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一個彪形大漢将小丫頭扶起來,甕聲甕氣開口,“你要多少銀子?”

這人長得兇巴巴的,小丫頭吓了一跳,連連後退。

淩淩從圍觀人群中擠過來,握住她的手,“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裏?”

小丫頭止住了哭,擡起頭,眼圈紅紅的,“姐姐可是要買我?我會做很多事情的,洗衣做飯都行。”

淩淩先是點頭,又故作遲疑,“我家中倒是缺丫鬟,但是我也不是什麽善心都發的,你帶我去你家瞧瞧,若你娘真的生病需要銀子,我才能買你。”

那小丫頭忙用袖子抹臉,喜不自勝,“那姐姐快走。”

離去前,小丫頭還特地瞧了剛剛那彪形大漢一眼,生怕他要買自己。

淩淩似是察覺到她害怕,忙把人摟住。

彪形大漢看了淩淩一眼,倒是沒有追上去。

淩淩很快知道這小丫頭叫雲兒,今年十一歲,家住永安巷。

兩人一路往北走,房屋由原來的青磚瓦房變成土坯房,屋頂也越來越越矮,塵土也漸漸增多,一陣風吹來,黃土滿天,淩淩用帕子包住眼睛,“這種地方能住人嗎?”

雲兒眯着眼睛,歪着小腦袋愣了愣,“當然能住人,城外的長工都是住在這邊的。”

正說着話,就有幾個長工回來吃飯,一個個笑嘻嘻地,“你今天聽說了嗎?福管事說這個月月底就給咱們結工錢。”

“真的?只幹了半年就給結錢?不都是一年嗎?”有人不可思議地問出聲。

“那能一樣嘛!咱們是給縣令大人幹活。縣令大人這是體恤我們百姓辛勞呢。”

“咱們真是有福,貪上這麽個清官。想想上個縣令在這邊待了十幾年,就沒想過要治理鹽堿地。咱們這個縣令年紀輕輕就敢幹。清官跟貪官的差別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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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到了岔路口,各大自回家。

雲兒也推開她家那個歪歪扭扭的栅欄門,請淩淩進來。

淩淩瞧着這土坯房已經裂成幾條縫,一角還用一根粗木支撐實在 ,心裏納悶,這房子能住人嗎?

雲兒開了門聽到親娘正在咳嗽,一回頭就見淩淩站在院子裏四處打量,有些焦急,“姐姐進來啊?”

淩淩忙收斂心神,彎了腰進去。

她進門,一眼就瞧見靠近窗戶有張木床,上面躺着位大娘,此時正趴在床邊喘息,那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瞧着就快駕鶴西去的樣子。

淩淩一拍腦門,看着給親娘不停順背的雲兒,“我去找個郎中來吧。”

她這麽說就是肯買自己了,雲兒重重點頭,“好,多謝姐姐。”

淩淩是用輕功,一路飛回城中,找個大夫過來。

那大夫診完脈後,打量了一下這家,視線又落到淩淩身上,這小娘子穿着雖樸素,但手裏那柄劍,一瞧就是寶劍,應該不是缺錢的主兒,他收回手,斟酌再三才道,“治是能治,只是這醫藥費不便宜。”

淩淩掏出錢袋子,“多少?”

“十兩銀子。”那大夫伸出一根手指,“她這病得要用人參,所以才貴。”。

雲兒倒吸一口涼氣,十兩銀子?那豈不是要簽死契?她再小也知道活契和死契是有很大區別的。她有個好姐妹就是賣到高府,不到兩年就被打死了。

雲兒瑟瑟發抖。

雲兒娘病得不輕,靠在雲兒懷裏,察覺到女兒害怕,睜開眼睛,咳了幾聲,手伸出去想拽大夫的袖子,磕磕絆絆道,“大夫,我不治了。”

雲兒握住親娘的手,眼含熱淚,“娘,只要你好好的,女兒就不怕。”

淩淩從錢袋中取出一錠銀子丢給大夫,“銀子給你,要保證藥到病除。”

大夫拱手,“是!”

大夫開了藥方子,“我待會讓藥童送藥過來,三碗水煎一碗。三服藥就能下床走路。”

雲兒點頭道謝,“多謝大夫。”

待人走了,雲兒看向淩淩,“姐姐,你寫賣身契吧。”

淩淩見她明明很害怕,卻執拗地看着自己,想了想,“等你娘好了,到縣衙來找我。”

縣衙?雲兒眼睛瞪大,“你是縣令夫人?”

淩淩抽了抽嘴角,“不是,我是縣令大人的二嫂,我夫君是縣丞。”

剛剛還瑟瑟發抖的雲兒立刻不抖了,沖着她露出燦笑,“好,等我娘病好了,我一定去找你。”

淩淩被她笑容感染,忍不住道,“我不用你簽死契,只要活契就行。”

好歹這十兩銀子也是她辛辛苦苦攢的,幫人可以,但也不能一點回報也沒有吧,讓這丫頭幫她撿箭也不錯。

幫了人,淩淩心情極好,回到茶館,将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林雲舒剛剛坐在這邊等,她就想到壞人利用小孩子欺騙單純女大學的新聞。

要不是淩淩身手極好,她都快坐不住了。

瞧着人平安無事回來,她一直懸着的心總算踏實下來。

林雲舒三人剛出門,老三和小四就到了家。

得知母親和二嫂去逛街,小四徑直回了房間。

崔宛毓聽守門的婆子彙報,立刻丢下滿屋丫鬟迎了出來。

“夫君,你回來了。”崔宛毓眼睛像盛滿星子,小四還是頭一回感受她的好心情,忙上前扶住她,“身子累嗎?寶寶乖不乖?”

崔宛毓扶着肚子,在小四的攙扶下進了屋,“很乖。”她忍不住嗔道,“夫君怎麽這麽久未歸?”

小四輕輕嘆了口氣,“被事情耽擱了。”

崔宛毓來了興致,“什麽事?方便告訴我嗎?”

小四倒沒什麽不能說的,“等我娘回來,我一塊說吧。正巧我還想向她讨教呢。”

崔宛毓點點頭,喚了丫鬟備水,自己給他拿了身衣服。

小四趁丫鬟不注意的時候,在她臉上抹了兩把,崔宛毓羞得臉頰通紅。

洗漱好,換完衣服,填飽肚子。

林雲舒和淩淩也回來了。

一家人聚在大堂,林雲舒邊喝茶邊問,“你倆怎麽去那麽久?”

小四面色極為苦腦,“我和三哥到平林村,發現他們的田都荒廢了,覺得事情有異,就留在那邊查探。可誰成想守了十來日,也不見有什麽異樣。”

平林村住在山裏,那邊的土地都是屬于村民的。

淩淩嘀咕,“會不會他們犯懶,所以才不種地啊?”

老三在旁邊哼了哼,“懶确實是懶,整天躺在大樹底下唠嗑,啥事也不幹。可他們卻有銀錢使。這不是很奇怪嗎?”

懶漢而已,他們不是沒見過。但是不幹活卻有錢使,倒真是奇怪了。

就連崔宛毓都忍不住猜測起來,“莫非那山是什麽金山銀山?所以他們才能坐吃山空?”

提起這事,老三心裏就苦。小四剛開始也是這麽猜的。非要将那幾座山頭都瞧瞧,看看裏面有沒有金礦銀礦。

那山裏的樹林極多,七拐八拐,他們一行人又沒一個熟悉地形的,差點迷路。最要命的是他們居然碰到老虎,要不是他身手好,還真有可能出不來,不過這些就沒必要說給大家聽,免得吓着他們。

老三最有發言權,撇了撇嘴,“什麽金山銀山?就是普普通通的山,無非就是比別地多長上幾棵松柏,棵棵高大卻沒人砍伐。”

衆人七嘴八舌讨論起來,卻都被老三一一反駁。

這也不是哪也不是,淩淩随口來了一句,“恐怕他們得了一筆不義之財吧?要不然如何能這樣花用?”

你還別說,似乎也只有這個理由最靠譜。

老大經營飯館,往來的食客衆多,消息也最靈通,“咱們河間府也沒什麽不義之財啊?那些土匪打家劫舍得來的錢財也不可能白白便宜了那些人啊。”

衆人猜不到緣由,老二便道,“我派個機靈點的衙役去平林村打探,也許他能問出來。”

老三帶走的人多數都是武藝強的,嘴皮子利索的,還真沒有。

“也只能如此了。”

老二剛走到門口,一陣急促的鼓聲傳來,衆人面面相觑,紛紛出屋。

淩淩眼睛發亮,回頭看向小四,“這是有案子吧?”

小四點點頭,不敢耽擱,折回房間換衣服,老二和老三也回房中換官服。

三人匆匆往前衙趕,淩淩正閑着無聊,扯着婆婆的胳膊撒嬌,“娘,咱們也去瞧瞧吧。虎子上課,我都無聊死了。”

林雲舒頗有幾分好笑,“難得你也會覺得武刀弄槍很無聊。”分明是想看小四他們審案子,虧她這麽說。

淩淩羞紅了臉,卻也聽出婆婆話裏的意動,舔着臉只作不知,扶着婆婆往外走。知雨忙跟上。

崔宛毓也想跟去瞧一瞧,可低頭瞧着自己這高聳的肚子,又擔心吓到肚子裏的寶寶,只好退了回來。

嚴春娘抱着寶寶,瞧着她想去又不能去,覺得她有幾分可憐,主動上前問她情況,“前幾天我聽如紅說你孕吐,現在還吐嗎?”

崔宛毓搖頭,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不吐了。

嚴春娘哈哈大笑,“你呀,準是惦記小四,所以吃啥都覺得不舒坦。小四這一回來,你就好了。”

崔宛毓羞紅了臉,有心想說不是這樣。可事實如此,她一時也沒話辯駁。

老大瞧見四弟妹有些不自在,忙推了下自家娘子,示意她說話注意些。

許是有了孩子在身,嚴春娘整日都很開心,臉上總是帶着笑。

她将孩子交給老大,坐到崔宛毓身邊,小聲問,“你現在想吃辣的還是酸的?”

若是以前,崔宛毓自然不願跟嚴春娘這種無知村婦多說幾句。可相處久了,又覺得她們這些人無知也有無知的可愛。至少不會給你使絆子,活得自在。

崔宛毓忍着羞臊回答,“我前兒喜歡吃廚房做的酸辣粉,今天又想吃水煮魚。”

嚴春娘瞠目結舌,“你這一會酸的,一會辣的,這可不好說。”她突然想起來,“你以前不是只愛吃清淡的嗎?怎麽懷了孕,口味變這麽重啊?”

崔宛毓張了張嘴,小聲道,“我娘說吃清淡的可以養生。”

嚴春娘還是頭一回聽到這個說法,她撓撓頭,“可咱娘吃得也不清淡啊。她什麽都吃,而且從不挑嘴。”

清淡的,重口味的,她都是輪着來,沒有偏好。

前衙大堂,小四拍着驚堂木,沖着下方喊,“何人擊鼓鳴冤?”

兩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大堂,淩淩在側面偷偷往外一瞧,忙把頭縮回來,沖着坐在屏風後喝茶的婆婆道,“娘,是高硯縣的郭員外和他的小妾。他倆來縣衙幹什麽?”

林雲舒微微有些驚訝,“且聽一聽。看看是何事也不遲。”

很快,這兩人就給她倆解惑了。

那郭員外是個秀才不用行跪禮,站着拱手,“啓禀縣令大人,小可來自高硯縣,姓郭名□□,聽說鹽儉縣土匪惡霸已經鏟除,就帶着小妾和下人前來縣裏游玩。早上我們在城中各大商鋪買了不少東西,可誰知回去的路上,我的錢袋子就被人給偷了。”

小四問,“錢袋于何時何地偷失?”

郭員外将自己知道地全說了,“具體時間記不太清楚,大概是在未時,地點就是悅來客棧前面那條大路,我在西面。”

老二在旁邊解釋,“那是城福街。”

小四點頭,“你既帶着下人和小妾,想必旁人不會輕易近你身,你可記得何人與你有過接觸?”

那郭員外捏着下巴想了好半天,也沒想起來。

倒是蓮兒紅了着臉開口,“大人,奴家記得有個相貌英俊的年輕男子自我家老爺身旁經過。當時老爺正對着奴家說話,所以沒瞧見。那人手裏好像拿着帶尖刺的錘子。”

帶尖刺的錘子那不就是流星錘嗎?老三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追問,“你可記得他穿什麽衣服?具體相貌如何?”

蓮兒捂着嘴,羞紅着小臉嬌笑,“穿着一身青布綿袍,至于樣貌,器宇軒昂,鐵血男兒,非常有男子漢氣概,放在人堆裏很紮眼的那種。”

林雲舒臉一黑,這叫什麽具體樣貌?她又不是畫動漫。

小四沒想到這小妾竟是個花癡,忍着不耐繼續追問,“我說的是具體樣貌?比如是方臉還是圓臉,眼睛是大是小?”

蓮兒捏着下巴想了好半天,搖了搖頭,“我只記得他是方臉,眉毛很粗,看人的時候,氣勢非常強,他是厚嘴唇。其它就不記得了。”

圍觀百姓瞧着這小妾羞答答的樣子,紛紛捂嘴偷笑,那郭員外沒想到自己的小妾當着他的面就誇別的男人,還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別提多丢人了。

小四又問了其他下人。

女的嘛,多數都跟這小妾差不多,只知道好看,卻沒敢細看。

倒是有個小厮記性極好,将那人的五官記得十分清楚。

林雲舒在後頭畫好了素描,淩淩瞧着這畫相,總覺得在哪裏見過,可是她擰着眉想了半天,也沒記起來在哪裏見過。

林雲舒讓小厮指認,那小厮還是頭一回看見這麽出神入化的畫相,連連點頭,“對!就是他!”

衙役又把畫像拿給其他人看,丫鬟們都覺得很像。

蓮兒先是點頭,又忍不住道,“雖然畫得很像,卻絲毫沒有畫出那男子身上獨一無二的氣度。”

郭員外的臉色已是鐵青,沖着小四拱手,“請縣令大人多多費心。我那錢包裏差不多有上千兩銀子。”

小四示意師爺記下,“你們先回客棧等着,本官必定竭盡全力幫你追查失銀。”

郭員外拱手道謝,扯了蓮兒往外走。

正主走了,圍觀百姓也都離開了。

小四讓衙役通知守城門衛将城門關上。

老三将親娘畫好的畫像一一分發,“你們每人各守在路口,一點一點給我盤查。”

衙役們接了畫相,齊聲應是。

等衙役們都走了,小四瞧着這畫相,“看樣子是個江湖人。想要抓拿,恐怕不容易。”

老二也有些顧慮,這種江湖人身手極好,普通人根本近不得身。

林雲舒揉了揉手腕,“總要試試。剛除掉土匪,百姓頭上的這片天空好不容易藍了,可別又成賊窩了。”

這正是小四擔憂的。一旦關閉城門,百姓們就會人心惶惶。遲遲查不到兇手,必定會謠言四起,他剛建立點好名聲,說不定又毀了。

一直站在旁邊,擰着眉想了半天的,淩淩突然靈光乍現,一拍腦門,“娘,這人我認識。就是在布店門口,當時他還想買雲兒呢。雲兒太害怕,就給拒絕了。”

小四仔細問了一遍,當時發生的情景。

老二摸着下巴,“所以說這人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一路跟着這兩人,直到城福街,才找到機會下手。”

淩淩點頭,“肯定是這樣。那兩人在店裏擺闊。許多人都瞧見了,可能招他眼了。”

老三帶着衙役将城中的客棧一家家翻過,都沒有這人入住的跡象。

倒是有不少人說見過,但當他們這幫衙役趕到目的地,人已經跑沒影了,簡直黑不溜秋。

小四想了想,“興許他在這邊有宅子或是舊友。所以才不住客棧。”

老三一聽氣壞了,“那怎麽辦?難不成咱們一家家搜?”

這法子太笨,多數人家都有前後門。衙役們在前面搜,人估計就能從後門跑了。當然就算沒有後門,就沖那人身手,翻牆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

老二忙安撫炸毛的老三,“你放心吧,他的畫相貼得滿城都是,凡是提供線索的人都有獎賞,這人還敢出來,說明他這人自視甚高,你多在城中茶館飯館溜達,總能遇上的。”

老三顧不上休息,一陣風似地往外跑,“那我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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