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悲恸
司馬钰慢慢擡起眼,看向他,眼底悲傷畢現,稍頃,恹恹地回道:“當朝還有幾個楚大人,自然是丞相大人,楚宴。”
聽聞此話,夏明懿仿佛渾身血液一瞬間凝固起來,聲音略顯緊張的問:“你說,他怎麽了?”
司馬钰到現在還是一副懊悔之色,他把來龍去脈大致說了一遍後,此時,捶胸頓足道:“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丢下他的,都是我不好,把他一個人都在裏面......”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了。
夏明懿聽完他的話,頓時驚的目瞪口呆:“怎麽會......”向後踉跄了一下,險些栽個跟頭。
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想要确認一遍,于是穩了穩心神,又艱難的問了一句,“你是說,他剛剛,就在大火裏面?沒有出來是嗎?”
司馬钰沉重的點點頭。
夏明懿徒然心跳一停,快速向周圍掃了一遍,自他回來到現在,确實并沒發現楚宴的身影,頓時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眼睛一一掃過衆人,對周圍問道:“你們有誰看到楚大人了?”
大家面面相觑,茫然之後,皆搖頭。
一時間,四周變得十分安靜,濃郁的不安感襲遍夏明懿的五髒六腑,連同空氣仿佛都充滿了絕望。
他目光呆滞的揮了揮手,下人們便繼續手頭的工作。
有寒風拂起他的衣角,他一陣恍惚。腦中只回蕩着一個聲音:楚宴,還在裏面......
好像內心深處有什麽東西突然迸裂了,依稀間似乎可以聽到支離破碎的聲音,死亡的氣息傾巢湧出,漸漸染紅了他墨黑的眼睛。
猛然間,他大喊了一聲:“全都給我停下!”
一雙暗沉的長目中有恐慌滑過,他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在場的每一位。衆人屏住呼吸,嘴唇抿緊,等待指示。
很快,他低沉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現在所有人,去找楚大人,立即,馬上!”語氣沉痛,幾乎是一字一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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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頭,夜枭凄厲的鳴叫了一聲,陰沉沉的天幕下,滿地的狼藉刺進他的眼中,刺得他生疼。
衆人按照吩咐,動用各種辦法清理廢墟找人,半天過去,果然挖出來幾具燒焦的屍體,但是這些屍體已經燒的骨肉模糊,根本難以辨別身份。
然而即便如此,每次發現一具屍體,夏明懿都要一個一個的親自去辨認,俨然,翻看半天,也确定不了到底是哪具屍身。
眼看天蒙蒙亮了,待所有屍體被挖出來,正無從認證究竟是哪具時,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找到了!”
夏明懿立時回頭,那人站在廢墟裏面,手裏提着一只黑乎乎的玉佩道:“這枚玉佩小人見過,因為造型別致罕見,小人可以确認的是,正是楚大人貼身戴的。”
夏明懿目光一顫,喉嚨一滾,沉聲道:“拿來,我要親眼确認。”
那人連忙送了過來,夏明懿接到手裏一看,只一眼,便已經可以确認。
這玉佩世間罕見,目前獨此一枚。毫無疑問,正是楚宴所有。
立時間,夏明懿面如土色,徹底心灰意冷,萬念俱灰。
驀地,他苦笑一聲,笑的無比凄涼。這一刻,從來沒有過的難受,先是夏瑾蓉,現在悲劇又發生在楚宴身上,突然感覺到世事無常,上天居然如此捉弄他。
妹妹剛剛過世沒多久,已經把他打擊的體無完膚,為什麽?為什麽現在老天還不放過他?為什麽連要将楚宴也帶走不可。
想到楚宴......
往事如煙,如今翻來回想,竟是歷歷在目,揮之不去。
他慢慢回憶過往,回憶和他之間發生過的一切,整個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宛若一座石碑。
“王爺,事已至此,您看,要不要去通知太傅大人一聲?”沈知在一旁小聲提醒的說道。
良久,夏明懿無力的揮了揮手,看不出任何表情。
沈知會意,匆匆領命而去。
“等一下。”夏明懿突然輕聲叫住他。
他幾步跑回來,微微躬身:“王爺,還有什麽事?”
夏明懿身形不動,目光定定的望着眼前被大火燒過的房屋,若有所思般,沉吟片刻後,聲音微弱的道:“你說,他真的死了嗎?”
語氣平靜,夾雜着淡淡的憂傷,像是在問給自己聽。
“這……”
沈知冷不防被這麽一問,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實話講,以他的角度來看,楚宴十有八九就是死了。哪怕那只掉落的貼身玉佩不提,就說這諾大的王府,不會平白無故消失一個人,更何況連與他關系親密的司馬钰都親口說了他在大火裏面沒有出來,司馬钰在這裏站了這麽久,半點未曾離開過,要是人從裏面活着出來豈會看不見?
細細想來,只怕楚宴這次,真的是兇多吉少了。
“你真的相信他已經死了嗎?”
夏明懿失魂落魄的再次問道。似乎仍不死心。
沈知被一連問的心裏已經沒了底,糾結了下,坦白說道:“回王爺的話,不瞞您說,小的相信楚大人已經死了。”
知道這半年來兩人關系日漸拉進,說完這些後,還不忘安慰他,“王爺,您還是不要難過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我們再傷心也沒用了,當務之急,還是通報太傅大人處理後事吧。”
再說管家沈知,沈知今年年近四十,二十多歲入府,跟随在夏明懿身邊已有十幾年時間,谙知他家王爺什麽脾氣性格。
夏明懿這個人面冷心善,平日看起來高冷,其實內心比很多人都要重感情。雖表面看起來對楚宴厭煩,兩人經常鬥嘴吵架,可是,沈知知道,夏明懿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罷了。
此時,痛失好友的心境,沈知非常理解,無外乎是難以接受,悲痛萬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件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即便他是一個與楚宴沒有任何關系的下人,一時半會兒,也有些為之傷感,畢竟好端端地一個人,又是這麽年輕有為,說沒就沒了,确實怪可惜的。
夏明懿身姿颀長玉立,半張線條輪廓好看的側臉,映在緩緩升起的朝陽中,俊美之外,突然看起來有些憔悴。
他深深地閉了閉眼,良久,微一揮手,語氣沉重道:“去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