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讨說法
第三十六章讨說法
風藍圖遭掉包一事,在座諸人心中早就有譜。
原本以為阮少卿死鴨子嘴硬,折回驿館拿了一幅仿作來殿中濫竽充數,遂而落井下石,不想卻驀地被陸康翻盤。
三皇子就是不服氣,才惹怒榮帝被趕出殿外。
他卻兀得自拆自臺,突然說風藍圖其實早在途中被人掉了包去。直言不諱風藍圖被掉包的是阮少卿,先前認定手中風藍圖是真跡的也是他。
不曉他的再生事端的用意,更揣摩不透榮帝當下笑容,便唯有忍氣吞聲看他要如何自圓其說。
阮婉卻不緊不慢,駐在殿中慢悠悠收起畫卷,精細束好之後,鄭重其事托在手中,上前呈給榮帝。
待得榮帝接過,阮婉才緩緩退下,再擡眸時,先前的猥瑣笑意悉數斂去,取而代之是一臉不虞。
“罪已請完,阮少卿還想鬥膽向長風榮帝陛下讨一個說法。”這份不虞便拿捏得很準,恭敬不減,不卑不吭亦有。
一句特意的“長風榮帝陛下”,殿中紛紛瞠目。
他國使官以禮觐見才會如此正式稱呼。
而兩國聯姻,就是姻親之國,送親使官更不會輕易擡出,阮少卿竟還開口抛出“讨說法”這樣的言辭。
換言之,便是南順在向長風讨說法!
口口聲聲說要請罪的是他,眼下就突然翻臉,反過來要向榮帝讨說法?!
如此口舌反複,公然挑釁皇室,殿中惱怒的大有人在。
宋嫣兒也掩不住眼惑色,羽睫傾覆在眼睑處,微微顫了顫,隐在袖中的手心不禁攥緊,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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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在做什麽!!
宋嫣兒心中掠過一絲不好預感,當下就聞五皇子輕蔑開口,“罪是昭遠侯自己要請的,父皇不做追究也就罷了。眼下又莫名奇妙讨說法,出爾反爾,是想讓旁人看南順笑話不成?”
一側諸人便相繼戲谑而笑。
阮婉也順勢轉身,“是本侯想讓旁人看南順笑話還是旁人想看我南順笑話,諸位之中,應當有人心知肚明!”
心照不宣的事情被阮少卿公然訴出,全然不顧彼此顏面,盛氣淩人,幾人當場斂了笑意。
老六更是倏然而怒,“昭遠侯,長風不是南順,說話行事之前還是多做思量,拿捏分寸得好!”
老大陰沉不語。
唯有老四笑得幾分恣意。
老二依舊笑容滿面,“昭遠侯何苦意氣用事,長風南順日後都是一家,在父皇面前傷了和氣反是不好?”
阮婉也就跟着笑起來,幾人若是不心虛,何必着急反駁?
“少卿,繼續說。”不想,再等榮帝開口,昭遠侯三字就已然換成了少卿二字,親厚過人。
幾人不免怔忪,遂而再不接話,默不作聲。
阮婉拱手繼續,“七殿下親自到濱城迎接公主,我南順自然以禮相待。但今日殿下同公主抵達京城,在座各位多少都親臨‘問候’過。少卿實在惶恐!深怕辜負我國君上囑托,至公主于尴尬窘迫境地,又失了我南順禮儀,遂才不得已出此下策。鬥膽給了公主一幅風藍圖仿作,将風藍圖真跡藏在驿館中。”
話音剛落,衆人臉上表情便是精彩各異。
稍許,便都明白過來。
怪不得阮少卿會有恃無恐!
原來先前被掉包竟然是贗品!
阮少卿不過是耐着性子看了一路好戲,可恨他們都在其中自诩演了一翻聯手好戲,不過是被人當作笑柄看過而已!!
幾人又氣又惱,但又都不敢開口,就怕言多必失。讓阮少卿懷疑到自己頭上,無端去觸怒父皇眉頭,得不償失。
所幸,繼續默不作聲。
邵文槿強忍着笑意,若不是親眼見他在驿館畫完風藍圖,自己也險些以為阮少卿方才所言,句句屬實。
說得煞有其事,分明倒打一耙,旁人卻都不敢質疑。
無論風藍圖在何人手中,此時誰出來質疑,便是将掉包的罪名坐實。
誰會去做這種蠢事?
一路返回,邵文槿不是沒有想過日後有人拿出早前的風藍圖說事,直至此刻,心頭擔憂迎刃而解。
只要阮少卿咬定從前那幅風藍圖是假的,陸康又證明他手上的是風藍圖真跡,那無論從前那幅風藍圖落到誰手中,都是贗品,再難借此生事。
從今往後,公子宛的風藍圖真跡,就唯有榮帝手中那幅。
邵文槿頭一次覺得某人的牙尖嘴利,巧舌如簧用到了正途!低眉莞爾,便想起離開驿館時,有人臉上的明媚笑意,“邵文槿,我們總不能任由旁人當作軟柿子揉捏不是!”
軟柿子?
還是,阮柿子?
想起方才攬過腰間的觸感,似是挺軟的。
險些自顧笑出聲來,恰逢阮婉目光瞥過,飛快惱意瞪他一眼,繼而又換回剛才的大義凜然。邵文槿恍然悟道,有人之所以會拉上自己在一旁,其實私下心裏也是慌的。
倒是去到何處都改不了虛張聲勢的性子。
這般緊張時候,不知邵文槿在想什麽,竟然想得差點笑出來,阮婉惱怒得很,這便是傳聞中豬一般的隊友!!
只得将邵文槿抛諸腦後,借着剛才的氣勢,繼續言道,“不想臨到殿中,畫卷果不其然被人掉包,才敢回驿館取來。若非如此,風藍圖真跡怕是送不到陛下手中,不知在座諸位可還質疑我南順誠意!!”
目光清冽,擲地有聲。
幾人都低頭不語。
這阮少卿根本就是一奇葩,就算有人做了手腳,說破則已。他竟然不顧兩國顏面,咄咄逼人!
就這種便要向長風讨說法?!
也不怕旁人聞得嗤笑。
榮帝便也循聲開口,“那少卿要向朕讨何說法?”言語中笑意不減,李朝晖心中也隐隐揪起。
父皇平素斷然不會如此,笑意裏,分明是有旁的意圖。
先前低頭的幾人也自然聽出了旁的意味,阮少卿怕是已然惹惱了父皇,卻還不自知。
隐晦一笑,相識不語,等着看後頭的好戲。
阮婉盡收眼底。
不怕榮帝惱怒,就怕榮帝不惱。既然有人挖空心思設計她,她豈會拂了旁人好意,要演,就将先前未演的戲碼演完。
姜頌其何等聰明,好處早已讨得了,再看殿中苗頭稍有不對,就立刻适時起身,“侯爺,長風非我南順,勿再無理取鬧了。”
看似言辭說教,實則句句為其開脫。
本就是長風之人先挑起的事端,相較之下,阮少卿的咄咄逼人就不過是锱铢必較了些,頂多也只算是無理取鬧而已。
昭遠侯在國中年幼無知,生性頑劣,旁人不會沒有耳聞。若是榮帝因此遷怒于昭遠侯,倒是同小輩計較,有失身份。
這席話就說得恰到好處!
阮少卿大可順勢下得臺階,全身而退。
李朝晖心中隐隐松了口氣。
一側諸子卻是極其不悅,姜頌其一句話就想将阮少卿摘出,未免太過便宜,還果真當長風是南順不成!
興許,南順敬帝一早打得就是這番主意?讓臭名昭著的阮少卿出使長風,旁人還拿他無妨!
若是如此,便欺人太甚!
幾人紛紛擡眸望向殿上,不知父皇會作何?
父皇久病之後,鮮有較真。會耐着性子同阮少卿說這般久,不可能心中沒有藏事。
衆人其實是期許榮帝因阮少卿而遷怒宋嫣兒,再因宋嫣兒一道遷怒李朝晖。原本李朝晖就不受待見,往後更無翻身之日才好。
若非如此,幾人私下原本就不對路,何必從一開始就聯手挑釁邵文槿與阮少卿?
眼下到了這般關頭,如果阮少卿全身而退,豈不白費?
焦急之中,就都在等其餘幾人先開口,不想各個都心懷此意,面面相觑的倒是多,開口的竟無一個。
榮帝卻又一反常态,主動追問,“阮少卿?”
幾人心中便驟然喜悅,父皇開口追問,就是再好不過的事!
阮婉微微攏眉,姜大人素來有分寸,離開南順前陛下就有交待,要聽姜大人安排。此時姜大人開口制止,她是想過就此打住。
不料榮帝竟會尋根究底?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阮婉心一橫,循聲開口,“陛下可知,有人将公主手中的風藍圖掉包成了何物?”
這一句說得甚是遲疑。
“何物?”榮帝
尚在喜悅的幾人,也驀然一滞。
遂才想起之前阮少卿倏然起身,邵文槿便直接上前,不由分手奪下畫卷,而後多番掩飾。
不好預感頓時湧上心頭!
先前以為阮少卿捉襟見肘,自然希望他藏匿的畫卷公諸于世。眼下被她先聲奪人,他們之前的落井下石,就成了有意為之。
無論掉包之後的畫卷是何物,都免不了受遷怒!
面色越加難看,卻都不知相互之間是幕後下得手,更重要的,便是究竟是幅什麽圖?
直至此刻,邵文槿才明白阮婉用意。
阮婉微微揚起下颚,逐字逐句,“前朝莊未,風燭殘年圖!”
前朝莊未?
風燭殘年圖?!
幾人心頭一凜,竟然是這幅!!
榮帝臉色一青,便見老五和老六驟起,“血口噴人”的“血”字還未出口,邵文槿已然展開卷軸,老六就僵在遠處。
大氣不敢出。
瞬時,殿中死寂,沒人敢擡頭看向榮帝。心中忐忑不安,就仿佛一秒數年。
猛然間,酒杯砸向一側諸子處,便是怒喝,“朕還沒死!一幫逆子!!”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補10號的,~~~~(>_<)~~~~ ,,
還有一更,有細綱,但是手速太慢,我盡力在12點前碼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