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起争執

第十二章起争執

語氣裏慣有的淡然,襯得眸間溫潤,古井無波。

“蘇複!~”阮婉薄唇輕抿,這一聲便喚得言笑晏晏。有人心中微頓,已經許久沒有旁人這般喚他。

不想,“蘇複,你可認得去京城的路?”怕是再找不出比這句更易戳穿的搭讪,她還要雇他送她去京城!

蘇複難得笑出聲來,果真起了興致送她一程。至于有人究竟是真的無意将他當成了吃雇傭飯的江湖人士,還是特意如此,他也佯裝不知。

見他默許,阮婉眉黛微挑,雙手便背在身後晃了晃,雙眸彎成兩道淺淺的月牙。

遂而一路同行。

阮婉心思聰穎,同她說話并不嫌悶,蘇複也不覺比平日裏健談。她少有來往南順,每至一處,蘇複便都同她提起當地的風土人情,周道細致。

相處愉快,兩人就逐漸熟絡起來。十餘天的路程過得極快,有人險些忘了來京城的目的。

“蘇複,我日後要去哪裏尋你?”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末了,卻擔心日後尋不到他的蹤跡。

他鮮有對外人提起過自己的行蹤,竟不瞞她。“如無意外,每年十一月我都會在慈雲寺。”

十一月,慈雲寺,阮婉記在心裏。爹爹遣了寧叔叔來接,跟随寧叔叔離開的時候,每走不遠便要回頭看他一次。

蘇複不禁莞爾。

認識阮婉,算是敬平九年的插曲。往後偶爾念起,腦海裏便倏然閃過幾許浮光掠影,繼而唇瓣隐隐笑意。送小丫頭去京城的十餘日,心境似是與往常不同。

他與她很談得來。

那丫頭有幾分像洛語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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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年冬日,蘇複果真在慈州慈雲寺再遇阮婉。

簇擁在人群裏,一襲素衣白孝,神色黯然。

他也是遠遠望見。

私下尋得寺中沙泥打聽,才知是昭遠侯過世,敬帝特準了昭遠侯世子以國禮在慈雲寺做場法事。

蘇複微楞,他只知昭遠侯世子叫阮少卿,卻并未聽聞昭遠侯有女兒。

折扇輕叩,夜裏,繞過侍衛潛入房中是再容易不過的事。阮婉見到是他,怔了片刻,眼角的氤氲就再掩不住,喉間哽咽,“蘇複,我爹爹去世了。”

去年還興高采烈來南順尋她爹爹,今年便是此間光景。

蘇複心底微軟,伸手攬過她,修長的手指輕撫上眼角,薄繭觸及過肌膚,掌心的紋路就帶着特有的柔和暖意。阮婉哭得更兇,哭累了,便倚在他懷裏沉沉睡去。

……

再後來,阮婉每年便都要以為慈雲寺作畫施贈做緣由,一連在慈州呆上好幾日,一直等到與他照面。

蘇複也不意外。

有時他中途耽擱,遲來幾日,她也在慈州停留。

兩人都好似心照不宣。

于是有人拿出一日作畫,剩餘幾日都在閑亭漫步。慈州的繁華僅次京城,卻更多了幾分水鄉的宛轉,阮婉就興致勃勃同他說起攢了一年的見聞趣事。

蘇複少言,便大都在聽她講。

她講得開心便手舞足蹈,連帶慈州的初冬都沾染了幾許暖意。

她的同胞兄長才是阮少卿,她就是公子宛,從前在慈州的時候就遇見過宋頤之等等,大凡此類她通通說與他聽過。

并未拿他當作外人。

阮婉喜歡他,他心知肚明,卻一直不遠不近。

……

直至敬平十一年正月,他在蒼月偶遇陸錦然,陸錦然卻道她見過了洛語青。送至唇間的酒杯驀地停在半空,指尖輕扣酒杯,心口猛然一滞。

洛語青。

二月裏,蘇複就随陸錦然一同北上西秦。

永寧侯世子滿百日,席間賓客滿座,人群裏他一眼認出她來。懷裏抱着小葡萄,跟在永寧侯身後,笑容款款。

蘇複目不轉睛。

依稀舊時模樣,又似換了新顏。

眸間的複雜意味就連自己都分不清緣由。

待得洛語青回眸,半晌才認出他來,眼中便是噙着幾縷錯愕。兩人忽得相視一笑,卻又紛紛默契搖頭。

“禍害千年在,哪裏那麽容易死,如今果然便還活着。”他慣來的淡然語氣,其實對她分明不同,只是洛語青從來都聽不出。啼笑皆非時,又轉身同一旁的永寧侯招呼,“商允,這是我從前同你提過的入水蘇家少主,蘇複。”

商允點頭致意,溫文爾雅。

蘇複則是目光一凜,不冷不熱應聲。

時至五月,蘇複方才從西秦返回南順國中,沒有直接回入水,卻是輾轉到了京城。

初夏光景裏,熏風微雨,壓抑在心中的情愫就化為鼻息間的酒意撩人心扉,“阮婉!”兀得攬她在懷裏,良久不着一語。

……

一晃到了敬平十二年,阮婉在京中高調做昭遠侯,惹得滿城風雲,他無論行至何處都能聽到她的趣聞。

“蘇複,九月裏是我生辰……”阮婉不止一次“委婉”提起,見他笑而不語,阮婉有些惱意,他忍俊不禁。

……

亦如眼下,見到有人心猿意馬,畫了好幾日卻一副都沒畫出來,窩火得很,蘇複眼底就沾染了幾許笑意,攤開折扇,遞于她跟前,“替我畫幅折扇可好?我也想要福公子宛的真跡。”

阮婉梨渦淺笑,接過折扇輕扣,展開。反複幾次,眼眸微動,心思游走。

稍許,胸有成竹後才落筆勾勒。随手绾起耳發绾,羽睫修長,側顏便隐在燈火中,剪影出一抹清秀如水的輪廓。

蘇複斂了笑意,細下打量她許久。

不多時,阮婉收筆,通篇還算一氣呵成,墨跡還需等上些時候才能晾幹,又掏出公子宛的印鑒蓋上。

如此,就是名副其實的真跡!

再打開多看幾眼,覺得滿意後遂才遞于他。蘇複伸手去接,她卻陡然收起藏在身後。趁他凝眸看她,她微微揚起下颚,“蘇複,我喜歡你。”

蘇複似是并無意外,卻依舊怔在原處看她,深邃的眼眸裏一抹湛藍,唇角的笑意噙着幾分道不明的意味,撩人心扉。

她便也不惱,悠悠開口道,“那你可喜歡我?”

蘇複眼中笑意更濃。

心底就好似蠱惑,明眸青睐下秋水潋滟,“你若有一絲喜歡我,就親下這裏。”扇端指向臉頰。

“你若很喜歡我,就親下這裏。”額頭。

“你若非常喜歡我,……就親這裏。”這次換了食指,在唇瓣淡淡一抹。

擡眸看他,只見他眼眸含笑,遂又懊惱道,“你若一點都不喜歡我,”直接将折扇塞回他手中,“就現在拿着它出府!”

不想緘默良久,阮婉笑意漸斂,心底沉甸得發慌。眼底微紅,也不肯擡頭,臉色再挂不住時倏然轉身,卻有雙臂将她帶回懷中。

折扇一端挑起她下颚,俯身貼近,溫潤的鼻息像是要吻上臉頰,額頭……臨到唇邊卻驀然停下,緩緩松開雙手。

阮婉擡眸看他,盈盈水汽在眼眶裏打轉。蘇複垂眸斂目,片刻,又恢複往日淡然,“謝謝,折扇我很喜歡。”

阮婉微愕,手中兀得攥緊,恰逢苑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少卿少卿!”

愣愣轉眸,便見宋頤之懷中抱着盒子歡天喜地自遠處跑來。見到蘇複,重重皺了皺眉頭,遂又朝阮婉道,“少卿少卿,上次你說喜歡青花玉的棋子。今天有人送了一副給父皇,我就管父皇要了來。……”

再往後的話,阮婉全然沒有聽清,只凝眸望着一襲白衣錦袍消失在眼前,心思驟然跌至谷底。

“少卿少卿,我們下棋好不好?”

“不好。”

“少卿平時都陪我下棋的。”

“不下。”

“少卿你對我不好!”

她對他不好?

參合着些許委屈,阮婉心中有氣,“憑什麽你要下棋就偏要下棋,我今日就不想下!”

少卿竟然兇他!

宋頤之便也跟着嚷嚷,“就要就要!”言罷扯起她衣袖就往苑裏走去,阮婉惱了,搶過他懷中的盒子扔在遞上,青花玉的棋子就碎落一地。

聲音連綿不絕,就連葉心和葉蓮都聞訊跑來。

阮婉微怔,宋頤之瞧着散落一地的棋子,哇得哭出聲來,“少卿你偏心!你就同蘇複好!我再不同你好了!”衣袖一甩,哇哇哭鬧着跑開,葉蓮便會意跟了出去,葉心才快步到阮婉身旁。

阮婉回過神來,俯身拾起一枚棋子,已然碎成兩半。

“侯爺同睿王置氣做什麽?”葉心幽幽一嘆,“睿王雖是傻子,平日裏待侯爺比旁人都好,侯爺就不能讓着些?”

阮婉斂眸不語。

……

宋頤之便果真沒有再來侯府。

阮婉心思花在蘇複上,也不作搭理。

接連好幾日,阮婉緩過神來,宋頤之都沒有再出現過,阮婉嗤笑,傻子倒還真同她置起氣來了!置氣就置氣!

又不是沒置過!

葉心奉茶的時候就是搖頭,“侯爺,您不在京城的時候,聽聞睿王就同邵公子走得近。您同睿王置氣,睿王便日日都去将軍府找邵公子。”

阮婉眉頭一皺,“他同誰好不行?偏偏要同邵文槿交好!”

她越想越氣,一口茶就飲得不甚滋味。

翌日,宋頤之照舊來尋邵文槿,一坐就是一日,只嘟着嘴也不同旁人講話,原因是在同阮少卿鬧別扭。

邵文槿啼笑皆非。不如我同睿王殿下去騎射?都坐了幾日了?

宋頤之眼巴巴看了看他,沒有異議起身。

行至将軍府門口,卻見席生慌慌張張跑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大公子!……二公子被禁軍帶走了!”

禁軍?

即便是在京中,禁軍也不該貿然動将軍府的人也不知會一聲,更何況是将軍府的二公子。

“究竟出了何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終于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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