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雁南山
心中剛做出這個判斷，又幾張蛛網同時蒙面而來，他不得不從樹上滾落下來，翻滾了好遠堪堪躲開。黑獠王起身環顧四周，哪裏還有蕭宇凡的蹤影。
将吾引至鬼蜘蛛的領地？人類果然狡詐！
但吾豈能讓你逃出生天！
黑獠王大腳掌猛地踏地，就要飛身離開，搜尋蕭宇凡，他忽然心髒震動，嗅到身後一股熟悉的氣息，那氣息和自身相似，不過已經腐敗。黑獠王連忙回身察看，卻見一棵高聳的銀杉樹上，懸挂着一具變成木乃伊的猿猴屍體——赫然是他的孩子白面猿。獨眼頓時瞪大，哀嚎一聲，也不用魔力庇護身體，直接飛竄上去把那具身體救下來。撕扯開蛛網，将那具木乃伊抱在懷裏。
“嗷嗷嗷嗷嗷嗷……”
撕心裂肺的悲怆聲音從胸口噴湧而出，震蕩着整個山野，令人心驚也令人心染凄慘。
正在黑獠王悲恸欲絕的時候，數道蛛網同時向他罩來，眼看就要把他懸吊而起，黑獠王大手掌一揮，将數道蛛網同時撕開。悲恸的怒火在獨眼中燃燒，他将白面猿的屍體輕放在地上，然後獨目緊盯着出現在銀杉樹幹上的幾只鬼蜘蛛，飛竄過去，腳掌勾着樹幹，然後掄起猿臂，一掌一個将他們統統拍死。
濺出的蜘蛛毒液噴在皮膚上，他也毫不理會，奔向另一棵樹又去尋找目标，如同掃蕩賊營一般，他接連除掉了幾棵樹上的鬼蜘蛛，龐大的身軀濺滿了鬼蜘蛛的汁液。面容猙獰，如同從地獄中爬出來的鬼神，身體滿溢兇煞的魔力。
蕭宇凡躲在十幾丈遠處，一棵銀杉高聳的樹冠中——那裏還沒有被鬼蜘蛛污染——屏息凝神，不敢稍有動靜。往下偷看着黑獠王兇神惡煞的模樣，後背升起股股涼意。這要是和他直接拼鬥，自己的生命也會有危險吧。
蕭宇凡手心握着一把汗，不斷地祈禱：那只蜘蛛王龜縮到哪裏去了，底下的小兵根本抵擋不住，還不快點出來啊。
黑獠王那巨大的身軀在空中飛行，奔向對面的銀杉樹，那裏爬着幾只鬼蜘蛛，又把白面猿的屍體懸挂起來。一股毀天滅地的惡意在胸腔流淌，猿掌緊握，指尖深深的扣進肉裏，拳頭猛地揮出，一道魔力光線射斷蛛網，同時擊中後面的銀杉樹，銀杉樹啪的折斷，吱呀嘩啦地倒在地上。
這些鬼蜘蛛不是在找死嗎？蕭宇凡不由得吐槽，我現在還是先離開比較好，但是一有動靜，就會被黑獠王所察覺吧。
蕭宇凡正在心裏百般糾結，思索計策的時候，突然他感到一股涼意，那是從下方而來。蕭宇凡連忙朝下看去，頓時一股驚喜盈上臉面……他，來了！
黑獠王接住白面猿的屍體，垂目悲傷地看着。這時空中突然降下一道黑色蛛網，将他整個罩住，收拉到樹上。黑獠王惱怒異常，伸出巨爪想像方才一樣撕扯，卻發現就算用出千鈞之力也撕扯不開，驚慌不由得代替了心中悲恸。更讓他深感絕望的是，黑獠王感到身上魔力在急促地流失，竟然是被這蛛網所吸走。而在蛛網的頂端赫然爬着一只猶如門板巨大的鬼蜘蛛，巨口噴出更多的黑色蛛絲，将黑獠王層層包裹。
看到這裏，蕭宇凡輕舒了一口氣，蜘蛛王還真是有兩把刷子！蕭宇凡這麽想着，就趁他們酣戰的時候，縱身跳躍着逃開了——否則蜘蛛王回頭發現自己，那也不是什麽好玩的。
黑獠王嗚嗚叫着，邊掙紮着，邊發出掌形光印來轟擊蛛網。然而魔力所凝結的光印，總是在掌中啪的碎裂，完全不成形，看來魔力流失的速度遠超過自己想象。身體在蛛網毒素的侵蝕下，漸漸進入怠惰狀态，視野也被一層又一層的黑色蛛網所遮蔽，最後完全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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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獠王被整個包裹成黑色繭狀，靈魂原力被圍着的一群蜘蛛吸食殆盡……
。。。。。。
蕭宇凡用千裏傳音呼喚着謝靈均，對方回應道：“就在你背後的樹上。”
蕭宇凡挑起一邊眉毛，不過他也沒多少意外，謝靈均定是有些擔憂吧。蕭宇凡打了個手勢，邊在樹林間腳不停留地急掠飛行：
“好戲已經結束了，那就快點走吧。”謝靈均點點頭，追随着他飛掠而去。
兩人先同徐凝柔會合——她被謝靈均用迷彩結界藏了起來——然後同往英雪澗。經過方才的一番打鬥，英雪澗一邊的山崖如同遇到山體滑坡，整個變成了傾斜的坡道。而山澗中的桃樹也碎石砸得七倒八歪，仆倒在地上，呈現出一片狼藉的狀态。剩下的那些通臂猿全不見了蹤影，可能他們見家園已毀，便逃竄到遠方去了。
空氣中漂浮着稀微的戾氣，猶如淡淡的薄煙，不過蕭宇凡他們忙着四下裏尋找凝神草，都沒有留意。很快他們就發現臨近瀑布的地方，長着密密麻麻的一片凝柔草。三人各自采集了一大捆，用外衫包着，放進儲物空間裏。
“這些應該夠了吧。”蕭宇凡詢問徐凝柔。
徐凝柔點點頭，望了望已變得昏黃的天色，一抹擔憂湧上心頭：“已經那麽晚了……我大哥他應該沒事吧。”
“放心啦，肯定沒事的。”蕭宇凡安慰她道，心裏其實也有些焦慮。
謝靈均背起徐凝柔，三人絲毫不敢有所耽擱，顧不得身心疲憊，就飛奔着朝東籬村而去。
遠遠地看到東籬村，暮色已經降臨，最後一縷霞光也漸漸暗淡，隐沒西山。空氣中的戾氣游蕩飄浮，仿若烏雲，遮掩着初升的月亮。東籬村燈火不明，死氣沉沉，四野裏只有嗚咽的陰涼風聲。早晨時分的繁鬧景象，仿佛虛假的一般。不過堆積滿地的名貴花卉，還有很多未來得及收拾的攤位，處處說明着花市的舉辦并非夢中之事。
蕭宇凡三個人相視一眼，心髒都懸吊起來。腳步剛轉過街角，撲棱棱，遮蔽視野的吸血蝙蝠群從頭頂飛過，向着正南方向而去。徐凝柔呀的驚叫出聲，摟着謝靈均的手臂不自覺加重了力道，一張小臉煞白如紙。
謝靈均微微蹙眉，對蕭宇凡說道：“村裏似乎沒有人。”
“我也感受不到人氣。”蕭宇凡邊打量着四周，邊無心地說道：“村裏的結界完全破碎了，該不會有魔物闖進來，将他們全都抓走了吧。”
“不會的，我哥哥他沒被魔物抓走。”徐凝柔眼神微愠，拔高聲調說道，嘴唇卻似乎有些顫抖。
“呃……”蕭宇凡驚覺自己忘記了徐凝柔在身邊，連忙扇打了自己一個嘴巴，“瞧我這嘴”，一邊故作輕松地安慰道：“凝柔姑娘不必擔心，你哥哥肯定沒事的，呵呵。”
話雖這麽說，三人的擔憂情緒重重壓在心裏，快要超過了承受的極限。蕭宇凡他們于是幾個喘息，急掠到徐凝柔的家中。
砰砰砰砰……
是什麽在撞擊房門的聲音，同時還伴随着口齒不清的低吼聲。
“煙南三……煙南三……必須要去那裏……必須去……”
蕭宇凡順着聲音望過去，發現一個被鐵鏈鎖住的房間，随即問徐凝柔道：“你哥哥被關在了這裏？”
徐凝柔點點頭，從謝靈均背上下來，就跑到房間門前，邊打開鐵鏈，邊語帶哭腔地喊着：“哥哥，哥哥，你還好吧。”
鐵鏈剛墜地，門就碰的一聲從裏面打開，從裏面竄出一個黑影，徐凝柔不提防被撞得跌倒在地，忍不住吃痛地叫了一聲。
“啊……”
那黑影完全無視跌倒在地的徐凝柔，邁步從她身邊跨過。淩亂的頭發在夜風中飄蕩，半舊的外衫磨損了好幾處，妖異的殷紅眼瞳空洞無神，國字臉木然呆滞——赫然是徐長天，只不過一天沒見他就憔悴如斯，而且嘴裏不斷喃喃自語道：
“煙南三……煙南三……他快醒了……必須要去……”
徐凝柔爬起身，抱住徐長天的腿，用快出來的聲音說道：“哥哥，你怎麽了？你要去哪裏？”
蕭宇凡也幫忙喊道：“徐大哥，誰快醒了？倒是你快點醒醒。你看凝柔都急得要哭了。”
徐長天絲毫不予理會，如同沒有聽見一般。他見掙脫不開，妖異的紅瞳閃爍瘋狂的色彩，不耐煩地朝後面踢了一腳。徐凝柔被踢得跌倒好遠，但她仍努力着爬起，聲音悲戚地呼喚着徐長天：“哥哥，我是凝柔啊，快點醒醒……”
“喂，你還真踢得下去！就算心神被戾氣所控制，但沒看見她是你妹妹嗎！”蕭宇凡攔在徐長天的面前，眼冒怒火地說道。
徐長天木讷地望着前方，腳步僵硬而機械，見有人攔阻自己，随手甩出一掌，将那人推到一邊，口中依舊念念有詞：“別擋路……我要去煙南三……他快醒了……我要去那裏……”
蕭宇凡一個不留神，吃了他一掌，腳步差點站立不穩。同時心裏驚詫不已，徐大哥這手勁夠大的，難道是受戾氣影響的關系嗎？
“……徐大哥完全喪失神智了。”謝靈均凝神望着徐長天的動作，默念了一句對不起，走到他面前，啪的一記手刀擊在徐長天的脖頸處。徐長天頓時身體前傾，昏倒在謝靈均懷裏。謝靈均将他放倒在地上。
徐凝柔焦慮地爬過來，搖晃着徐長天的身體，連着呼喚了幾聲：“哥哥，哥哥……”
“他沒事，我只是讓他昏迷了過去。”謝靈均淡淡地說着，從輝月戒指拿出幾根凝神草，掰開徐長天的嘴唇，強迫他吞下。然後握住他的手開始護法，瑩潤的仙力纏繞在手指上，順着指尖進入徐長天的體內。
徐長天在昏迷中，只感覺一股清爽瑩潤的“水流”順着脈絡悠緩流淌，将體內以及毛孔中的污穢統統沖洗幹淨，令他全身舒适無比。約過了一刻鐘，他慢慢睜開眼睛，望着映入眼簾的徐凝柔三人，不覺眨了眨眼，神色驚詫。他們臉上都挂着擔憂的表情，尤其凝柔，眼眶微微發紅，纖長睫毛隐隐有淚光閃動。
見他醒來，徐凝柔臉上立馬綻放出驚喜之色，用還有些哽咽的聲音問道：“哥哥，你醒了，身體感覺怎麽樣？”
“唔，身體還好。”徐長天又朝四周望了一眼，晦暗的月色籠罩着院落，陰涼的夜風将塵土吹刮得浮浮蕩蕩。“咦？我怎麽跑到院落裏睡着了？”
“徐大哥你不記得發生什麽事了嗎？”蕭宇凡見狀不由得問道。
徐長天揉着還有些發疼的腦袋，做出思考的樣子：“我依稀記得中午時分和凝柔說話來的……然後腦袋昏昏沉沉，神智有些不清晰……夢中好像揮舞着鐵劍，亂殺亂砍……哎？我沒傷到誰吧？”徐長天臉色變得難看。
蕭宇凡沒好聲氣地說道：“方才你狠狠踢了凝柔一腳。”
“什麽？我竟做了這事？凝柔，你要不要緊，哪裏有沒有傷到？”徐長天滿臉詫異和愧疚，抓着徐凝柔的胳膊，一疊聲地問道。
徐凝柔故作輕松地安慰道：“我沒傷到，真的沒事。”
“我這當哥哥的竟然傷害自己的妹妹，就算神智不清，也不能做出這種事來。”徐長天自責不已。
謝靈均插話問道：“徐大哥，方才你在夢中所說的‘煙南三’是什麽地方？還有誰要醒了。”
“咦？我有說過這話嗎？”徐長天狐疑地問道，忽然想到什麽，身體禁不住一陣顫抖，口氣頓滞地說道：“是雁南山，‘他’快要蘇醒了，我在睡夢中聽到了他的聲音……喚我過去什麽的……雁南山，将要發生一場浩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