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谷滿倉看着天天想辦法哄着兒子的金明帝, 心中有些大逆不道地出現了活該兩個字,真不怪他這麽想。

實在是, 陛下明知道七殿下什麽脾氣, 自己又舍不得真的懲罰,您倒是直接把事情說清楚, 七殿下又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何苦嘴上痛快之後, 還得想辦法哄, 谷滿倉是真的不能理解。

好在金明帝對司徒筝很了解,知道他生氣來得快, 消得也快, 只要被轉移了注意力, 很快就會将事情忘到腦後。

司徒筝本來是因為生氣,所以裝睡,不過, 裝睡了一會兒之後,他就真的睡着了。

金明帝按照以往的經驗, 許下了足夠司徒筝忘記不快的好處, 可是卻發現,這次小七竟然一點兒都不動心。

不會這次真的氣了個好歹吧?金明帝想了一下, 自己除了拍的那幾巴掌重了些, 跟平時招惹小七的時候,也沒什麽區別啊?

這孩子怎麽越大越小心眼兒了?或者說,孩子大了, 不好騙了?

正想繼續利誘的金明帝,突然發現,小七嘴角流出了可疑的液體,小嘴兒還砸吧着,這明顯是睡着了,夢到什麽好吃的了。

意識到是怎麽回事兒後,金明帝身體一僵,真是又好氣、又好笑,身後的谷滿倉自然也發現了是怎麽回事兒,當即低頭忍笑,這絕對不能被皇上發現啊。

不然,估計皇上就有了現成的出氣筒,谷滿倉覺得,自己這個老奴,雖然應該時刻以讓主子開心為己任。

主子不開心地時候,必要情況下,自己可以充當出氣筒來讓主子開心。

但是,明顯眼下皇帝有不少出氣筒備用,比如內務府的、銀庫的,最次還有那個彈丸之地的茜香國給陛下撒氣呢。

這麽多的出氣筒,就很不必自己這把老骨頭出場,所以,自己還是消停地眯着偷樂就好,別湊上去送死了。

就像谷滿倉了解金明帝一樣,相伴将近三十年了,他能不知道自己的老夥計什麽樣嗎?不過,金明帝就是冷冷地瞅了一眼谷滿倉,然後冷哼一聲出去了。

谷滿倉趕緊端正态度,站得筆直的一甩拂塵,心中卻擦了把冷汗,又默默地為那些出氣筒們捏了把汗。

第二天一早,本就消氣兒差不多了的司徒筝,在金明帝許下了諸如不必罰寫、到天津衛的時候,帶他微服私訪等幾樣條件後,父子倆又和好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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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說不上司徒筝這是個什麽命,只要他出現的地方,一定會發生點兒什麽事兒,金明帝都覺得自己的這個兒子,大約真的是應該去廟裏拜拜了,實在是太倒黴了,走哪兒都能遇到晦氣的事情。

好容易掰着手指頭算着日子下了船,金明帝也信守承諾的,在行宮裏休息一日後,就帶着他微服私訪了。

說是微服私訪,身後還是跟着十幾個換了家丁衣服的侍衛跟随着,但是,沒等他們到目的地漁陽的時候,就被臨近城鎮的一個小村莊的吵鬧聲給吸引了。

本來就是休息的時候出來放松看熱鬧,再說,他們這麽多保護的人,輕易也不會有人傷害的了他們,于是,金明帝也就認司徒筝拉着到了人群處。

侍衛們幫着開路,很快就給擠出了個空缺,讓司徒筝過去看熱鬧,旁邊的村民們正要發怒,立即有個侍衛拿出一塊兒銀子交給一年老者。

見人接過錢之後道:“我家少爺路過此地,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麽,有不當之處,還請海涵,這些錢,當是我家少爺請諸位喝茶的。”

老者低頭一看,這少說也得二兩銀子了,挨家分分,一家弄不好能得二十來個大錢兒呢,當即哪裏還有什麽不滿?

周圍人也看到了,也明白這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到這兒看熱鬧來了,他們這些鄉下人可惹不起,一個個變得神情恭敬,還特意閃出一條道,好方便他們一行人看熱鬧。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樣的熱鬧,金明帝自然不會跟着進去,只是交代了侍衛照顧好少爺,就跟剩下的侍衛們站在樹下納涼。

司徒筝将旁邊的一些看熱鬧的小孩兒叫到身邊,把剛剛金明帝買給他的零食分了一下,然後問道:“那老夫婦幹什麽哭的那麽慘啊?聽意思是他們女兒怎麽了?為什麽不讓他們見自己的女兒啊?”

年紀大些的孩子道:“你沒看到堵門的都是自梳女嗎?那裏是姑婆屋啊。”

順着大孩子的手指看去,司徒筝看到幾個臉色難看,手中拿着草席和門板之類的,司徒筝沒看出來什麽,于是又問道:“什麽是自梳女啊?還有,為什麽叫做姑婆屋啊?”

孩子們只是知道這麽個事兒,但是,你讓他們解釋,他們也解釋不明白。

侍衛幹脆幫着司徒筝問了一下剛才給銀子的老頭道:“老丈,您給說說,這是怎麽回事兒呗?”其實,侍衛們走南闖北,見的事情多了去了,能不知道嗎?

那老頭顯然也是明白的,于是,看在銀子的份兒上,再加上這些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貴,惹不起的,就耐心地給講了起來。

怎麽說呢,這自梳女一般出現在一些富裕的沿海地區,這些地方的女子,因為能靠着自己的本事,自食其力,并且收入可觀,所以不願意如其他女子那樣嫁入夫家受氣。

然後,她們會把自己的發辮盤到頭上,梳成髻子,以示自己終身不嫁人。

當然,還有一些宮中的宮女和富貴人家的丫鬟,到了年紀,不願意與人為妾,也不願意做繼室成為後娘的,又害怕出去吃苦受罪,幹脆就自梳然後繼續服侍主子。

但是,不管哪樣,她們死後都不能入祖墳,不能讓自己的父母幫着收屍葬斂。

後者還好,畢竟服侍了一輩子主子,死了,主子會命人發送出去,能得口棺材入土為安,而前者,從你自梳那一刻起,就得離開你的父母去跟其他的自梳女們住在一起,受人鄙視嘲諷。

宗族以出了這樣的女子為恥,早早地将其名字從族譜中劃掉,也逼着女子的父母,不可再與她們聯系,否則,一同驅逐出宗族。

這個年代,一個人若是失去了宗族的庇護,那麽,你不僅會在科舉等事情上受到排擠,族裏的祭田分紅什麽的都沒有你的份兒,最主要的是,死無葬生之處,只能做個孤魂野鬼。

這樣的懲罰太嚴厲了,所以,沒有人敢去違背。

不過,這些自梳的女子們,互相都是很團結的,彼此感情很好,她們住的屋子,因她們都是一輩子沒嫁人的老處女,所以就叫姑婆屋。

這些自梳女是不許葬在本村的土地上的,更不許葬在祖墳附近,官府又不給開官碟,不能去別的地方冒充寡婦,所以,只能彼此幫忙。

等死了的時候,其他的自梳女用草席裹住,用門板拉到亂葬崗掩埋就算了,有的運氣不好,本村就她一個的,死後會直接被抛到海裏或者河裏就不管了。

司徒筝聽得直吐舌頭,這時代對女人好可怕,真慶幸七瞎子投胎到了好人家,更慶幸自己父子三個都做了男人。

想了想,司徒筝又問道:“那他們這麽哭,是他們女兒已經死了?不是不許父母幫忙嗎?他們這是又不怕了?”

還是那個大些地孩子,用袖子抹了把鼻涕道:“他們的女兒還沒死呢。”

司徒筝皺眉道:“那趕緊找大夫給看看啊,萬一能救活呢?”

幾個孩子都奇怪的看看司徒筝,把司徒筝看的直摸自己的臉,懷疑自己臉上弄髒了,半晌,才有一個孩子說道:“唐二丫被人糟蹋了,壞了規矩,村長正領人在裏面要讓她自盡呢。”

司徒筝眨眨眼睛,才明白過來那孩子說的什麽,趕緊道:“這是什麽事兒啊?這是草菅人命,你們不去阻止,還有心情看熱鬧?”

周圍人一聽不幹了,有個嗑瓜子兒的婦人道:“你個小孩兒懂什麽?她們這些個虎姑婆,一個個的不守婦道,到了年齡不知道趕緊嫁人伺候自己男人,非得自梳了去外邊打工,出事兒也是活該!”

說完,還朝着姑婆屋,呸的一聲,吐了個瓜子皮兒。

女人說這話的語氣裏,其實未必沒有羨慕的成分在,因為,女子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所以,為了避免麻煩,一般願意雇傭女子做工的地方,都會只選擇自梳女。

有家室的女子,會有丈夫或婆家上門打鬧,寡婦也會受夫家限制,或者兒女拖累,只有自梳女,是自己說的算。

周圍人聽了那女人的話之後,都跟着起哄,這邊兒的聲音終于驚動了那對兒老夫妻,一回頭就看到了錦衣華服,被家丁們護在裏面的司徒筝。

老兩口宛如見到最後的希望一般,瘋了的跑到司徒筝面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仙童,您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座前的仙童吧?求您救救我女兒吧,她是被**害的,可不是他們說的不正經的人啊!”

司徒筝被老兩口的舉動吓得目瞪口呆的,侍衛們趕緊将七皇子擋在身後,金明帝也快步地趕了過來,以免自己的兒子被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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