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永遠不要放棄你的善良
溫殊同開車載着辛七一前往醫院。辛七一坐在副駕駛，擔心他會因為太過緊張而出什麽事情，于是先對他說：“你不要緊張，手術五年前就做完了，這四年間複查結果都一切正常，醫生也說這種病情複發的風險很小，尤其是五年內如果沒有再發病，那麽在很大程度上也就意味着痊愈。”
溫殊同緩緩發動車輛，內心的擔憂減輕了一些，但還是放不下心來。
辛七一開口慢慢對他說道：“剛才我看日期的時候，突然之間就猜到了夢之可能是去做複查了，但是我猶豫了許久還是決定不告訴你，因為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由她來親自告訴你比較合适，但是沒想到被你發現了。我現在提前告訴你所有的事情，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溫殊同用着毫無溫度的語氣克制着自己的所有感性情緒說道。
“我告訴你之後，你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我希望等到她想親自告訴你的時候，你再給予她你的回應。”
“我答應你。”溫殊同斬釘截鐵地說道。
辛七一目光注視着前方，但看到的景物好像都自動地在眼睛失去焦點，畢竟她要講述的故事的主人公是她最好的朋友，回憶這件事對她來說也并不輕松。
“是大二的時候，夢之去醫院做檢查，然後無意間檢查出胸腔縱膈腫瘤。之所以說是無意間，是因為那是一次意外才讓她進了醫院。那時候，她們班有一位女生是從偏遠的山區考上來的，家裏條件不好，挺不适應的，也沒什麽朋友。她和夢之同寝室，所以夢之挺照顧她的，有一次她們從圖書館出來正準備去食堂吃飯，那位女生突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回頭一看竟然是她的爸爸，她的爸爸精神不太正常，也一直是個重男輕女的人，不知道從哪裏得知女兒在這裏上學，蹲守了好幾天才終于等到她，但是看到她的第一眼不是噓寒問暖，而是拿起棍子就要打她，那位女生吓得定在那裏一動不敢動，夢之看到之後瞬間就撲在了她身上，那把棍子就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背上，力道很大，她當場就痛得說不出話。”辛七一說道這裏，好像那記重棍敲打在她身上一樣，不由得身體一顫，話語不自覺地開始哽咽起來。
溫殊同聽到這裏，更是覺得心如刀絞，緊了緊握住方向盤的雙手，雙眼清冷得荒蕪。
“然後到醫院做了全套檢查，當時夢之就有些呼吸急促了，本來以為是重擊所致，後來沒想到竟然查出腫瘤。不幸中的萬幸是，腫瘤是良性，醫生為她做了胸腔鏡微創手術，手術進行得很順利。畸胎瘤複發的幾率很低，但醫生還是建議她每年都來醫院做複查，五年之內如果檢查結果一切正常，大體上就可以确定完全痊愈了。夢之吉人自有天相，這幾年身體狀況一直都很好，這是她第五次複查，我相信她一定會沒事的。”
“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溫殊同幾乎是出于本能反複地念着這樣一句話。
溫殊同和辛七一到達醫院的時候，顧夢之已經做完所有檢查，正站在外科大樓候診室的落地窗前等待檢查結果，她輕輕靠在欄杆上，看着天邊将要落下的日暮，和樓下來來往往的人，還有來來往往的救護車，心裏突然覺得有點荒涼。
她還清楚地記得五年前被檢查出腫瘤時內心的恐懼和無助，以及被通知做手術時因為害怕流出的眼淚。但那件事情也讓她迅速成長了很多，過去的十九年裏她覺得自己一直順風順水，沒有遇到過什麽坎坷，所以當她得知自己病情的第一反應就是抱怨命運，為何偏偏是她。但後來，她無意間卻發現自己的抱怨在慢慢消失，欲望也在慢慢降低，從最開始的為什麽要讓我長腫瘤，到後來的腫瘤只要是良性的就好，到後來的手術只要成功就好。
甚至到後來，不管手術結果怎麽樣，只要媽媽開心就好。
還好上天庇佑這個善良的女孩，手術成功，病理檢查結果也是良性。
她還記得做完手術醒來的第一個早晨，主刀醫生來查房，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放心吧，微創傷口很小，不會影響你夏天穿漂亮的裙子。”
她聽到這句話一下子放松下來，也切身地體會到了所謂“醫者仁心”四個字的分量。
醫院是個讓人放下欲望的地方，這句話說的一點都沒錯。
在這裏的人們才會真正放下所有名和利的追求，放下愛與恨的糾葛，只渴望一件事——生命能夠有尊嚴地延續，甚至只要求延續，談不上尊嚴。
這裏上演着最深沉的任性，卻也覆蓋着最單純的願望。
依着的欄杆微微顫動，把顧夢之從回憶的思緒中拉回現實。她循着顫動的軌跡望去，看到是一位孕婦正扶着欄杆，想要系鞋帶。這位孕婦的肚子已經明顯得鼓了起來，孕育新生命的同時也給她的生活造成了極大的不便，她穿着一雙馬丁靴，鞋帶已經散開，她不方便彎腰，所以才想到靠着欄杆的力量把鞋帶系上。但是還是沒有成功。
顧夢之看到這裏，小跑着走了過去。
跟那位孕婦打了聲招呼，然後緩緩低下身來，為她系好鞋帶，看到另一雙鞋帶也有松開的趨勢，于是她又耐心地拆開再系緊，最後挽成一對漂亮的蝴蝶結。
“謝謝你啊，小姑娘。”那位孕婦笑着對夢之說道。
“舉手之勞，不足挂齒的。希望你和寶寶一切都順利。”夢之一下子好像從等待結果的緊張感中解脫了出來，笑着對她說道。果然，“贈人玫瑰，手有餘香”。
溫殊同和辛七一站在離她不遠的身後，全然目睹了這一幕。
“善良一直以來都是她的本性。”溫殊同輕輕淺淺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所以，希望未來的那個他，可以好好守護她。”辛七一聽到溫殊同的話，給出她的回應。
“我會的。”溫殊同說完緊了緊拳頭。他的心裏現在情緒多得快要溢出來，但豐沛的情緒源頭，歸根到底都是來源于一個人，那個他現在目之所及卻不能上前的人。
“顧夢之。”護士突然叫出她的名字。
“那您好好保重，我先去取檢查結果了。”顧夢之聽到她的名字，和孕婦道過別就轉身準備離開。
“诶，姑娘，你等等，”那個孕婦卻突然叫住她，顧夢之不解地回頭，只見那位孕婦面帶微笑對着她說了句：“一定會有一個很好的檢查結果的。”
顧夢之聽到這句話先是有點驚訝，然後覺得很是溫暖，她也笑着給出回應：“嗯，我也相信，一定會的，謝謝您。”
溫殊同和辛七一看到顧夢之跑來，兩個人默契地躲到了柱子後面。然後尾随着顧夢之來到了醫生辦公室。
顧夢之當年的主刀醫生是陸謹聞醫生的導師王景潤，但正好王景潤醫生在做手術，于是陸謹聞替她看檢查結果。
陸謹聞看着一頁頁的檢查報告，顧夢之的雙手緊緊握成拳，上下牙也不住地打顫，她想控制，但控制不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她卻覺得像是過了十年。
站在門外的溫殊同和辛七一也是同樣的感覺，時間真是漫長。
陸謹聞終于看完檢查結果，擡頭一看眼前小姑娘視死如歸的樣子，笑着安慰她說：“這麽緊張是不相信我們醫院的水平嗎？檢查結果一切正常，恭喜你。”
顧夢之聽到這句話感覺心裏的一塊石頭終于重重地放了下來。
門外的溫殊同和辛七一也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那麽我，是不是也可以談戀愛了？”顧夢之有些哽咽地問道。
陸謹聞聽到這個問題有些不知所措，心裏頓時百感交集。一場疾病，帶給當事人的或許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折磨，精神上的自我否定往往是更難以治愈的。
“當然可以，未來的他很幸運，因為他的女朋友很堅強。”陸謹聞盡力纾解着她的情緒，他深知，作為一名醫生，他們要做的遠遠不止救死扶傷那麽簡單。
溫殊同聽到這段對話，瞬間明白了她一直保持距離的原因，也有些後悔當時因為自己的誤解在好不容易久別重逢的時刻對她那麽冷淡。
更加後悔，七年前不告而別，沒有陪她走過這段最難捱的時刻。
顧夢之拿着檢查結果開心地出門，走到大廳，拿出手機沒忍住給溫殊同打了個電話。
她沒想到，溫殊同就站在她的身後，一直默默地注視着她。
“喂？”看到撥通的電話瞬間被接通，顧夢之沒等溫殊同開口就先問候到。
“嗯，我在。”溫殊同盡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回答她。
顧夢之聽到他熟悉的聲音，聽到他說的“我在”，突然泛起一陣心酸，突然之間有點想他。
“你明天幾點的航班？我去送你好不好？”
“不用送。”
因為我不會再離開你了啊，溫殊同心裏默念道。
顧夢之穿過大廳準備回家，路過婦産科的時候看到無數個挺着大肚子的“準媽媽”。
我和殊同，将來也會有個很可愛的寶寶吧。想到這裏，她的臉頰不由得紅了起來。
“喂，叔叔，以後的訓練我可能沒有辦法去了，這邊有點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做。”溫殊同晚上打電話給上海警官學院的叔叔。
“沒關系，我知道了。上次那麽難的戲都拍了，這次你肯定也可以的，期待你的新作品。”
溫殊同挂了電話，看着窗外的夜色，突然想把所有幸福都打包，都給她。
時光和他虧欠她的所有，他甘願用餘生慢慢補償。
作者有話要說：
願我們永遠清澈 永遠善良 愛別人 也有幸被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