方樂螢失言片刻，最後嘆了口氣，“其實，我還欠你一句對不起。那時候的我剛從法國回來不久，性格還不太受拘束，以為你和沈澤昊斷了我就有機會了，但是我又明白你在他心裏的分量很重，所以才會魯莽地去了你家……這是我的過錯，兩年了，我一直沒有機會對你說一句對不起。這件事在我心裏也變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尤其是看到沈澤昊的變化之後，我才明白，當初的自己有多天真，有多愚蠢。”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話題一轉，“剛剛和我走在一塊的那個男人是我現在的男友，很快我們就要訂婚了。今天是我第一次見他，其實我對他沒有什麽感覺，不喜歡也不讨厭，但是我還是同意了。”
顧莘禾靜靜地看着方樂螢，她知道方樂螢還有後話。
“也許是對自己的一個懲罰吧，雖然知道根本彌補不了你半點，但是還是自私地想讓自己心裏好受點，”方樂螢唇邊露出個苦澀的弧度，“那……你有可能原諒我嗎？”
顧莘禾在欄杆上坐下來，目光微微有些渙散，“兩年前我的确恨你恨到想找你拼命，如果不是你冒然闖到我家裏，我爸爸不會出事，我媽不會對我失望透頂，我哥不會對我冷眼相對。那時我的情緒一度處在崩潰的邊緣，後來躲去了s市，過了兩年，才漸漸恢複過來，卻始終不敢回家，不敢面對家裏人。兩年足夠我想明白很多事了。那次的意外，錯不能全推在你一個人身上，而且如果最後不是你的幫忙，也許我爸就……雖然我現在沒辦法坦然地說出原諒你，但是，已經不恨了。”
方樂螢怔怔地看着她，良久才嘆了口氣，“這個結在我心裏放了兩年，聽到你的不恨了，我也終于能放下這件心事了。”
顧莘禾忍不住想，那誰能幫她打開心裏的死結呢？
她回到家，面對爸媽，該說些什麽呢？逃避了兩年，結果到最後，還是什麽問題都沒有解決。
方樂螢在她旁邊坐下，“有些事情，我想你還是該知道。”
顧莘禾轉頭看着她，“什麽？”
方樂螢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說出來，“其實你不見了之後，我去找過沈澤昊。那時候，他看我的眼神把我吓到說不出話來。他怪我不知好歹地去了你家，導致了這場意外，最後你還不翼而飛。之後的兩年，我再沒見過他，不過因為心裏有愧，我一直找人打聽你的去處，也讓人留意着沈澤昊的舉動。”她頓了頓，“顧莘禾，你離開的這兩年，知道是誰一直在照顧你父親的嗎？”
顧莘禾茫然地看着她。
“你父親行動不便，腿腳不利索，病總是來勢洶洶，有時連神智都不清楚，脾氣暴躁。你母親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照顧不周全，沈澤昊他……就自己到你家裏去照顧你父親。”方樂螢滿眼複雜，看到顧莘禾不可置信般地微瞪大眼，她嘆了口氣，“我一開始知道的時候也不敢相信，沈澤昊那樣的人，怎麽會這樣任勞任怨地去照顧你的父親。他頭次去的時候，你的爸媽情緒都有些失控，不過他還是堅持每天一有空就去你家，工作忙的走不開身就讓他請的護工來照顧。”
“整整兩年。你躲在外面，但是他卻替你承擔了所有本該由你來承擔的責任，他受的冷眼絕對不會比你受的少，甚至他還要分出精力四處找你的下落，這些，他有跟你說過麽？”
“……”
顧莘禾只覺得現在腦袋裏成了一團漿糊，什麽都想不清楚。
“我是個很倔強的人，我以前喜歡他就打定主意要和他在一起，但是我放棄了，因為我知道，我無法讓他心甘情願地為我做這樣的事。”
方樂螢站了起來，“我沒有勸你們和好的意思，我只是把事實都說給你聽。”
顧莘禾內心紛亂如麻，的确，這件事沈澤昊連一個字都沒跟她提過。她每個月都會給家裏彙錢，而林蕊也從來沒跟她說過照顧張程覺得力不從心的事情，她就以為林蕊是請了護工的……難道一直都是沈澤昊在她家裏照顧張程的嗎？
會是……這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