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離別
暑期補習了大半月, 在七月下旬徹底結束, 不過同學們卻絲毫放松不起來, 即将迎來的高三生涯宛如深淵巨獸, 橫亘在他們面前。
寇響替楊吱提着行李箱, 送她去汽車站。一路上楊吱絮絮叨叨叮囑他, 即便是放暑假也不可以耽擱學習,好不容易成績提了上去, 必須要穩住,還有還有, 晚上不能太晚回家, 早上必須起床朗讀一段英語......
“叨叨叨叨。”寇響伸手捏住了她肉嘟嘟的臉蛋:“都要走了,能不能消停幾分鐘。”
楊吱終于閉嘴了,低着頭一言不發, 可是這時候寇響心裏頭卻越發覺得空落落。
兩個人沉默着走了會兒,變來到了汽車站前,熹微的晨光中,車站前有不少推車叫賣早點的小攤販。
“你快回去吧。”楊吱催促他。
他漫不經心嚼着口香糖:“急什麽。”
寇響送楊吱進站, 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寬大的身形整個護在她的身後,将周圍擁擠的人流擋開, 不讓別人擠着碰着她。
楊吱感受着背後堅實而溫熱的胸膛, 心頭熱熱的。
通過了行李的安檢,楊吱去邊上的自助取票機前取了汽車票,三個小時的車程, 不算太遠。
寇響接過她手裏的票,眉心擰了擰:“你家怎麽住這麽遠。”
楊吱悶悶的,也沒搭理他,他又自顧自地說道:“記得八月初的比賽。回去之後我會把旋律和唱詞發給你,好好練習。”
“嗯,我會的。”楊吱鄭重點頭:“那我走了。”
“吉他...你好好彈,別弄壞了。”寇響別開目光,臉色很是不自然:“保護好它。”
臨走的時候,寇響主動把吉他也帶上了,讓她拿回家練習。
“放心吧,我會好好愛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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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他最心愛的東西,他肯借給她,她一定好好愛惜。
入站的廣播響起來,楊吱接過了他手裏的拉杆箱:“走了。”
“走呗。”寇響漫不經心望着自己的運動鞋白鞋帶:“別磨蹭了。”
“哎。”走出幾步,寇響突然叫住她。
楊吱回頭,卻見他撓撓頭:“要不要買瓶水?”
她拍拍自己的書包:“不用,我帶了水。”
她轉身的時候,寇響再度叫住她:“那個。”
“又怎麽了。”
“你餓不餓...”他指了指外面:“要不要吃小籠包。”
楊吱無奈地嘆了聲,走回來,張開雙臂輕輕環住了他的腰,紅着臉低聲說:“那就抱一下吧。”
寇響感覺自己的腹部肌肉都酥麻了一下子。
她只輕輕抱了一下,便抽身離開,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這個淺嘗辄止的擁抱便已經結束了。
楊吱說:“記得我說的噢,開學的時候我要檢查功課。”
寇響腦子亂哄哄,全身熱血胡沖亂撞,極力克制着想要再來一次的沖動,眼睜睜地看着她進了入站臺。
他站在站門口,眼睜睜看着汽車漸漸遠了去,緊攥的拳頭緩緩松了下來。
這種感覺是前所未有,世界仿佛空了很大一片,雖然很矯情,但是他真的突然有些明白,古時候詩人為什麽臨別要折柳還要賦詩。
他眼睛都紅了。
**
楊吱剛剛坐上車,便收到了寇響的短信——
“什麽時候回來,給個準信。”
還沒走呢,他就催着她回來了,楊吱腦袋探出車窗,卻見寇響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站臺前,遙遙地凝望着她。
她沖他揮了揮手。
寇響手揣在兜裏,眉心微蹙,面無表情地望着她。
身後朝陽冉冉升起,他微蹙的眉眼盛滿了陽光,楊吱心裏頭瑟瑟的,眼睛有些泛酸。
她坐回身,車已經緩緩駛了出去。
“很快啦。”
“那到底是多久。”
非得問她要一個準信。
楊吱想了想,回道:“兩周吧,比賽前我就回來。”
“吉他,記得好好練習。”
“我知道啦,會的。”
“還有...”
“還有什麽啊,你怎麽也變得這麽磨叽了。”
寇響緊緊握着手機,輸入了幾個字,又立刻删除掉。他靠在汽車站的護欄邊,緊緊皺着眉頭,心裏像是有一百只貓兒在撓着癢癢,難受極了。
“算了,沒事,一路順風。”
他朝着站外走了幾步,短信再度進來:“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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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水鎮位于首都附近的小鎮,一條潺潺的河流橫亘穿過了整個小鎮,因為含有豐富的礦物質,河裏的水呈暗紅色,紅水鎮因此得名。 小鎮年代久遠,鎮上沒什麽工業,依山傍水,保留了不少原始的建築,古風古韻,所以這裏長年旅游業發達。
楊吱的家住在古鎮的邊緣位置,家裏有一個小的門面,母親編彩辮的技術一流,在古鎮附近一帶非常出名,不少旅游的女孩子都慕名過來讓母親編辮兒。
母親心靈手巧,楊吱日常的零花錢都是母親編辮子賺來的。
騎車駛入了紅水鎮,熟悉的小鎮風光一幕幕闖入了視線,恍如隔世般。
楊吱的心情也漸漸雀躍了起來。
車站外,楊吱見到了母親的身影,母親身段窈窕婀娜,當年也是十裏八鄉的大美人,只可惜早年喪夫成了寡婦,娘家在南方,無依無靠。
她的一生算是命途多舛,不過縱然如此,歲月待她還是溫柔的,身段和容貌,并未顯出遲暮老态。
楊吱飛奔着朝她撲了過來:“媽媽!我好想你啊!”
母親連忙接住她,無奈地說:“哎喲哎喲,怎麽出去念書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楊吱将腦袋埋進母親的胸口,嗅着她衣服上的淡淡洗衣粉清香,眼圈有些發紅了,過去的所有不開心的事情,所有的委屈都湧上心頭。
“媽媽,我真的好想你。。”
母親接過了她的書包,攬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母親個子很高,身段也好,特別顯年輕,倆人走在一塊兒跟姐妹似的。
“李叔這段時間對你好嗎?”
“他對我好啊。”母親臉上浮現溫婉的笑意:“你啊,出去了還瞎操心,把心思用在學習上,別管家裏的事。”
楊吱心裏還是有些忐忑,李叔平日裏待人接物還是不錯的,喝了酒之後脾氣會暴躁很多,楊吱擔心母親在家裏被他欺負。
“如果李叔待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訴我,我現在...”楊吱咬咬牙:“我已經長大了,我能夠照顧你了。”
母親戳了戳她的腦門,笑着說:“臭丫頭,進城年了幾天書,就長大啦?”
氛圍被母親帶得輕松了許多,她嘻嘻地笑着:“本來就長大了嘛。”
一路上說笑,回到古鎮的店鋪,店鋪還是以前的樣子沒怎麽變過,店裏櫥窗裏擺放着一些母親日常做得手工藝品,邊上有一串彩色的絲線紡錘,上面懸挂這五顏六色的繩子,是用來給客人編髒辮兒的。
“你背的這是什麽,這麽大個物件。”
“朋友借給我的吉他,讓我在家裏練習呢。”楊吱取下背後的吉他,坐在椅子邊,給母親輕哼了一段旋律。
母親立刻捧場地給她鼓掌:“彈的真好!”
“別裝啦,我技術還沒練到家呢。”楊吱無奈地笑着。
“那有什麽關系,我女兒這麽聰明,只要勤加練習,沒有學不會的。”母親笑着說:“主要還是遺傳得好。”
“你差不多得了啊,誇我呢,還是變相誇你自己了。”
從小到大,無論楊吱喜歡什麽,想做什麽,母親一定是她最忠實的支持者,就連唱歌也是,母親是她的第一個聽衆,也是她最熱情的粉絲。
“不過這吉他看着挺貴的,你可一定要好好愛惜,別給你朋友碰壞了。”母親叮囑:“也別讓你李叔看見,藏在你房間衣櫃裏。”
“嗯。”楊吱小心翼翼地撫摸着吉他琴弦,目光溫柔缱绻:“我會保護好它。”
這是寇響極珍愛之物,他願意借給她帶回家練習,楊吱很感動。
回了房間,楊吱休息了會兒,給寇響去了一條報平安的短信,沒多久,他的電話打了進來。
楊吱趕緊關上房間門,接聽了電話。
“到家了?”
“到了。”
“嗯。”
“找我幹嘛?”
“沒事,随便問問。”
楊吱走到窗邊,遠處藍天白雲,青山蒼翠。
她心裏悶悶的,竟然有些不習慣只在電話裏聽到他的聲音,她握緊了手機——
“你在幹什麽。”
寇響低沉的聲音傳來:“床上,癱着。”
“幹嘛這麽喪。”
“還在習慣。”
楊吱的心仿佛被什麽給戳了一下:“習慣什麽。”
“習慣吉他不在我身邊。”
她“嘁”了聲:“既然這麽不舍,幹嘛還要給我。”
良久,電話裏都沒了聲音,以至于楊吱都以為線斷了。
“還在嗎?”
那邊,似乎聽到他深長的呼吸——
“傻子,你什麽都不懂。”
挂掉電話以後,楊吱一個人獨自在床邊做了好一會兒,吉他放在手邊,她指尖輕輕拂過緊繃的琴弦,捋出一段無章的弦音。
“你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