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酒店夜

電梯到了一樓，沈南成一行人率先出門。

許貝貝想叫他, 又開不了口。

起碼現在不是時候。

她不明白, 他為什麽裝作一副不認識她的樣子？

是那天被打了, 惱羞成怒就不追了？

許貝貝瞪着男人的背影, 嘟起嘴, 又想掐他了。

“劉姐，貝貝，這邊。”在大廳等候的喻磊揮了揮手。

許貝貝收住心思, 跟着劉玉走了過去。

劉玉問：“郭總呢？”

“和宋經理再說話，馬上下來。”

喻磊跟兩位女士解釋：“等他們到了我們就走過去，就在南大階梯教室，不遠。”

劉玉點了點頭，沒什麽意見。

許貝貝聽見要走路, 有點不樂意。為表正式, 她今天的鞋跟穿得有點高。

但她轉念一想，要是坐車，5個人一輛車，搞不好會跟郭有策挨在一起坐，也覺得走路挺好了的。

劉玉問了喻磊一些安排情況。

每個獵頭都有自己着重耕耘的行業，盛豐在金融和IT兩個高薪行業頗有建樹, 這次來南興招聘, 主要就是想網羅南大金融方面的人才。

喻磊把前期情況說了說。

許貝貝聽着他們說話, 有些走神。

她背過身, 摸出自己的手機。

屏幕亮起, 并沒有異常的信息。

白皙的拇指在屏幕上滑動了兩下，還是解了鎖。

許貝貝悄悄把沈南成從電話黑名單的放了出來。

手機很安靜。

她歪了歪頭，心想把號碼從黑名單裏放出來了，會不會收到以前打過電話來的記錄。

“貝貝。”喻磊叫了她一聲。

許貝貝吓了一跳，做賊心虛地捂住手機：“嗯？”

“走了。”

她回頭，看見郭總和宋經理出了電梯，正往他們這兒走。

許貝貝連忙迎上去，跟着一起往南興大學出發。

*** ***

酒店外，兩輛奔馳商務車已經在等候。

“沈先生，這邊請。”利氏的助理為沈南成引路。

沈南成略一點頭：“辛苦。”

他帶着Amanda上了前車，後面的研發人員上了後車。

男助理看上去很年輕，說話辦事卻頗為老道，他把當天的行程一一向沈南成确認。

後座上的男人有些冷淡。

聽着對方的聲音，他心裏卻想着剛才許貝貝一臉震驚的表情。

沈南成偏過頭，看着車窗外燦爛的陽光，寬闊的道路兩旁，植被綠意盎然。

他舔了舔後槽牙。

挨打要站穩……

這下她怕不止是想打他了吧。

*** ***

大學的招聘會一般九月份就陸陸續續開始了，更不要提互聯網之類的行業會在暑假就開放簡歷投遞，盛豐獵頭這會兒來，已經屬于稍晚一批的。

他們沒有參加學校組織的雙選會，而是單獨召開宣講會。

活動開始前半個小時，一行人提前到達，階梯教室裏有許多學生志願者正在調試電腦和投影設備。

許貝貝在一邊流程，一邊跟學生接洽。

教室裏陸陸續續地進來了人。

許貝貝主持着宣講會，配合着PPT 将公司的情況一一道來。

大學時她就經常主持活動，對着階梯教室的兩百來號人一點都不怯場。

許貝貝長得甜美，聲音也嬌軟，在場有學生一邊聽，一邊悄悄地偷拍她。

講解告一段落，許貝貝依次請劉玉和宋經理分別闡述相關的招聘要求，最後她請郭有策講話，同時回答同學們的問題。

有人直言問公司的具體工資和福利待遇。

郭有策點了點頭，說：“這個問題問得非常好啊，現在年輕人的生存壓力很大的，房租交通生活費，樣樣都要錢，生活的成本很高。尤其是上海這種一線城市，房租就要占很大一頭的，因此我們公司決定，從今年開始，針對應屆畢業生實習房租幫扶計劃，試用期間報銷30%的租金！”

後排有個男生揚聲提問：“那我們上海本地人呢？”

“本地人報銷80%的交通費！”郭有策伸出五個手指，“我們很歡迎阿拉上海人回來建設家鄉的。”

現場學生都稀稀拉拉地笑了起來。

郭有策也笑容滿面地繼續：“同學們，我們盛豐是有絕對的誠意。”

他讓許貝貝把PPT換回公司福利的那一頁，着重介紹了針對應屆畢業生的新增福利情況。

現場的男生衆多，占了教室的一大半。郭有策見他們反應平平，說道：“我們盛豐非常歡迎年輕人加入，尤其是咱們男同學們，當然，我們同樣也非常歡迎優秀的女同學。我們公司現在女同胞比較多，這對咱們男同學來說也算是一個隐性福利啊，哈哈。”

郭有策回頭看了一眼許貝貝，擡手指了指，說：“尤其是像我們貝貝這樣漂亮的女孩子，目前還是單身喲。”

現場幾百道目光瞬間集中在了許貝貝身上。

有男生帶頭鼓起掌來：“好！”

一旁的許貝貝只覺得尴尬萬分，這樣的話語讓她覺得被冒犯了。

她是正正經經去上班，郭有策這麽說是把她當什麽了？

可是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跟着笑了起來，并沒有覺得不對。

她看了一眼劉玉，劉玉站在宋經理旁邊，也是一臉笑意。

許貝貝覺得很委屈，可是這樣的場合，她不好翻臉，只好硬生生地忍了。

*** ***

沿海高速上，從現場勘查完的千方夜談一行人乘車而返。

車上。

副駕的利氏助理略有歉意：“沈先生，我們已經在酒店安排好了晚餐。只是很抱歉，利總……”

沈南成滑動着手機，浏覽剛才自己拍攝的現場照片。

聽見利氏助理的解釋，他擡頭，眼神銳利。

助理畢竟是大集團老總的身邊人，雖然看見他的眼神心裏有些打鼓，但還是硬着頭皮說完了：“利總平時很少參加應酬……”頓了頓，助理笑道，“利總說了，跟沈先生是朋友，不必見外。”

看見沈南成冷着臉，助理還怕他誤會自己被怠慢了，笑容有些客套讨好。

沈南成不鹹不淡地應了聲，沒什麽大反應，又低頭看起了手機。

“嗯，”他點點頭，“利總跟我都不喜歡應酬，不用費這些事。”

見他這麽說，助理松了口氣，道了聲是，便不再打擾。

從海邊回城要一個多小時。

沈南成沒怎麽休息，把現場照片浏覽一邊後，做了第二天的工作計劃。

他看了看時間，考慮着要不要今天就行動。

*** ***

宣講會結束之後，一行人先到了酒店用餐。

盛豐計劃在南興待一周，宣講會的第二天下午，是簡歷通過人員的筆試環節，而後還有兩輪面試。

南興大學是國內的老牌名校，金融是其王牌專業之一。雖然最近幾年的就業形勢不景氣，但南大金融的應屆畢業生依然不愁找不到工作。

到了期中這個時間點，成績好一點的學生早已經拿了好幾個Offer。

但盛豐一行人對此并不擔心。

作為國內知名獵頭，他們給出的起薪甚至比某些金融公司還要高，而獵頭的工作強度遠遠低于那些公司。

除開宣講會的現場投遞，之前還有許多線上投遞的簡歷。

雖然他們有一周的時間，但每天的安排還是很緊張。第二天下午安排了筆試，他們得在中午之間将筆試通知發送到簡歷過關的學生手中。

許貝貝跟獵頭劉玉住一間。

五個人三男兩女，郭有策單獨一間房，喻磊跟宋經理一間。

許貝貝不喜歡跟人合住，但是沒辦法，人家經理都住标間，她那怎麽可能單獨住一間房？

晚飯之後，許貝貝和劉玉兩個人就在房間裏删選現場投遞的簡歷，然後通過公司內部系統傳給郭有策。

她看了看時間，剛9點，還不算晚，但今天忙了一天，就準備好好休息。

許貝貝剛去衛生間裏卸完妝，房間裏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她聽見劉玉接了，便自己洗臉。

一會兒她收拾好自己，出去拿換洗衣服洗澡。

劉玉靠在床頭正在打視頻電話，見她出來了，轉頭說：“貝貝，郭總讓你去他房間一趟，好像簡歷名單有問題。”

“啊？”

許貝貝愣了下，坐到床邊拿出手機看時間：“現在？”

“對啊，”劉玉說，“一會兒不還得給學生發通知嗎？可能是他們也在忙吧，我剛剛好像聽見宋經理在他房間。”

許貝貝抿住嘴角，沒說話。

可她看着劉玉一派自然，又懷疑是不是自己小題大做了。

遲疑片刻，看着劉玉挂了視頻，許貝貝軟聲問她：“這個點兒了，我去郭總房間是不是不太好啊？”

劉玉比她早兩年進公司，但心思單純，對這種事情不太敏感，聽她這麽問了才有幾分詫異：“沒什麽吧，郭總說了是公事啊。”

許貝貝跟她在公司裏沒什麽交往，眼下也不便多說，讪笑了一下，“嗯，是我想多了，那我還是去一趟吧。”

“沒事兒，女孩子小心點也是對的。”劉玉爽朗地笑了笑，自己拿衣服準備去洗澡，“郭總人蠻好的，對我們新人也很照顧。”

許貝貝陪笑一下，點了點頭。

等劉玉進了衛生間，許貝貝想了想，還是給郭有策打了個電話過去，電話很快接通。

“喂，郭總？”許貝貝心裏惴惴，“請問是簡歷出了什麽問題嗎？”

“是貝貝啊？”郭有策的聲音聽上去很正常，“有幾份簡歷确實有些問題，我和小宋不知道你們為什麽要這麽選，想請你上來聽聽原因。”

許貝貝咬住下唇。

這種理由，她實在不好拒絕。

支吾了下，許貝貝盡量自然地說：“是哪幾份呢？郭總可以在電話裏說嗎？這樣我好對照着簡歷跟您彙報。”

“那怎麽行？”郭有策不悅，“許貝貝侬不要浪費時間，我哪有空一直等你？”

“可是……”許貝貝急得想哭，勉強找到一個借口，“郭總您誤會了，是這樣的，您住在行政層，我上不去的。”

“沒事，我讓服務員給你刷卡。”

說完，郭有策就把電話挂了。

許貝貝盯着電話，如喪考妣。

只好上了樓，服務員帶她去了郭有策的房間。

許貝貝心想，要是姓郭的真的敢對她做什麽，她就豁出去了。

給自己鼓了鼓勁兒，許貝貝摁了門鈴。

房門很快打開。

竟然是宋經理來開的門：“來，快進來。”

許貝貝看着宋經理還穿着正裝，松了一口氣，跟着進去，看見郭有策坐在會客廳裏。

“郭總，”許貝貝很有眼力，馬上道歉，“抱歉讓您久等了。”

她手上抱着厚厚的一疊簡歷。

“您看看是哪幾份有問題，我這邊都帶上來了。”

郭有策點了點頭，示意她落座。

宋經理也跟着落座，兩個人針對幾份簡歷詢問為什麽被篩，又問了幾份為什麽被留下。

許貝貝一一答了，沒出什麽問題。

其中有一份被篩掉的是公司的關系戶，但是許貝貝和劉玉兩個人都不知道，郭有策單獨挑出來發難：“這個男生很優秀啊，為什麽刷了？”

許貝貝看了一眼，說：“這個男生我有印象，我這邊是過了的，但是劉玉看了專業部分，就沒有過，好像是兩門專業核心課都是補考的。”

“補考沒什麽的，男孩子貪玩些。”宋經理補充，“這份可以過，你重新确認下名單再發送通知。”

許貝貝覺得他們的标準有些太過彈性了，但不想争辯，點頭稱是。

郭有策揮了揮手：“沒什麽事了，你先去吧。”

她抱着簡歷，從房間裏出來。

她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前後還不到十分鐘。

許貝貝有些不高興，這些事在電話裏不可以說嗎？非要讓她跑上跑下的。

她跺了跺腳，往電梯走。

上來的時候，她心裏想着事情，緊張得沒記路，這會兒看着兩邊一模一樣的長走廊，瞬間沒了方向感。

她左右看了一眼，随便挑了一邊。

結果走錯了路，走到了行政酒廊一邊。

這個時間段，大廳裏的人不少。

許貝貝心裏有點羨慕住在這層的人。

雖然自己的工資在同齡人當中算不錯的，但讓她自己住行政層，她還是有點肉疼。

大概是她站了一會兒，旁邊有服務生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她搖了搖頭，問他人家電梯在哪裏。

身着制服的服務生向她指了指，又問是否需要帶路。

許貝貝道了謝，抱着簡歷往電梯走。

電梯邊是一片落地玻璃的會客區，有兩個男人正站在旁邊吸煙。

男人的目光一偏，從同伴身側看見她。

許貝貝對上他的視線，腳步一頓，差點崴了腳。

怎麽又碰上沈南成了？

她果然沒有出現幻覺！

許貝貝眉心微皺，凝視着他。

沈南成還穿着下午那一身，白襯衫黑西褲，襯衫的袖子被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結實的小臂。

他手裏夾着半支煙。

他這個樣子，跟平時T恤牛仔褲的樣子大相徑庭，可是又比公司裏西裝革履的男人多了一些不羁。

他的面容冷淡，眼神卻放肆。

看見了她，便擡手含住煙。

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可是他的眼神僅僅像是在看一個路過的美女。

許貝貝心涼了半截，見他沒有主動的意思，更是不想理他。

她挺了挺胸，目不斜視地從兩人身邊走過。

餘光裏，男人的視線一直黏在她的身上。

許貝貝覺得這個樣子，就像是以前讀書的時候，那些男生也是這樣站在路邊，一邊抽煙，一邊打量過路的女生。

許貝貝有些煩。

走過兩人身邊，他并沒有開口。

許貝貝感覺到身後的眼神一直跟着自己，可他卻沒有開口的意思。

她又想起自己把他從黑名單裏放出來了竟然也沒接到一個電話，心裏又是震驚又是委屈。

腳步一頓。

許貝貝抱進了簡歷，踩着高跟鞋倒了回去。嬌小的女人在兩人面前站定。

窗邊的另一個男人有些意外，“小姐，請問有什麽事嗎？”

許貝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南成。

沈南成斜倚着窗邊的欄杆，長指夾住唇邊香煙。

他生得高大，這樣面對面的站着，看她的目光便帶着些俯視，仿佛睥睨。

許貝貝氣不打一處來。

她揚起臉。

“寶寶，阿婆叫你不要抽煙你沒聽到嗎？”

旁邊的那個男人似乎有些吃驚，看了看許貝貝，又看了看沈南成。

沈南成偏過頭，給他一個眼神逐客。

那人笑了笑，回過味來，比了個手勢，自己先走了。

沈南成俯下身，黑亮的眼眸盯住氣鼓鼓的小女人。

菲薄的唇瓣懶洋洋地往上勾了勾。

低沉的聲音裏似乎帶着戲谑：

“阿婆說的沒用，老婆說的我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