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花千骨這一次并沒有完全相信白子畫的話,也許因為曾經被傷的太深、被騙的太慘,所以,她先去了一趟成都。當她站在成都的城牆上,看着不遠處擺攤看診的南弦月時,她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真好,這一次,師傅沒有騙我。”
後來的事就容易了很多,桃花村的人,一聽到村裏的古大夫和白大夫要成親,就自告奮勇地前來幫忙,人人都面帶喜悅,好像是自己家辦喜事一樣,而由于白子畫堅持要馬上成親,所以一開始的說媒、相親都省了,白子畫把自己一直佩戴的一塊白玉牌送給了古月當作訂婚之物,然後,村裏人就開始了鋪房、開臉等事情的準備。
花千骨由于法力高強,按着喜嬸給的單子,特意去了一趟淮城,把婚禮用的喜服鳳冠、喜聯紅帳、龍鳳花燭一一買了回來,再由大家夥幫忙裝飾起來,不過一天的時間,古月原來的那個院子,就挂滿了紅綢喜燈,門口兩側貼着吉祥如意的對聯,窗戶上貼好大紅喜字,連作為新房的古月的主屋,也挂好了喜帳,一派的喜氣洋洋。
花千骨看着這滿院的紅色,神情落寞又有些自嘲:“這真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小骨,在想什麽?”身後,傳來白子畫一如既往的冷清聲音。
花千骨轉身,就看見白子畫站在自己身後,一雙眼睛一錯不錯地看着自己,神情是一如既往的關心。
“沒什麽?”花千骨搖搖頭:“只是想到師傅,如今要成親了,有些不習慣而已。”
“小骨,”白子畫的聲音有些無奈:“無論師傅是否成親,你都是我唯一的徒弟,這是改變不了的,”然後,他的嘴角微微彎起,整個人看上去很是愉悅:“還有,能再次聽到你親口叫我‘師傅’,師傅很開心。”
花千骨也随即笑了笑,但是卻顯得悲涼了幾分:“我去看了小月(南弦月),至少在這件事上,師傅,你沒有騙我。我從洪荒想盡辦法的回來,就是為了救小月(南弦月),如今看他好好的活着,那就足夠了。”
“你沒有去和他相認嗎?”
花千骨搖搖頭:“只要他活下來,活的好,那就足夠了,至于我,見與不見都是一樣。”
“小骨,”白子畫微微嘆氣一聲:“你還是那般的善良。”
花千骨低下頭,自嘲的彎着嘴角:“可是,我始終是你的徒弟,”她擡起頭,認真地盯了白子畫一會兒:“永遠都是。”然後,轉過身子:“我去看看古姑娘,她現在,應該在被喜嬸開臉呢。”
等到花千骨到了屋裏,就看見喜嬸手裏拿着兩條線,在古月的臉上互相絞合着。
“喜嬸,不用這樣的,好疼啊。”古月躲避喜嬸的動作。
“那怎麽行,雖說你皮膚好,看上去就沒什麽汗毛,可是,這可是有吉祥的意思在裏面的,你可不能不做,喜嬸我前前後後為你和白大夫跑了多少路,介紹了多少人,現在終于你們兩個終成眷屬了,雖說倉促了點,也要把每一步給弄好了。”喜嬸一臉譴責,但還是喜氣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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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站在兩人身邊,一臉羨慕地看着,自己,怕是永遠也不會為他披上嫁衣了。
等到喜嬸弄完,開開心心地走出房間,古月才看着花千骨神色複雜豔羨的臉,微笑着說:“千骨,你來了。”
“你很開心嗎?嫁給師傅,你很開心嗎?”花千骨神色莫名。
“你又叫子畫師傅了,真好,”古月一臉的笑容:“他應該很高興,你要知道,他總是在我面前講起你,而你前段時間對他的态度,他嘴上不說,想必也是很傷心的。”
“我去見了小月。”
“小月?”古月挑挑眉。
“南弦月,是原來擁有洪荒之力的人,不過,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夫。”花千骨解釋道。
“洪荒之力?”古月更是不解了:“什麽是洪荒之力?”
“你竟然不知道洪荒之力?”花千骨也疑惑了:“師傅沒告訴你嗎?那,師傅是怎麽告訴你我變成妖神的?”
“子畫只是說,你出了意外,讓自己入了魔道成為妖神的,”古月皺皺眉:“難道,你不是因為突然墜入魔道,才變了性情,對子畫的态度變了嗎?”
花千骨抿抿唇,心下不自覺地浮起了一股怨氣:“他說我不小心出了意外,才墜入魔道的?”
古月點點頭,一臉疑惑。
花千骨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呵呵呵,不愧是長留上仙白子畫,不愧是心中只有蒼生的白子畫,”她轉頭盯着古月:“那你可知道,他和你成親,也是為了六界,并不是因為他愛你。”
“我知道,”古月點點頭,淡淡一笑:“他想讓殺阡陌回七殺,讓你守在殺阡陌身邊,不讓七殺對六界做些什麽,這些,我都理解。”
“難道,你真的沒有不甘心嗎?”花千骨不明白了:“這可是女人一生只有一次的出嫁,沒有愛情,不是心愛之人,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古月笑笑,像是一個慈愛的長輩在給晚輩解惑一樣:“我啊,是一個很自私的人,一直都明白,想要些什麽就要失去些什麽,現在對我來說,桃花村平和的生活,就是我最想要的,如果,我要為了這種生活而不得不失去些什麽,那麽,”她擡頭,一雙杏眼定定地盯着花千骨:“嫁人,也是可以的,至于愛情,”她莞爾一笑,意味深長:“我讨厭愛情。”
花千骨被古月說的愣愣的,不自覺地開口:“為什麽?”
古月搖搖頭,轉頭看着鏡中自己的臉頰:“我的家族,之所以會覆滅,就是因為我哥哥和他的愛情,所以,愛情這種東西,我真的厭煩了。”她用手捋了捋自己的發角,看着鏡中映出花千骨模糊不清的臉:“我要的愛情,是孤注一擲、飛蛾撲火,他救死,我願扶傷,他殺人,我可放火。我很慶幸,”她的臉背對着花千骨,讓花千骨看不清她的表情:“自己在沒有遇到那個人時,就成親了,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來。”
那一刻,花千骨仿佛從古月的身上看到了絕無雙的影子,不顧一切地前行,直到累了、倦了,然後轉身決絕地離開,再也不曾回頭。
七殺殿,七星樓前。
“般若花,把七星樓的結界給我打開,我要進去。”殺阡陌命令道。
“請恕屬下不能遵命,”般若花半跪行禮:“主人曾交代屬下,七星樓只能屬下一人進去。”
“我找到無雙了。”
般若花一聽,立馬擡起頭來:“聖君是說……”
“無雙失了憶,忘記了在七殺的種種,我現在要去七星樓裏看看,有什麽可以讓無雙記起來。”
般若花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又擡手行禮:“請聖君贖罪,屬下不能帶聖君進去,”般若花頓了頓,語氣尊敬了幾分:“但是屬下可以到七星樓裏找找,看有什麽東西可以幫到聖君,請聖君稍等。”
殺阡陌點點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快點去,我在這裏等你。”
八月二十五,是白子畫和古月大婚的日子。一大早,房子裏就進來了來幫忙的桃花村大嬸,大家喜氣洋洋地對着古月梳妝打扮,畫眉擦粉,着喜服戴鳳冠,鏡中的古月,原本清麗秀出的容貌,在這番打扮之下,更顯豔麗明媚。
花千骨看着容貌如此豔麗的古月,一時百感交集:“你真的,決定了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古月笑笑,臉上淡淡的,像是在訴說一個事實一般:“我要嫁給白子畫了,千骨,你要好好地呆在殺阡陌的身邊啊。”
花千骨咬咬唇,點點頭:“我知道了。”
那一刻,花千骨看見古月笑了,笑的很欣慰、很苦澀、很平靜。
白子畫身着大紅色喜服,騎在頭戴紅花的大馬上,身後跟着長長的送嫁隊伍,敲鑼打鼓的一隊人後面,八個大漢擡着紅色的喜轎走在後頭,轎子的旁邊跟着充當喜娘的紅嬸和充當伴娘的花千骨,轎子裏,坐着新娘古月,轎子後面,還跟了不少的桃花村村民,都是在這個喜慶的日子裏,來沾沾喜氣的。
由于,白子畫和古月都在桃花村沒有家人,所謂的迎親也就沒有了,一大早,在白子畫被打扮好以後,吉時一到,白子畫就騎着馬,帶領了迎親的隊伍,一路敲敲打打地繞桃花村走了一圈,算是通知大家,今天我成親了,然後,再回到古月的院子裏,敲了房門,由喜娘紅嬸背着新娘子上了花轎,花千骨也在一旁幫忙扶着,等新娘子坐好後,随着紅嬸的一聲‘起轎’,迎親的隊伍就又變成了送嫁的隊伍,由白子畫在前面領着,再次繞桃花村走了一圈,通知大家,新娘已經迎進家門,要開始後面的儀式了,請父老鄉親都來賞個臉,過來觀禮。
花千骨走在喜轎的另一側,一身紅衣很是趁今天的氛圍,她看着走在隊伍最前方,騎着大馬,穿着喜服的那個人,從今以後,你是他人夫,從今以後,我是你徒弟,就算是唯一的徒弟,也只能是徒弟,從今以後,我要叫另一個女人師娘,然後,看着她在你的懷裏笑顏盈盈,而你也會眉眼溫柔的看着她。過去的執念,過去的妄想,在大紅禮服的應承下,只能是妄想,原來,我真的沒有資格,對你說那三個字。
送嫁的隊伍繞了桃花村一整圈,再次來到古月的院子裏,新娘子被喜嬸牽出喜轎,手裏塞上一段紅綢,紅綢的另一頭,牽在白子畫的手上,兩人按着喜嬸的指引,來到擺着院中的香案供桌前,周圍圍滿了前來觀禮的鄉親,桃花村的村長也特地前來,充當了這場婚禮的主婚人。
随着香案上的香煙缭繞、紅燭高燒,白子畫和古月獻香燭,燃香、上香完畢。村長開始了本次婚宴的□□,奏樂鳴炮:“一拜天地。”
白子畫和古月轉身,背對香案,一鞠躬。
“二拜高堂。”
白子畫和古月再轉身,面對香案,二鞠躬。
“夫妻相拜。”
白子畫和古月面對面,三鞠躬。
“送入洞房。”
花千骨看着一身紅衣的白子畫,此時,他面無表情,沒有一絲新婚的笑意,無喜無悲地做完整個流程,然後,牽着那象征姻緣的紅綢,拉着他的新娘,一步一步進入喜房。
院子裏,擺着十幾桌酒席,幾乎桃花村全村的村民都來了,等到儀式結束,來幫忙的吉嬸、祥嬸等人,就把準備好的喜宴,指揮人一一擺了出來,一時間,大家落座,交談碰酒,伴着喜樂聲,等着送新娘子進屋的新郎再次出來,給大家敬酒,直到晚上,他們才會放過今天的主人公,讓他好好的回去,陪自己的小嬌娘。
而花千骨,看着這般熱鬧的場面,只覺得心裏發涼,她就像是一個置身事外的人,融不進這份熱鬧,也體會不到這份喜悅,一行清淚,順着她明豔動人的臉頰,緩緩滑落,落入她的心,泛着層層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