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霖鈴

? 【廢物!】冷胭推落了身前書案上所有的東西,書頁翻飛,硯碎墨灑,十九名弟子恭立兩側,不敢動分毫。那個人又犯錯了,本來是要去解救柳浥,不承想人是救回來了,又帶回了滿身傷痕。

柳浥仁慈溫和,在一衆弟子中口碑最好,加之面容俊美,不少女弟子心屬系之。此次遣他去盜月枝國的噬魂香,冷胭亦自知事有風險,故派出李莫寒作為接應。後者是這批弟子中最出色的一個,自幼便作為判派使培養。豈料她二十一年的心血,竟無法從月枝國手中救一個人!

【師父,請師父不要責罰柳師兄。師兄為了噬魂香已身受重傷,斷再受不起師父的藤條。】金鈴铛出列跪在堂下,聲淚俱下,倒是引得她不覺好笑。柳浥功夫不第,這籠絡師妹的本事卻是不小,連一向自視甚高的金鈴铛都屈身求情,可見一斑。

【為師幾時說過要責罰他唐放,茗姿,帶柳浥回去休息。】

柳浥被唐放扶起,蒼白的臉上盡是倦容,一手死死按着胸口,踉跄出門。說是重傷,無非是受了一掌,內息稍有混亂,怪只怪他平日偷懶,內力不足,才會有如此劇烈的反應。冷胭繞到案前,用藤條揚起了另一名少年的下颌。

這張臉生的确實不比柳浥柔美,但透着冷峻英傲,二十一年的歷練,眼中早已浸滿了無情和隐忍。

【手伸出來。】李莫寒聽話的前舉雙臂,墨色的眸子裏看不出一絲波瀾。從小到大的必修課,他早已習慣。練功不好要打,吃飯太慢要打,任務失敗要打,看他不順眼也要打,每每雙臂痛得擡不起來,就跑到靈池邊将手探入刺骨冰冷的水中緩解。若次日握劍不穩,便又是一頓毒打。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藤條抽打過的記憶,漸漸淡去。留下的只有瘡痍的血痕,和一顆冰冷堅硬的心。魔宮的新一任判派使,一如既往,心狠手毒。

藤條落在少年慘白的雙臂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而李莫寒只是微微一震,随即恢複到最初的高度。十下打完,那雙手臂似痙攣般的顫抖着,極力克制也毫無成效。冷胭又是一下抽在他肩背:

【擡好!】

這樣的情形不知道見了多少次,一衆弟子并不驚訝,只是冷眼旁觀。那個怪人每一次挨打都不會避着他們,他們也從不會求情,在同一個屋檐下長大,他們甚至連他的名姓都記不住。

不關心的人,不在乎的事,犯不上去惹師父不悅,況且對于殺人不眨眼的判派使,報應早晚要來到。

【李莫寒,你殺了多少人】

【三個。】

【無用!】藤條抽打過右側太陽穴,眼前的一切,陡然模糊。師父的暴跳如雷,同旁人嫌惡厭棄的目光,一并消失在了黑暗裏。

【若不是你心有所忌,早就在月枝國殺出一條血路!好,既然你要為善,我就讓你看看為善的後果。栀子,把他丢進靈池裏,什麽時候求饒,什麽時候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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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金栀子低聲應下,卻聽得身旁人倒吸一口涼氣。她知道,這不是個好差事。從前茗姿在靈池看守這人時,硬是三天三夜都不曾求饒,到最後高熱驚厥、手足抽搐被人拖出來都緊緊咬着下唇,不發出半點聲音。此次換了她,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怕是只有那人病得意識全無,她才能離開靈池。

邊城比中原早一步入冬,靈池的水面結了冰,覆蓋着一層厚厚的積雪。幾個人在冰面上鑿出一個圓洞,将少年領到洞邊,擡腿踢落入水。

結了冰的水會有多冷,金栀子無法想象,那人卻一動不動浸在裏面,不言不語。雪,還在下,冰面上的白越來越多,少年的身上,也覆着落羽。半日過去,她守着靈池都覺得陰寒難耐,對面的人,仍定定望着前方,任憑雙唇失了血色。

【喂,你不冷嗎?】

沉默。

【你認錯就能出去了。】

沉默。

【我求求你,認錯罷,我快凍死了……】

金栀子蜷縮着身體,手捧一個暖爐,卻仍瑟瑟發抖。這樣冷的天氣,她真的快要堅持不住。 三件裘皮披在身上,依然被凜冽的風吹得通透。

【我錯了,放我出去。】

少年輕輕的嘆息,道出了她做夢都想不到的話。半日,僅僅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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