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範駿傑愣了下,催促他:“你考場在哪裏?你趕緊去考試,這邊留給我處理,不等你考完試,我保準把他撈出來了。”

舒帆低下頭,道:“算了,根本沒心情去考,我哪兒也不想去。”

“不是,”範駿傑撓頭,疑惑道:“你怎麽回事?你這學生雖然沒爹沒媽的,可你就是一個代課老師,連班主任都不是,用的着這樣嗎?”

舒帆心中五味雜陳,這種時候,不知道該不該對好友把他和蔣維元的事情和盤托出,但現在絕非最好的時機,他心虛的不敢看範駿傑的眼睛,顧左右而言他,道:“蔣維元學習很用功,人也很聰明,要是我不幫他,學校那邊也不會出力的,他在裏面待一年,人會廢了了的.......我研究生考試明年可以再考,他耽誤不起的.......”

“這倒是。”範駿傑嘆了口氣,感慨道:“你之前說自己不适合當老師,我還信了,現在看你很适合。”

兩人按照李哥給的地址到了王紅玉的住處,在縣郊老舊的化工廠家屬樓,舒帆路過禮品店買了一箱牛奶,一籃子水果,和範駿傑一人一件拎着,樓梯陡的很,連感應燈都壞了,兩人用手機打着手電上了五樓,敲了敲501的門,聽到裏面有動靜,範駿傑将手機電燈關了,默默的打開了錄音功能,然後把手機裝進兜裏。

開門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婦女,滑着輪椅開的門,見到門口二人很驚訝,隔着一道陳舊的鐵門問:“你們找誰?”

“我們是高職的老師,這裏是王紅玉家嗎?”舒帆道。

“是王紅玉家,我是她媽媽,老師們這麽晚了來是有事嗎?”王紅玉的媽媽把鐵門上的插銷撥開,鐵門打開了,讓兩人進來,“王紅玉還沒下夜班,等九點鐘就能到家,老師們等一會兒。”

舒帆沒想到這麽容易就進了家門,王紅玉的母親對二人一點防備心都沒有,他把牛奶箱放在茶幾上,默默看了範駿傑一眼,範駿傑朝他點點頭,對婦人說:“大姐,這位舒老師是高職老師,這兩天他們班一個同學出了事,這麽晚過來想找王紅玉同學問問情況。”

“.......啊?”婦人愣了,不禁問:“出了什麽事?”

“您不知道嗎?”範駿傑反問,“王紅玉沒跟您說?”

“沒有啊,她每天都很忙,哪有時間跟我說說話.......”她語氣裏有些幽怨,不好意思的笑笑,轉移話題道:“老師們快坐下,我給你們倒杯熱茶。”

不等兩人拒絕,轉着輪椅就回了廚房。

範駿傑心細,跟着她到了廚房,見廚房的流理臺都十分低矮,婦人坐在輪椅上也能夠着臺面,顯然是專門為她設計的。婦人雙手靈活的沖洗茶壺,放茶葉,拿起水壺倒熱水,範駿傑一邊誇贊她手藝好,一邊随意的問:“大姐,您這腿是怎麽傷的?”

“一年前.......下班在工廠門口給車撞得,傷到脊神經了.......要不是因為這個,紅玉也不能下學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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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玉是個好孩子。”範駿傑說。

“她呀,以前特別叛逆,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從我出了事,她也懂事了。”婦人轉頭看向範駿傑,問道:“學校到底是因為什麽事找紅玉啊?”

“這事得見到王紅玉才能說,因為不确定跟她有沒有關系。”

婦人一聽,擔憂道:“不是什麽壞事吧?”

“不是。”範駿傑安慰道,“是別人的事,那個跟她以前認識,所以過來問問。”

“噢......”婦人暗自揣摩,範駿傑卻一個字不再透漏。

王紅玉回來的時候九點剛過五分,她開門一進來就看到坐在沙發上正跟母親熱聊得舒帆和範駿傑,王紅玉個高且苗條,人長得十分漂亮,頭發染成粉紅色,畫着大濃妝,穿着一件黑色的大羽絨衣,一進家門帶進來一股冷氣。

她看到舒帆和範駿傑愣了愣,站在玄關沒有進來,警覺的問:“媽,家裏來客人了?這兩位是.......?”

舒帆站起來,對她道:“我是高職的老師,想來.......”

“代表學校來看看你,和你的家人。”範駿傑打斷舒帆的話,站起來走向王紅玉,“王紅玉同學,你願意和老師們聊聊嗎?有關蔣維元的事。”

王紅玉把包放在鞋櫃上,情緒瞬間激動起來,大聲嚷道:“我不想聊,你們出去!誰讓你們來的?信不信我報警?!”

舒帆沒想到王紅玉是這種反應,他連忙溫聲道:“我們沒有惡意,蔣維元同學沒有父母,所以法律代理權落到學校,我們也是按程序過來慰問你.......”

“慰問?”王紅玉厲聲反問,哼笑一聲,顯然不信,“大晚上的來慰問?你們安得什麽心我清楚!你們怎麽知道我的?從哪裏知道我的?”

“我們是蔣維元的法律代理人,當然有權知道案件信息,不是嗎?”範駿傑盯着王紅玉,沒放過她臉上每一個表情,見她驚懼交加,便循循善誘道:“是不是有人跟你保證過,你的信息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對嗎?”

王紅玉在冬夜裏騎着電車回家沒有冷到發抖,聽了範駿傑的話反而渾身一抖,她聲嘶力竭的否認:“沒有!你們說什麽我聽不懂!現在快從我家滾出去!”

王紅玉母親焦急的滾着輪椅在三人中間來回轉圈,終于找到縫隙說了句話:“紅玉,你這是怎麽了?”見女兒面色發青,心疼的拽着她衣袖,剛剛溫和的口氣也變成了嚴厲的斥責,對舒帆和範駿傑道:“你們到底是誰?你們趕緊走!別再來我家!”

舒帆和範駿傑面色凝重的從王紅玉家裏出來,舒帆出門前,對王紅玉說:“如果蔣維元是被你冤枉的,那他這輩子都毀了,被你毀了。”

王紅玉咬着牙,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重重把門關上了。

兩人坐在車上,範駿傑點了一根煙,遞給舒帆一支,舒帆接了,兩人在車裏吞雲吐霧,半天無言。

“得見到蔣維元。”範駿傑道,“這王紅玉顯然是替人做事的馬仔,我們去見王紅玉已經是打草驚蛇了,不用管任何人,咱們按照法律來,理直氣壯走大道。”

舒帆道:“怎麽見?能讓我們見到嗎?”

範駿傑抽完一根煙,顯然輕松多了,笑着道:“說實在的,一開始我是擔心那個蔣維元真的強奸了王紅玉,你作為他的老師,對他盲目信任.......等見了面,我知道這女孩在說謊,心裏也輕松了,這樣倒好辦很多,不用使什麽手段,跟我們這個楊局長聊一聊法律吧。”說着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對舒帆道:“這麽晚了,不知道楊局長睡沒睡。”

那邊好一會兒才接電話,範駿傑開了免提,那邊一接通,他就連忙道:“楊局長你好啊,還記得我嗎?我是小範啊.......”

“當然記得,駿傑嘛,我前兩天還跟你爸爸剛喝了酒呢,這麽晚了,什麽事?”楊局長聲音洪亮又渾厚,充滿了正氣。

範駿傑笑了笑,朗聲道:“哎呀,沒多大事,就是今天我一個小兄弟被你們局抓了,說是他強奸女同學,哎呀,進去就進去了吧,我這小兄弟命苦啊,爹媽都不在了,只有我這一個哥哥了,按理說他這一個未成年人接受審訊得有個監護人在場吧?我這不是來問問嗎?要不要我送個監護人進去看看他?”

楊局長那邊反應也很快,道:“是嗎?這我倒是頭回聽說,年底了,案子多,下面的案頭可能還沒報上來呢,哈哈哈。”楊局長爽朗一笑,好似根本不是件大事,“那你安排他學校的人去吧,該怎麽樣怎麽樣,咱按照程序走。”

這意思是如果這個同學真的犯強奸罪了,他楊局長不會包庇通融的。

“應該的,應該的。”範駿傑答應的更熱切,“我問過我叔那邊了,說是檢察院還沒批條呢,這孩子是今天上午九點多鐘進你們局的,我在門口等,早晨九點把他接出來,我一定都按法律程序走。”

楊局長那邊霎時無聲了,嘆了口氣道:“.......既然是範公子的小兄弟,人品應該沒什麽問題,估計裏面有點誤會,等我回頭問一問,如果搞錯了,也就是配合警方辦案,你放心。”

“哎,有叔叔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範駿傑這一聲“叔叔”叫的十分幹脆,親親熱熱的,好似一開始叫“楊局長”的那個不是他一樣。

楊局長把電話挂了,苦笑一聲,道:“老弟,你可給我找了個苦差事啊,弄了半天,那個學生還是個有背景的!”

這“老弟”便是梁燕的爸爸,梁恒梁院長。

梁恒剛才只聽到楊局長說話,沒有聽見電話的那頭人的話,便皺眉問:“誰的電話?”

“範縣長的公子.......他爸爸倒是沒什麽,老好人一個,也管不着我的事兒,關鍵是他叔叔是檢察院的,他大伯是省公安廳的範副廳......”

梁恒聽到這裏,知道點到硬茬子了,他經商最怕得罪官員,只因為跟楊局長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靠着他的勢力才慢慢發家,兩人相互扶持才走到今日,可讓他就這麽屈服了,他也不能甘心。他道:“我管那個蔣什麽跟範公子是什麽關系,他強奸了我女兒!我讓他命償!”

楊局長哭笑着拍拍梁恒的肩,勸道:“我早說了,你該問問小燕到底是什麽情況,怎麽就光聽那個叫朱傑的男學生的一面之詞?”

“我還用問?!”梁恒氣恨道,“之前小燕在醫院裏有體檢過,我去問了給她做檢查的醫生,小燕她........她處女膜有撕裂!”

“.......”楊局長尴尬的抿了一口酒,問:“怎麽無故做這種檢查?”

梁恒搖搖頭,“這我倒是不清楚,好像是暑假裏小燕自己過來做的檢查,說是月經不太正常......”說起女兒的隐私,梁恒也覺得尴尬,他嘆了口氣道:“小燕你看着調皮,其實人很單純的.......就算她身上有證據,我也不能把她推出去,要是傳出去,她怎麽做人啊........”

“我理解,”楊局長吸了口香煙,緩緩吐出一個煙圈,道:“可是老梁,要是那小子沒人撈,在看守所裏關上幾年也沒人說我什麽,這範公子突然冒出來撈他,我真不敢做太過,要想把王紅玉的案子按在他身上,風險太大了.......我覺得你還是得跟小燕聊一聊,問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可別是小孩子談戀愛......對吧?”

梁恒聽老友這麽說,就知道他慫了,也是,他好好一個公安局長當着,沒必要為了這種事得罪範家。梁恒昨天聽到朱傑那番話,一下想起夏天暑假時梁燕在醫院做的檢查,時間剛好跟朱傑說的對上了,一下子氣急攻心,想也沒想就給楊可法打了電話,怎麽也得把那小畜生抓起來,梁恒心想弄不死他自己就不姓梁!如今,範家的插手,楊可法的退縮和勸說,讓他漸漸恢複理智。

梁恒默默喝了兩杯酒,說:“我也不給你找事了,你把那小子放了,我自己治他!”

“唉,老梁啊,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楊局長給梁恒把酒斟上,拍拍他的肩膀,“咱哥倆這二三十年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你說我侄女出了這種事,我能袖手旁觀嗎?要不是範家插手,他肯定不能活着出去!……我不是怕範家,只是咱們如今不占法也不占理,到底不好,先把人放了,等找機會,再把人弄進去,到時候把活兒弄的細致點兒,叫人挑不出錯來!”

“朱傑說他無父無母,是個孤兒,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攀上的範家!”梁恒氣悶的說,想起朱傑,輕蔑一笑,道:“現在的小孩真是不能小瞧了.......這個叫朱傑的,也才十七八歲,一肚子心眼。”

“你知道他一肚子壞水,還信他的話?”楊局長反問。

梁恒沒說話,他心中的話沒法說,就算明知道朱傑從中挑撥,就算是梁燕跟蔣維元是戀愛關系,蔣維元沒有強奸梁燕,他作為一個父親也恨極這個小子,不知哪裏冒出來的沒教養的猴子也敢動他閨女,真是活膩歪了!

楊局長看他一樣,勸道:“梁啊,我看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咱都奔六十的人了,穩重點兒,你呢,回家跟我侄女聊一聊,真有這事,咱該走法律程序就走法律程序,要是沒有呢,你早早打電話給我,我把人放了,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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