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結下血契 【四更】龍崽紮小辮
一旁風伯和小七也加緊煎熬祛毒的草藥。風伯從菜圃裏摘下盛開的藥花, 小七幫忙在竈屋裏燒開了一鍋水。
“不行啊,屋裏藥不夠!”老人抹了把汗,焦急地清點着手裏的草藥, “還差藿香、幹菊、火岩草, 可咱家裏沒有……”
“吱吱!”關鍵時刻, 冰粒鼠挺身而出, 小爪子拍拍胸口。老人便拿了一串銅板挂在它的脖子上, 又用紙條将需要的三味藥草寫下來, 拜托它去村口的赤腳大夫家裏買藥。
“南渦,南渦!”
溫語仁用道門療術奮力醫治龍崽, 南渦的氣息卻越來越虛,身軀的顫抖起伏也逐漸弱了下去……
“南渦!醒醒!”
男人紅了眼,竭力呼喚。面前的龍崽卻再無生氣。小小的身軀僵直地躺在桌面上,圓乎乎的大腦袋歪在一邊, 痛苦咳出的白沫還留在嘴邊。
溫語仁心中劇痛。他用袖口輕輕拭去幼龍臉上冰涼的虛汗, 将它的後腦勺微微擡起,又在它的心口紮上一針。
他竭盡全力将靈氣導向幼龍的心髒, 南渦的靈脈卻靜如死水,再無波動。這讓他不由得懷疑,冥王蝶的叮咬只是将邪毒侵入,怎可能瞬間凍住龍崽的心脈?
還是說, 東方瞬在交還南渦之前, 便對它暗中動了手腳?
一針下去, 靈氣如浪潮般回轉反噬,饒是修為高如溫語仁, 也被震得髒腑劇蕩,唇邊流下血滴。
“南渦, 快醒來……”
男人脫力地撐住桌面,忽見龍崽的眼皮顫了一顫。他一怔,繼續輸氣。
就只見幼龍的大眼睛眯開了一半,天藍色的眼珠緩慢轉動一下。然後,它盯住了自己心口插着的長長銀針,呆呆地看着。
“南……”
還未等男人解釋,只聽嗚哇一聲,南渦被眼前“銀針穿心”的情形吓得翻起白眼,再度暈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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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龍崽終于醒來,哪怕只有一瞬,溫語仁懸着的心到底落下了。他頹然跌坐在竹椅上,取下幼龍心口處的銀針,緩緩撫着它的小身子,讓它好容易通暢的經脈盡快順氣。
另一邊,冰粒鼠以最快的速度取來了草藥,小七趕忙接到了竈屋裏去。不多時,濃郁的藥草香在屋裏彌漫開來,煙霧缭繞。
經由衆人齊心協力的一番搶救,被喂着服下藥湯的龍崽終于轉醒。它睜開眼的時候,溫語仁已經替它将身上的銀針全部拔除,污跡也擦拭得一幹二淨。
“嗚……”一聲細細的嗚咽,三人一鼠頓時湊上來,争相探看:“小家夥是不是醒了!”
南渦乍然蘇醒,先是猛地喘了幾大口氣,接着水汪汪的藍眼睛裏便溢出了淚花兒。
它伸出短短的爪,先是拉拉小七和風伯的手,又握握冰粒鼠的茸茸爪,最後摟緊了溫語仁的脖子,大腦袋埋進他的懷裏,“哇”一聲大哭起來。
風伯心疼地摸摸龍崽的腦袋,“唉唉,小家夥這回可真受了苦。怎偏偏又被冥王蝶給咬了呢!這惡獸是盯上了小家夥不成?一而再、再而三地追着它欺負。”
溫語仁抿唇淡笑,“那霸道的蝶王也是執着的很。這可能就是龍崽的‘桃花債’吧。”
幼龍重重哼了一聲,往男人身上捶了兩拳。都這個時候了,吾二還有心思笑本龍!
看它恢複了生氣兒,老人起身出去,“老朽再去弄點湯藥來,這幾天連着多吃點,會好的!”
小七也眼睛紅紅地看着龍崽:“南渦,都是我不對,我不該帶你去危險的山林裏的!”
南渦搖搖腦袋,溫語仁也說道:“無妄之災,小七你不必自責。”
小七哽咽着點點頭:“不過話說回來,那冥王蝶為何要欺負南渦呀?”
溫語仁眸色一暗,“大概是因為龍珠吧。”
“龍珠?那是什麽呀?”
溫語仁解釋道:“是有翼龍體內的靈氣聚合之處。靈獸和修道者從天地山野中汲取靈氣,将之存儲于某一位置。人的靈氣多存于丹田,凝成金丹;而龍族的靈氣則聚集于心口之處。
修行百年的飛龍可将心口的靈氣凝聚成實物,變成一顆圓溜溜的、珍珠一樣的珠子。”
“所以冥王蝶想要這龍珠,是打算把龍寶的靈氣搶過來為己所用?”小七撓撓下巴,“東方大哥也是這樣說的,他……”
少年猛然收住話頭。
“東方瞬是我在青雲觀時修道的同門師兄。此人看似熱情爽朗,實則城府極深,心不可測。”溫語仁沉默一陣,對南渦和小七說:“你們切記,不可與東方瞬走近。”
“嗷噢?”
溫語仁劍眉蹙起。好一會兒他才又低聲說道:“當初我染上邪毒、被逐出青雲觀,這位‘東方師兄’功不可沒。”
逐出青雲觀?
南渦大吃一驚。它一直以為溫語仁是自己離開道觀的,沒想到竟是被逐出了道門,還是東方瞬一手推動的。難怪東方瞬在叫他“師弟”、說要請他喝酒敘舊的時候,溫語仁臉上的表情冷漠又諷刺。
雖不知當年溫語仁被逐的詳細始末,可從他遇見東方瞬時的反應也可猜到,那是一件令他傷痛的事情。
龍崽暗暗抹了一把冷汗。難怪山谷裏的老龍常說,人心是這世上最怪異、最難參透的東西。作為一只龍,千萬不要妄圖揣測人的心思,更不要輕易地相信人的面目。
盧小七也虛虛地吐了口氣:“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一早覺着這個東方道士有問題,他救下南渦之後便迫不及待抱它離開,我差點沒攔住。如此看來,這人面上爽朗豁達,內裏城府可深,并不簡單啊!”
又問溫語仁:“不過我也奇怪,像道長這樣有能耐的道士怎一個接一個地往咱們這偏僻山村裏跑來?您是真的離開道觀來種田,可這個東方瞬又是為何而來的呢?”
與溫語仁不同,東方瞬目前仍是道觀的修者,此時卻跑到離青雲觀百八十裏的小村子裏種地——說是來享受所謂的“山水田園風光”,誰信?
屋裏忽然靜默了。接着,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到龍崽身上。
“嗷?”見他們望向自己,南渦不解地撓撓頭。接着它也是一怔——它回憶起來東方瞬在臨走前說過的那句話。慢慢、慢慢地,變得毛骨悚然。
“他……他會不會是……為了龍珠?”
溫語仁瞥了小七一眼:“你為何會這樣想?”
小七咽了口唾沫,不安地猜測:“其實,我也沒有證據……就是覺着東方大哥的眼睛一直盯着龍寶看,最初救下龍寶之後也是帶着它想要獨自離開,抱得緊緊的不願放手……他好像真挺在意南渦的……”
聞言,龍崽狠狠打了個激靈。溫語仁望着它,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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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風伯熬好了滿滿一盆熱騰騰的湯藥,倒進龍崽專用的小浴桶中。南渦很乖地坐在木桶裏,聽話地舉胳膊、擡腿,任由溫語仁給它仔細地洗了個澡。
泡在暖融融的湯藥裏,南渦洗得大汗淋漓,體內侵入的毒素借由汗水源源不斷地排解出來。溫語仁的動作也很輕柔,小龍崽被這般悉心服侍着,美滋滋地靠在浴桶的邊緣,深深地吐息納氣。
“你睡着後,小七把你捉的那一桶魚蝦放在院子裏了。等你好了,就把它們帶回魚塘裏養吧。”
溫語仁彎下腰,把小龍崽從浴桶裏小心地抱起來,放在小凳子上坐好,然後半蹲下來,用毛巾把它身上的水珠擦拭幹淨。
“是我大意了。只想着提防村裏人,卻忽視了山上的隐患。”
“嗷嗚嗚……”南渦搖晃着大腦袋,頭頂上的呆毛輕輕擺動。吾二哥哥,別自責,本龍從來沒有怪過你。
溫語仁一言不發,在南渦的面前蹲了一會兒。他垂下眼眸,南渦看得到他淺色的睫毛長長的,帶點兒卷,他低頭思考的模樣,看上去比平時要溫柔許多。
“南渦。”末了,男人擡起頭,聲音有些沙啞,“我給你畫一張契符,如何?”
“嗷噢?”龍崽子偏了偏腦袋,不解其意。
“契符……道者與他人的契約之符。”溫語仁緩緩解釋道,“施術者與被施術者之間會産生強烈的‘共感’。每當你遇到危險,我就會知曉。”
喔,那還是挺方便的呀?這樣一來,再遇上別人欺負自己的時候,吾二就會從天而降,來個‘英雄救龍’了,對不對?
南渦美滋滋地想着,一口答應。溫語仁便把它抱回到了房間裏,讓它端坐在床鋪上,自己則從床底下拖出一口小箱子,上面落滿了灰塵。
溫語仁把箱子打開,裏面裝着修道者最常使用的器物:桃木劍、道符、朱砂……他從中拿出了一張符紙,用毛筆蘸了朱砂,在上面熟練地畫出了一道複雜的符咒。
雖然已經離開了青雲觀兩年多,溫語仁畫符的手法毫不生疏。這裝滿道具的小箱子一直被安放在溫語仁的床下,雖然落滿灰塵,但也是被小心保管,每一樣法器都完好無損,這足以看出他對這些道門法器的珍視。
雖然而今已是農夫打扮,南渦透過他燈下的身影,卻依稀可見他當年仙風道骨的痕跡。
看着男人在桌前認真畫符的模樣,龍崽心裏酸酸的,不是滋味。
溫語仁,一個少年得志的道法天才,如果當年沒有被逐出師門,現在的他應該早已成為了青雲觀裏德高望重的大前輩,受到後輩門生的景仰吧?而不是蝸居在偏遠的小山村裏,做一個無人理睬的農夫,守着一片脆弱的花田。
而時至今日,與溫語仁曾有舊怨的東方瞬還面不改色地繼續住到了他家的附近,繼續扮起了好鄰居、好大哥的角色……他又是懷着怎樣的心思住進西莊的呢?不論真相如何,南渦在心裏默默記下一筆:從今往後,要對這個東方瞬保持警戒。
不多時,溫語仁畫好了一整張道符。他把毛筆擱在一邊,從兜裏拿出了一把鋒銳的小刀,二話不說,便把刀刃深深地紮進了自己的左手手指上。
“嗚哇!”南渦驚得大叫。男人淡淡地瞥了它一眼,平攤開手,讓指尖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滑落。血滴落在符紙之上,很快便融入其中、銷聲匿跡,只剩下淡淡的紅痕。
南渦雖然看不懂道法,但它在神龍谷修行了上百年,對于諸如修道和靈氣一類的事情也保有一定的常識。一般來說,“契符”是存在于結契雙方血脈之中的契約,因而需要用到“血”。但普通的“契符”并不需要真正的血液,通常只需以朱砂代替人血即可。
可眼下,溫語仁刺破了自己的手,把指尖真血融入道符之中。古人有雲,“以血明志”,南渦忽然覺得,這男人現在的舉動,并不如他表面上說得那樣輕松尋常。着這契符,也只怕并不是普通的契符,而是……血契?
“嗚呀……”龍崽子伸爪拉住溫語仁的衣袖,憂心地望着他。但男人面上仍是淡淡的。他反手握住南渦的爪,用刀尖在幼龍的其中一根手指上輕輕紮了一下。
這樣,小龍的指尖血,或者說爪尖血也采集到了。
男人将雙方的血滴融入同一張道符。
南渦安靜地看着這一切,雖然自己只是被刀紮了一下,但在血融入符的過程當中,它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
仿若在這期間,它,溫語仁,兩者之間憑空建立起了某種冥冥中的關聯,借由符紙的效用緊緊結合在一起。
南渦有些震驚地想着,倘若這契符真的是血契,溫語仁這一把賭得也太大了——無論效用如何,血契意味着“同生共死、血脈相連”,是重要之人相互之間的牽絆的證明,只有彼此信任的對象才會結下血契。
這個男人,竟然會為自己的安危做到以血結契的這一步嗎?南渦撓撓腦袋,覺得吾二更讓它看不透了。
溫語仁畫好了血符,招手讓南渦過去。他把小龍崽抱到自己膝上坐好,右手三指捏起手訣,暗暗催動體內靈氣,讓染血的契符慢慢融入它的體內。
道法完成之後,男人淺淺地呼了口氣。
“從現在起,你若是受到了傷害,我會立刻感應得到。而且,這道符上有一定的道法之力作為保護,可以反彈一部分傷害。”
小龍崽跳下地。它對于這契符的效用很感好奇,難道自己所受的傷害會切實地反應到溫語仁的身上嗎?
淺藍色的大眼睛轉了一轉,南渦躍躍欲試地盯住了溫語仁手裏的小刀。
“嗚……”龍崽子伸出爪,但在碰到刀刃的前一刻,溫語仁及時擡起了手,把小刀撇到一邊。
“傻龍,又盤算些什麽?”
“嗚嗚。”本龍不過是想要試驗一下“契符”的功效嘛!南渦鼓起嘴巴。
見溫語仁警惕地不準自己碰到小刀,龍崽子眼珠一轉,試着甩起尾巴、撞了一下桌子。然後轉頭看着溫語仁,想看他是不是也會覺得疼。
從尾巴尖上傳來的痛感讓它龇牙咧嘴,但更讓它失望的是,溫語仁自顧自地收撿着道具箱子,似乎并沒有任何感應。
喔……它想起來了,自己是有尾巴的,可溫語仁并沒有呀!既然如此,自己尾巴上感受的疼痛,自然也就不會反應到溫語仁的身上。所以,這是一次無用功。
想明白這一點,南渦又擡起一只短腿,踢在地上的小凳子上。“嗷!”它叫了一聲,但溫語仁似乎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怪了,不是說可以“共感”的嗎?為什麽自己的腿上感覺到了疼痛,溫語仁卻半點反應也沒?難道是因為還不夠疼?
南渦不甘心地一咬牙,邁着短腿一通飛奔,朝着卧房的牆邊沖去!
“砰!”
龍崽子一頭撞到了牆上,它的大腦袋結結實實地悶響了一聲。
“嗷嗚哇!”南渦控制不好力道,頓時驚叫一聲。道法的保護立時生效,龍崽子被牆壁彈了回來,四腳朝天倒在地上。
“笨龍!不要命了?”
看到南渦為了測試契符的效果,又是撞桌子又是踢板凳,還傻乎乎地跑去撞牆,一直忍耐着的男人終于爆發了。他大步走到摔倒的小龍崽面前,一把抓住它的脖頸。
“嗷嗚哇!”龍崽子雙腳離地被拎到了空中,吓得短腿亂踢。
“這契符雖能‘共感’,但只能起到警醒作用,相同的傷害在你我身上的效果定是大為不同。我不是你的‘鏡子’,就算你把腦袋撞扁,于我而言也不過是撓癢!”
溫語仁氣得一手拎住龍崽的脖子,另一只手往它的屁 股上狠狠揍了幾掌,“再讓我看到你亂來,小心我把你打扁!”
南渦噼裏啪啦挨了好幾巴掌,被打得暈頭轉向。
吾二生起氣來雙目猩紅,真的好可怕!龍崽子被他拎着脖子,在半空裏瑟瑟發抖。不過這回,也确實是自己錯了。
南渦哆嗦着身子拼命點頭,向他保證自己不會再亂跑亂動之後,男人才随手把它扔到了地上的被窩裏。
“比起在屋裏胡鬧,你還是省些力氣,早些休息為好。”溫語仁冷冷地警告它,“要是又把這大腦袋撞傻,我可不會再管。”
心虛地吐吐舌頭,幼龍縮進被窩裏,用薄被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
“對了,盧小七臨走前說了,他家收了一批異邦原種的土豆,請你明日去拿。作為補償。”溫語仁給龍崽蓋好薄被,“南渦,小七因着今兒這事心裏覺得內疚。趕明兒你養好了精神去見他,也讓他放寬心。”
想起小七——這個村裏自己最好的朋友,南渦乖乖閉了眼,認真地睡下了。
次日一清早,龍崽子迷迷糊糊地從被窩裏鑽出來,正好看到溫語仁在床邊端正地打坐。卧房裏沒有風,他的衣袂卻翩翩飄起,原來是體內的靈氣在順着全身經脈周轉流通,強勢的氣場以自身為中心向四周散開,氣流在屋內流轉。
南渦看着他白發飄飛的模樣和俊美的側顏,那樣線條流暢而棱角分明的輪廓看上去極有陽剛之氣。它禁不住張大了嘴巴,驚嘆一聲:“嗚哇……”
溫語仁半眯開眼,“醒了?”
龍崽兒點頭。接着,它忽地變身,化為少年模樣。
在溫語仁的面前,南渦不自覺地攏了攏自己亂糟糟的頭發,羞赧地抿了抿唇。
男人用自己的小桃木梳子給他仔細梳了梳,見那發量有些多了、搭在額前讓他熱得難受,便找了發繩過來,給他紮了個沖天小辮。
“吾二,為、為啥要把頭發紮起來呀?”南渦小心地摸摸自己頭頂豎起的小辮,不安地看着溫語仁強忍住笑意的臉色,嗫嚅着,“這……人族不是姑娘才紮辮兒的嗎?”
“誰說的。只要好看的人,都可以紮辮子。”
聞言,南渦的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甜甜笑了:“吾二,本龍好看嗎?”
被那一瞬的清爽笑意擊中心魂,溫語仁下意識撇開了眼,把他轉了個面兒、推出房門:“好看,南渦最好看。快吃早飯吧,小七還在等你呢。”
吃過早點,南渦來到盧小七家。他在門外嗷嗷喊了幾聲,便見小七從屋裏抱着個布袋子小步跑出來。
一見南渦的新發型,小七捂嘴樂了:“南渦,你的頭發,哈哈哈……太、太好玩了吧!”
“頭發?”南渦心裏一緊,捂住自己豎在頭頂的沖天小辮,“怎、怎麽啦,這辮兒是不是不好看呀?”
“好看好看,太合适了。”小七這麽說着,卻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來。看到此幕的南渦明白了怎麽回事,想起早晨溫語仁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好看的一幕,微微紅了眼:“吾二他騙本龍!”
小七趕緊擺手道:“唉唉,沒有沒有!你這樣好看得緊,就是有些可……可愛!”
但南渦已經癟了嘴,淚珠兒又在眼眶裏打起了轉:“吾二壞,他知道本龍不懂這些,又捉弄本龍!”說着,嗚哇一聲哭了出來,抹起眼淚。
“別別,別哭呀!”一見他嗚嗚哭,小七便慌了神。
雖說南渦哭起來藍眼睛像寶石一樣亮閃閃的可好看,但到底受不住這俏娃娃在自己面前傷心落淚,趕緊從布袋子裏掏出一只土豆,塞進南渦的手裏。
“溫道長他不是有意的,他是真覺得好看!別管那些啦——來瞧瞧這個,好東西嘞!”
南渦的手裏被塞了一個圓乎乎的東西。他低頭一看,發現盧小七從袋子裏摸出來、塞到自己手上的是一只土豆,而且,竟然是紫色的土豆。
“這、這是土豆?”覺着新奇,南渦收住眼淚、訝異地瞪大了眼睛,“怎麽是紫色的呀?”
“昨天你不是幫我抓了好多魚嗎?這是答謝。”盧小七往四周瞟了一眼,他神神秘秘地靠近南渦,“喏,紫土豆,全西莊只有我家的田裏才有的種!味道可好吃了,你來嘗嘗!”
一聽他說“味道可好吃了”,南渦的眼裏閃過一絲光芒。他二話不說,嗷嗚一聲就把這奇特的紫土豆塞進了嘴裏!
“哎喲!別、別,你怎麽生吃土豆呀?快吐出來,這上面還有泥巴呢!”
盧小七吓了一跳,他趕忙出言勸阻。而嘴裏含得滿滿當當的南渦也回過神來——壞了,他搞忘了,現在可不是小龍崽,而是人形!人是不能生吃土豆的!
登時,窘迫的虛汗就淌了下來。自己果然很笨,難怪溫語仁總是捉弄自己。
盧小七笑着拍了拍南渦的肩膀:“慢點,吐出來,別吃生的!”
南渦噗噗吐掉泥土。嘴裏含着土豆嚼巴嚼巴,眼睛立刻笑得彎彎的。
“唔唔……好吃!”
“好吃吧?”看到少年笑得一臉明媚,盧小七也有些小得意,“你要是覺得好吃,我家田裏還有不少。不過,這玩意兒可不好種,咱這附近以往也沒人種過,很容易就給種死了。”
南渦小心地接過那只土豆,握在手裏細細地摩挲。他有些不解,“這紫色土豆真的這麽難種?”
“嗨呀,那可不。我敢打包票,這十裏八村除了我家,也沒人種過這土豆!這紫土豆味道可好了,做成土豆餅、土豆泥什麽的,都好吃得很。”
小七開心地笑笑,又從布袋子裏摸了一個土豆放到南渦手裏,“拿回去給溫道長還有叔爺爺也嘗嘗吧。”
南渦知道,西莊原來是個小山村,山裏人沒有水田,只能種土豆吃。後來這兒平地開了荒,有了稻米和麥子種,但村民們依然保留着種土豆、吃土豆的習慣。土豆算得上他們最喜愛吃的食物之一了。
心裏美滋滋地盤算着用紫色土豆做好吃的餅,南渦把小七的饋贈小心收好。他想着,自己可是連南海國樹莓都能搗騰出來的龍無敵,種起紫土豆來應該也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