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舒帆後來想,當天很多事都很反常,很多事都有預感,只是他沉浸在幸福中,就被忽略了。

先是蔣維元在火車上一直握着他的手,不顧旁人的眼光時不時就親他,舒帆都害臊了,說了蔣維元幾次他都不聽,還一直跟舒帆說:“舒老師,我好愛你,我會一直愛你,一輩子都愛你。”把舒帆說的更不好意思,心裏卻甜滋滋的,旁人的眼光便沒那麽在意了。

下了火車,兩人本應該是一塊回家的,可蔣維元在火車站沒有走,他說:“舒老師,一會兒我還有點事,你先回去吧。”

舒帆覺得莫名,卻也沒有讨嫌的追問有什麽事,更何況蔣維元的遣詞造句那麽含糊,好像故意不想告訴他有什麽事一樣,舒帆不太高興,卻也接受了,還想把他行李捎回去,蔣維元說卻說行李笨重,他等會自己帶回去。

然後親了舒帆一口,緊緊抱了下他,跟他說了聲“舒老師,等着我”,就轉身投入茫茫的人群。

舒帆覺得他好笑,搞的有點鄭重其事了,然後回了家洗了個澡,煮了飯等蔣維元回來。

他沒有回來。

電話打不通,微信也沒人回複。

就在舒帆以為他又出事時,看到茶幾收納盒裏有一個信封,舒帆把信封拆開,裏面是輕飄飄的一張紙,紙上有一段很短的字,短到舒帆覺得荒謬。

舒老師:

對不起,我得離開了,我保證還會找到你。

蔣維元

落款有日期,日期就是蔣維元被放出來的那天,也是兩人連夜趕到A市考試的那天,不知道蔣維元是怎麽有空寫了這樣一封信,又是何時把它放在這裏的。

可他早就決定要走了,沒有當面告訴舒帆,沒有告訴他為什麽要走。

第二天舒帆頂着一雙黑眼圈去學校,校長說前兩天有人來扒蔣維元的學籍,蔣維元的戶口被遷到上海去了,舒帆第一次找到蔣維元的家,他才發現蔣維元的住處竟然在本縣唯一一片別墅區,一棟三層高的粉藍色歐式別墅,與人們對蔣維元無父無母的貧困想象完全不沾邊,大門被鎖死,不太歡迎他的到來。

舒帆像是丢了魂,他時常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遇到過一個叫蔣維元的人,每次上英語課,看到教室最後一排,好像有個人正仰着頭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每次路過五樓的空教室,好像有個人坐在裏面等着自己;每次回家,總要做上一桌菜,好像有個人說最喜歡吃自己做的飯了…….午夜夢回時,枕邊仿佛也應該有個寬闊健壯的肩膀,他會伸出長臂将自己摟進懷裏,會賴在床上不起,會抱着他不分時間的做淫蕩的事.......可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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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帆順利的通過面試,接到了F大的錄取通知書,在那一刻,那種錯覺又來了,好像跟誰約定過,要一起考進F大的.......舒帆想,自己并沒有交研友,高職裏連個考上二本的都沒有,應該又是莫名其妙的錯覺吧。

舒帆本科讀歷史專業,研究生學的世界史,平日裏除了上上課,日子過得清閑,他把A大門口的奶茶店關了,在F大門口租了個小小的門頭,又開了一家,後來不知怎麽的,奶茶突然風靡起來,價格也越來越貴,他順勢又開了兩家,小小賺了一筆,買了個四十平大小的公寓,付了首付,好像心也安定下來。

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決定留在上海的,很莫名的,有了點錢就趕緊買了房,如果回蘇市,這些錢足夠買一間好大的房子了,可舒帆卻從未想過再回去。

研究生畢業之後,他在公立中學當歷史老師,有編制,很穩定,工資也不錯。其間他試着交往了幾個男朋友,可感覺都不太好,跟他們相處時,心裏開心不起來,一旦分手了,反而輕松很多。

舒帆覺得寂寞,養了兩只貓,心想,以後很可能會抱着貓養老了。

他接受了這樣的命運。再一次聽到“蔣維元”這個名字,是在跟範駿傑的通話裏。

範駿傑說,上面派來的巡視組裏有個叫蔣維元的年輕科長請他吃飯,兩人聊着聊着發現蔣維元竟然是高職的學生,範駿傑感嘆沒想到高職也能出人才啊,還問舒帆聽過這個名字沒有,他倒是好像在哪裏聽過,不過忘了。

舒帆說,你或許是在飯局上聽人提過吧。

範駿傑說,也是,這樣的青年才俊應該有人聊起過,又說縣公安局局長被雙規了,起下來一大批人,弄的人心惶惶的。

這些離舒帆的生活太遙遠了,他沒有感覺,當新聞一樣聽了。

挂了電話後,舒帆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心髒像是被人握住一樣,絞的生疼,舒帆默默的等那陣疼痛過去,心想,都過去了,知道他出息了,這樣就很好。

又過了不久,帶的高三生畢業,他竟然接到了一個男生的電話,在舒帆的記憶裏,那個男生成績不錯,平日裏很沉默和內斂,不知是喝了酒還是什麽,電話的那頭有些吵鬧,他的聲音也十分飄忽和高亢,他說:“舒老師,我高中畢業了,我成年了,我可以追求你嗎?”

他還在怔愣中,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哄笑和吵嚷聲,他聽到有人在那頭喊:“舒老師,答應他!舒老師,答應他!”

“舒老師,我喜歡你.......”那個男生說。

舒帆像是觸電般把電話挂斷,無措的在不大的客廳裏轉圈,然後開始打掃衛生,把小家上上下下整理了一番,他什麽都沒有想,沒有想起蔣維元,也沒有想起那年在教室裏別人同樣起哄說“答應她,答應她”時,他吃的飛醋.......

傍晚他把分類好的垃圾整理好,準備扔掉,一開門,都走到電梯間了,他的餘光仿佛看到牆角蹲坐着個人,他心下一跳,以為是小偷,猛地回頭一看,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渾身上下透着貴氣,但卻潦草的抱膝坐在自家牆角邊,貪婪的看着自己。

舒帆沒有說話,覺得今天的垃圾袋格外的重,那男子站了起來,他很高,比記憶中還要高很多,又高又壯,像是時尚雜志上的模特,走在街上一定有很高的回頭率。

男子走到舒帆面前,把垃圾袋從他手中接過來,平靜的說:“舒老師,我餓了,今晚吃什麽?”

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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