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京郊別院(五)

顧銘則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藥效一過,人就不燒了。只是整天慵懶。

趙熙在獵場的布防已經結束,便得空在別院陪着他将養。

夜。

兩人颠鸾倒鳳,傾情纏綿。

顧銘則仰躺在床上,難耐又慵懶地側過頭,一字形鎖骨随趙熙動作一顫一顫。

趙熙看得眼神發沉。

她一邊輾轉吻他,一邊更劇烈地起伏。

“阿則……”趙熙輕輕在他耳邊呢喃。

顧銘則眸子緩緩縮緊,迷茫中算是找回點意識,“嗯?殿下……”

趙熙壓低聲音,嗓音裏帶着微微的啞意,“叫我阿熙。”

顧銘則于明滅燭光中,看着那張明麗笑臉,如此光彩和喜悅,灼得他眼睛發澀。

趙熙翻身起來,坐到他小腹上,單手按着他的肩,一邊親他,一邊起伏喘息,“回府後,你什麽都不要管了,只安心養好身子。我們……生個孩子吧。”

顧銘則目光略散地看着趙熙開合的唇,全沒反應過來。整夜放縱讓他思緒紛亂。

趙熙向他身後探進兩只手指去,壞心眼地拉出深埋的那塊暖玉。顧銘則很大反應地醒過神,“嗯……”

趙熙眼裏閃出捉狹笑意。

暖玉帶着擾人惡意,開始往返抽動。顧銘則沒經歷過這樣零零碎碎的折騰,又脹,又癢,又酸,不難受卻極難忍耐。他全身難耐地繃緊,□□從唇中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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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神了?”趙熙湊近他耳邊輕輕呵氣。顧銘則很敏感地輕輕顫。

“嗯,殿下……說什麽了……”迷糊間問出一句,顧銘則就後悔了。果然,趙熙興味盎然地挑起眉,手下動作更加刁鑽。

顧銘則眼角都洇濕了,他繃緊全身,卻因為被按着,無法輾轉。

趙熙笑着看他明顯支持不住了的正君。如此青澀,迷糊起來的顧銘則尤其可人。說起來,倒是怨她了。縱使成婚五年,也從沒與他這樣縱情。

她好心地停了停手,讓顧銘則喘口氣。

“我在說,”趙熙俯在他前胸,看着他,“等你養好身子,咱們生個孩子吧。”

顧銘則眼裏全是茫然。養好?他腦子裏一時間全是那瓷瓶裏霸道的藥丸。

“怎麽?”趙熙壞心眼地把光滑溫潤的暖玉,深深壓進他的甬道。

顧銘則深深皺眉,微挺起腰,扛過這難耐的刺激,全身脫力地跌回被子裏。

趙熙輕輕吻他抿成一條線的唇,又用舌尖輕輕叩,“不說話,像個蚌殼。”

顧銘則未如她所願放小舌進去,仍抿緊唇。

“怎麽了?不願意?”趙熙擡起頭看他。

顧銘則閉目,他想靜下心思考。可是趙熙不停他身上忙活,讓他無從冷靜。他終于擡手按住趙熙的胡鬧,啞聲道,“……怎麽想起說這個?”

趙熙挑眉,“怎麽?我們成親五年,不該有個孩子?”

“這與年頭無關。”顧銘則看她。

趙熙在他耳邊輕輕嘆,“誰說留嗣與年頭兒沒關?你都二十九了……”

顧銘則滞了下,垂下長睫,遮住已經全濕了的眼睛。

“阿則,人的一生,能有幾個五年好揮霍……”

趙熙眼中亦含着星星點點的光,後面的話哽住。

阿則,從小我便知道你會成為我丈夫。那個無論走在哪都是最耀目的顧銘則,被許多閨中少女想為夢中情郎的顧郎,就是我的丈夫,這樣的念頭,是多麽令人愉悅和振奮。

一路走來,我一直關注着你。你名貫京城的文章,詩作,畫作,甚至你在某個場合的言行……點點滴滴,都彙成線報,在我的案頭堆了厚厚一撂。在幽暗深宮,是它們給我帶來了希望和光明。

後來,我聽到京中一些傳言,有嫉妒你才華的人,背地裏散布你的壞話。說顧府的公子允文允武,又能怎樣,別看他現在風光,到了年頭兒,還不得委身給一個庶出的公主。一輩子上不得朝堂,伸不得志向……

後來,你出京游歷。直到你遁入宗山。我再探不到你的消息。

可是,即使這樣,我也并不焦急。因為我知道,你是我訂下了的丈夫。待我成年那天,你就會回到我身邊。還因為那時的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小勢力。打開宮門,放眼朝堂,我明白了自己必須有件事情要先辦好。那就是,我要擁有更強的能力,才會讓身邊的人有所倚靠,才會讓我珍愛的人,永遠站在驕傲的豔羨裏。

之後的日子,我努力磨砺自己,一步步走進權力的中樞。無論朝堂權利如何傾軋,我的心裏始終安寧。因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為什麽要去做。

而今,我離那至尊的位置,近得不能再近啦……

過往,如潮湧進趙熙腦海。她用手指和唇,描摩着顧銘則的眉眼,描摩着自己從童年到少年到成年最美好的心戀,她忘情地親吻着顧銘則,眼睛全濕了。

這個一直活在她光明的想像裏,大她七歲的男子,與他成為了夫妻。卻與她的想像相去甚遠。有時即使睡在身邊,好像也是那麽遙遠。她曾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心有所屬,或者不情不願。可是無論怎麽猜疑,她從未想過放棄。

多年的磨砺,造就了她百折不撓的堅韌性子。凡是讓她一旦上了心,用了心的,就絕對不會松手。

于是,她用了許多辦法,迫他坦露真心。整整五年。

幸而,她獲悉了他的真心――他義無返顧地抛下家族和師門與她成親,他把她看作照亮人生的心燈……

趙熙覺得這五年的堅持,終換雲開月明。她那情窦初開的少女之心,在五年後的別院,蓬勃複蘇。

并且她更堅信,将來要登上至尊之位,因為有了他,她也不會感到高處不勝寒了。這是多麽幸福和讓人振奮的事情。

趙熙期待,又欣喜,振奮,又鼓舞,仿佛在成全自己十幾年來的執念般,一遍遍輕輕呢喃,“阿則,我們彼此倚靠吧,你要信我……”

顧銘則眼前迷茫一片,心內仿佛有萬丈狂瀾。如此真切又不摻一絲功利的情意,撲面而來,猛烈地擊打着他的意志。明明幾天前還那麽堅決地打定了主意,可現在……他暗嘆自己想得太簡單。他與她經過那樣的深談,實際已經消彌了隔膜界限。他說過,要傾十分的精力,才能做好顧銘則。他大概過于用力,以致做得太完美,袒露出的心意,真切得連他自己都有些混淆。

經過那夜,他驚覺趙熙對顧郎的執念。這樣的境況,從來不在他的計劃裏,可人心總是這樣難以計劃,讓他始料未及,應對艱難。

他的心,又痛又空,又澀又軟。他無法對上趙熙明亮的眼睛,卻又移不開一般,被她牢牢吸引。

滞了好一會兒,他撐起上身,迎上趙熙的唇,深深地吻。

趙熙被他的舉動吸引了注意力,兩人又一陣纏綿,累到脫力。

“還未得到答覆呢……”趙熙在迷糊睡過去時,想,明日開始,各部人員就都進駐獵場了,她估計會很忙了。還是晚上,再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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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趙熙醒來時,顧銘則已經沒躺在身邊。

今日她的正君沒有睡太久,穿戴齊整地站在書房的長案前,對着那一幅即将畫成的春景圖發呆。

趙熙從後面抱住他的腰。

顧銘則動了動,轉目,溫柔地親她的發頂。

趙熙仰起頭回應。

厮磨了一會兒,顧銘則把她從懷裏拉出來,指着畫兒,“瞧,再有幾筆,便畫成了。”

趙熙笑着去看,不免長長感嘆。看這一幅春景,就知道顧大才子之名,得來不虛。

顧銘則蘸了墨,把筆遞到她手裏。

“幹什麽?”趙熙吓了一跳,趕緊把筆移到畫紙外面去,“滴上墨就白畫了,這麽好的畫……”

“剩下幾筆,殿下添吧。”顧銘則笑道。

同畫?這個提議倒對她充滿了吸引。趙熙眨了眨眼睛,在畫作和顧銘則中間猶豫不定。

“畫壞了也無妨。”顧銘則負手站在一邊,一派雲淡風清。

趙熙挑眉,“咦?怎知我一上手,就會畫壞?”

顧銘則挑眉,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好個激将法。趙熙挑釁地揚揚下巴,站到案前,果斷下筆,勾勾點點。

顧銘則走到她身邊,細心觀看。

趙熙筆力飛揚,襯着顧銘則的畫風,整幅畫更加鮮活。

兩人并肩站着,仿佛看入了神般。

“就該一起畫的。”趙熙輕輕嘆氣。可惜了那五年大好時光。

顧銘則從後面環過她的腰,将她攬進懷裏。

趙熙聽着他的心跳,與他相偎。以後會有更多個五年,他們會在一起畫遍四季,詠遍山川。

“主子,府裏來的人到了。”外面有下人禀。

兩人一同回頭。

“殿下,林侍君到了。”侍衛也站在門口禀。

“阿澤?”趙熙從顧銘則懷裏起身,往門口走了幾步,“他怎麽來了?不是讓他養傷嗎?”

她幾步跨出門外。果然看見院中一個高大的男子,着一身墨藍色修身常服,正與幾個侍衛隊長說話。

聽見動靜,那男子回過頭,向着趙熙露出燦爛的笑意。

正是趙林澤。

“殿下。”他走前兩步,撩袍跪下。身後的侍衛長們,也嘩啦啦跪倒一片。

“臣侍今晨接到太子手令,令臣随侍春獵。”林澤把手令舉過頭頂,“時間緊急,臣侍未及請示殿下,請殿下寬恕。”

趙熙上前,先扶起他,再展開手令瞧了瞧,竟然是太子親筆。

她收了手令,關切地打量林澤,“傷可好了?莫不是策馬來的?”

林澤擺手笑道,“自然,坐馬車多費勁,白白颠一路,身子骨都散了。”

“胡說。”趙熙嗔怪地把他拉到跟前,上下打量。

“真好了。”林澤張開手臂,利索地轉了個圈,讓她看。

趙熙這才放了心。

林澤轉向趙熙身後,向顧銘則見禮。

顧銘則上前兩步,扶住他。

“先去洗洗吧,過會用早膳。”趙熙吩咐人來伺候。

林澤再行禮,跟着去了內院。

顧銘則正吩咐下人調換些菜式。

趙熙走過來拉住他。

顧銘則轉頭看她。

趙熙沒說話,只輕輕捏他掌心。

顧銘則明白她的意思,輕輕點頭。

趙熙挑眉笑,目送他與別院管事一同往側院去了。

林澤在房裏,洗了把臉。下人送來一套銀色的軟甲。他瞧了瞧自己身上的墨藍色常服,“換件墨色的軟甲。”

“公主殿下昨天就吩咐下來了,咱們府上的人在獵場都穿淺色。”那下人回禀。

“怎麽?”林澤不解。

趙熙跨進門檻。

“殿下。”林澤揮退下人,上前迎住她。

趙熙坐下,笑道,“咱們的人都穿淺的。春景本就怡人,春獵時,咱們只管亮堂堂的,讓旁人黑壓壓的一片跑在綠草地裏。”

林澤愣了愣,想到趙熙口中的畫面,也忍俊不禁。他複從懷裏拿出封信,遞給趙熙,“太子府那邊送來的線報。”

趙熙接過去細看。

林澤在一旁打量她道,“殿下在別院有什麽非常開心的事吧。”

“你又知道?”趙熙眼睛在線報上,漫聲問。

“自然,您以前瞧太子府線報時,可都是皺着眉,就這回,眉目生輝的。”

趙熙“啪”地把線報合上,笑道,“幾日不見,阿澤細心不少。”說完,又上下打量林澤,“老話說的對,人就得常敲打,好鋼才得煉成。”

林澤戒備地收緊肩背,臀腿上的傷還沒好利索,挨這一回已經夠了,從今往後可不想再受這樣的罪。

趙熙笑道,“我瞧太子府線報時,老皺眉,是因為他總是龜縮不前,讓我無處着力。如今他終于下了決心,肯動了。他一動,我才好将計就計。”

她怡然地靠進椅背裏,“看着吧,這回春獵,定是有分曉了。”

林澤不解,“既然他已經準備好要動手了,那還把我召來做什麽?不怕我壞了他的計劃?”本來此回春獵,趙熙只安排顧銘則随侍,顧銘則沒有功夫傍身,就算是驚世才華,也抵不過到時的刀劍相見。她其實是給太子吃了定心丸。

趙熙笑道,“咱們的那位太子,肖想着你呢。”

林澤撇嘴。

“想哪去了?”趙熙看着高高壯壯的林澤,笑,“太子不好你這口兒。”

林澤也笑,這麽些年看太子身邊來來回回這些個小侍,真沒他這種類型的人。

“你父親手握北江三郡,有地盤,有兵力,太子想着收拾了我,再活捉了你,要挾你父親就範呢。”

林澤立起眼睛,“他說活捉就活捉?我在他心目中,武功那麽不濟?”

“你自然是不錯的。”趙熙笑着眯起眼睛,“只是他有更強的幫手。”

“誰?”林澤警惕。

趙熙斂了笑意。

與顧銘則的那次深談,她想到了很多。

其中一條,就是關于他師父萬山,宗師級的劍仙。

萬山,原本是祁國的一個皇子,原名祁原。因為不喜朝堂傾軋,多年前遁入空門。不過他雖是方外之人,但卻并不避世,且與顧相、太子,還有朝堂上許多人都有聯系。

趙熙認為,這一回太子突然有了底氣,蠢蠢欲動,必是得了萬山的确切支持。而且這當口,顧側妃懷了他的骨血,估計顧相也被綁上了太子的船。

林澤聽了趙熙的分析,仍狐疑簇眉,“既然他們準備動手了,那在府裏和在獵場,有什麽不同?”

趙熙滞了下,嘆道,“因為此刻,我府中有個更頂尖的高手在呢,他們可不想與他對上。”

“高手?”林澤愣了片刻,挑起眉,“顧夕?”

趙熙點頭。這回春獵,如果不是萬山親自來了,也一定是派來了他嫡系。萬山的弟子中,她最熟悉的是顧銘則,她的正君,不過他已經沒了內力,自保尚且不足,萬山不會以他為慮。

另一個……另一個是顧夕。趙熙腦子裏映出竹苑裏的那個場面,到此刻,她也無法将那個脆弱昏迷在竹凳上孩子與劍閣高手相提并論。

但像與不像是一回事。顧夕是劍客閣天閣裏的甲字號高手,劍宗多數弟子也都不是他對手。

所以,他們選擇避開顧夕,而選擇在春獵場。

林澤接受了她的推論。

趙熙卻凝眉未展。

“還在想什麽?”林澤問。

趙熙揮揮手,讓他別吵斷她思路。

想了好一會兒,趙熙低低自語,“我怎麽覺得,事情遠沒有我想的那麽簡單?”

她思緒紛亂,卻總覺得有一絲頭緒牽連其中。難道春獵只是一個幌子,就像是一座大冰山,她只看見了浮在上面的小小一角。她這些日子,眼睛只盯着太子了,有些短見。放眼開來……

她忽地擡目,“阿澤,祁國那邊有何異動?”

林澤驚了下,仔細搜索記憶,攤手道,“這些日子淨被春獵的事牽扯了,祁國那邊的線報……”

趙熙眯起了眼睛,“祁國那邊的線報,全淹在春獵裏了。”

所以……她忽然意識到,她一定忽略了某些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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