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黑暗之中，宋喬睜開了眼睛，她剛剛做了個奇怪的夢，夢的具體內容她記不清了，只記得無數發着微光的金色蝴蝶在空中飛舞。她伸手想抓住一只蝴蝶，卻忽然從睡夢中驚醒。

窗外的月光順着窗簾的縫隙灑落在她的床上，竟然有些刺眼。她眯起眼，将手擋在額頭上，很快就适應了屋內的光線。

她覺得有些口幹舌燥，正想爬起來倒杯白開水，卻覺得自己房間好像和平時晚上有些不一樣了。明明是深夜時分，窗簾也好好地拉着，可房間裏卻一點也不暗，所有的景物都一清二楚，仿若白晝。

宋喬看了一下床頭的表，現在是夜裏零點三十分。

就在這時，她忽然從眼角瞥見一個金色的東西滑過。

她心下一驚，轉頭看去，卻看到一個金蝴蝶在空中無聲地飛過。

那蝴蝶的模樣就和她在夢中看見的一模一樣，半透明的羽翼在黑暗之中靜靜的散發着金色的光芒。

蝴蝶靜靜地停在了她床頭的臺燈上，合攏了蟬翼一般的翅膀，然後就靜止不動了。

宋喬屏住呼吸，湊近蝴蝶仔細看去，蝴蝶的身軀也是半透明的，通體晶瑩，連內髒都看不到，就像水晶一樣。蝴蝶卷曲的金色觸須纖細，在空氣中微微地抖動着，顯示着這并不是一個人工制作的工藝品，而是真正的“活物”。

宋喬下意識地向蝴蝶伸出手，蝴蝶忽然抖動了一下翅膀，姿态優雅地飛起，然後靜靜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和預想中的不一樣，宋喬什麽感覺也沒有。

她并沒有感覺到有昆蟲的小腳和自己的皮膚接觸。

她伸手想摸摸蝴蝶的翅膀，卻什麽沒碰到，她的手指直接從蝴蝶翅膀上穿了過去。

宋喬心髒砰砰直跳，原來這蝴蝶只是幻影？她總不會是出現幻覺了吧？

她手背輕輕一動，蝴蝶又再次飛起，最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不動了。她伸手戳了一下蝴蝶，果然還是什麽也沒碰着，可蝴蝶也沒再飛起來，仿佛拿定主意要一直呆在她的肩膀上了。

宋喬這下睡意全無。

她走出房間，本來想叫醒宋霖，卻正好看見宋霖打着哈欠，撓着肚子從卧室裏走出來。

“哥。”宋喬趕緊叫他。

宋霖看了一眼宋喬，困倦地沙啞道：“幹嘛？你要上廁所嗎？”

在他說話的時候，那只金色的蝴蝶撲扇翅膀淩空而起，就在他的面前飛過，然後重新停在了宋喬的肩膀上。

看樣子宋霖是看不見蝴蝶的。

宋喬決定不把蝴蝶的事告訴宋霖，因為就算告訴他，他也不會相信的。于是她搖搖頭，“不，我去倒杯水。”

她進了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

她一口氣喝了半杯水，終于緩解了喉嚨的幹渴。在她喝水的時候，那只金蝴蝶就停在她的肩膀上紋絲不動，看起來倒有幾分乖巧。

宋喬看向蝴蝶，又揉了揉眼睛。

蝴蝶還在那裏，黑暗之中，蝴蝶半透明羽翼上閃爍着金色的光芒，非常漂亮。

“好吧，看來你不是我的幻覺。”宋喬嘀咕了一句。

她看了一眼右手手心。

這個蝴蝶的出現肯定和她手心裏的金絲有關系。

就在這時，廁所傳來一陣抽水馬桶的嘩啦啦聲。

很快，宋霖就走進廚房，打着哈欠懶洋洋道：“宋喬，你在幹嘛呢？”他說着就摸索着打開了廚房的燈。

燈亮起的瞬間，宋喬眼前頓時出現了一片刺目的白光，她忍不住眯起眼，過了一秒才适應了光線。

“這麽暗你怎麽不開燈啊？能看清嗎？”宋霖聲音沙啞道，然後順手拿起一個空杯子倒滿了水。

宋喬微微一怔，“暗嗎？我沒發現。”她剛剛進入廚房時，只覺得廚房裏的一切擺設都看得一清二楚，就跟白天一樣，所以才下意識地沒開燈。

回到卧室後，宋喬将窗簾拉嚴實，又将門關緊。

果然，一眨眼的功夫，她就适應了屋內的光線。

窗簾很厚，遮光性很好，此刻房間裏應該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才對。

可宋喬卻能清楚地看見房間裏的任何角落，只是景物的顏色要比白天黯淡許多，就像從紅外線夜視儀中看東西一樣。

宋喬揉了揉眼睛，心道，難道她現在有了的夜視能力，就和貓科動物一樣？

她在房間裏轉了幾圈，最後又躺回床上，金色的蝴蝶無聲地落在了她的枕邊，沒有一絲氣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宋喬盯着蝴蝶翅膀上複雜精致的絲狀紋路發呆，過了不知多久，才迷迷糊糊地陷入夢鄉。

第二天早上，宋喬沒聽見鬧鐘響，差點睡過頭。起床後她風卷殘雲地吃掉兩片抹了草莓醬的吐司面包

，又揣了一根士力架在書包裏，就動身往車站趕去。

那只金色的蝴蝶依舊在她的身邊靜靜飛舞，偶爾停在她的肩膀上。

看到這只蝴蝶，宋喬才真正确定昨晚看到的一切不是幻覺。

在公交車上，蝴蝶一直安靜地停在她的書包上，就像一只聽話的寵物。

下了公交車後，宋喬看了一下表，距離早自習還有十分鐘，校門還有五分鐘就要關閉了。

她顧不上許多，抓緊書包帶就往校門口一路狂奔。一旦跑起來，她便發覺自己的身體比從前輕盈了許多，而這不是因為她體重減輕了，而是因為她的身體比從前更敏捷了。

周圍的行人見一個穿着五中校服的學生背着書包跑得飛快，都忍不住向她頻頻投去好奇的目光。

宋喬只花了三分鐘就沖刺到了校門口。

門口檢查學生穿着的蕭主任正要關閉校門，卻看見一個戴帽子的學生用不可思議的速度向門口方向跑來，那孩子跑步速度快得吓人，甚至帶起了一陣風，吹起路邊的落葉和紙屑。

宋喬沖刺的速度太快，跑到校門口差一點沒剎住閘，只得抓住校門的鐵欄杆強迫自己停下來。

她氣喘籲籲地看着蕭主任，抱歉地笑笑，道：“抱歉老師，起晚了。我沒遲到吧？”

蕭主任還處于震驚之中，半晌才回過神來，扶了扶眼鏡，道：“你是九班的宋喬吧？在火場裏救人的那個？”

宋喬沒想到蕭主任還記得自己。

“嗯，我是宋喬。”

蕭主任的眉毛舒展開來，微微點了一下頭道：“下回早點起床，不要掐着點。”

就在這時，金蝴蝶優雅地飛起，在蕭主任面前掠過，可蕭主任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宋喬看着金蝴蝶發愣。蕭主任頓時不滿地蹙眉道：“聽見沒？怎麽不回答？”

宋喬趕緊答應：“嗯，聽見了。”

蕭主任“嗯”了一聲，她剛要轉身，忽然又道，“我看你剛才跑得挺快的，考慮一下加入校田徑隊吧。”她抛下這句話，就轉身去鎖校門了。

宋喬愣了一下，校田徑隊？

她忽然想起蕭主任和學校體育組組長殷老師關系不錯。

沒想到大清早的，她居然被德育處主任安利了一把。

不過她對校田徑隊倒不感興趣，所以很快就把這件事抛之腦後了。

上午上課時，宋喬終于有了發呆走神的理由，就是盯着那只金蝴蝶看。

金蝴蝶一般是停在她的肩膀或筆袋上，偶爾還會趁她寫字，調皮地落在她的輕輕搖晃的筆帽上。

宋喬閑着發慌，試着将它引導進筆袋裏面，可它卻傲嬌地停在了宋喬的課本中央，好像在故意嘲笑她。

中午，宋喬照慣例去宋記快餐店取了班上同學的盒飯。在訂餐點，她看見有個外班男生也在取盒飯，問過之後才知道，原來已經有其他班的學生開始在宋記訂午餐了。

另外，居然還有好幾個老師也跑來宋記買盒飯。據說，五中的教師食堂也不比學生食堂強，菜色都是一樣的。

照目前看，不出一個禮拜，宋霖平均每天至少要賣出一百多份盒飯，也不知道他忙不忙得過來。

吃完午飯，廣播通知各班班長去開會。

開會內容果然和即将舉行的運動會有關，宋喬坐在最後一排，把殷老師講的內容都記在了一個小本本上。

聽着聽着，她忽然有點走神了。她扭過頭，想看看蝴蝶是不是還停在自己的肩膀上。

——蝴蝶卻不見了。

宋喬趕緊四下張望，蝴蝶卻還是不見蹤影。她甚至打開筆袋查看，但是蝴蝶并沒躲在裏面。

就在這時，坐在最前排的一個女生忽然舉起了手，問了殷老師關于帶飲料的問題。

就在那女生站起來的瞬間，宋喬看到那只蝴蝶正靜靜地停在她的肩膀上。

宋喬很驚訝，到目前為止，她還沒見蝴蝶和自己以外任何人産生過肢體接觸，更沒有停在其他人肩膀上的情況。

忽然，金色的微光從她的眼角一閃而過，她低頭看去，卻發現一根比頭發絲還細的金色絲線從她的右手手心冒出，仿佛沒有重量一般地在空中漂浮。

而絲線的另一頭則連着那個女生身上的蝴蝶。

這是什麽東西？

宋喬茫然地活動了一下右手，手指直接從金絲中穿了過去。看來金絲也和蝴蝶一樣碰觸不到。

十分鐘後，會終于開完了。

宋喬出了教室，順着那條金絲指引的方向，在一層的初二·1班門口找到了那個女生。

那女生正趴在窗臺旁邊跟另外一個短發女孩聊天。那只金蝴蝶就靜靜地落在她左邊馬尾辮的發圈裝飾物上。

宋喬正要上前跟她搭話，卻看到那只蝴蝶身上的金色光芒突然變得更耀眼了。

宋喬不禁愣住了。

她的潛意識告訴自己，一定有什麽事要發生了。

她走上前，拍了拍那女生的肩膀，“同學，你好。”

那女生回頭，茫然地看了一眼宋喬，忽然笑道：“咦？你不是那個在火場裏救人的……叫什麽來着？”她之前看過那場火災的新聞報道。

就在這時，宋喬突然聽到樓下傳來一聲尖叫：“小心！”

那個聲音剛響起的同時，一個東西就從不遠處向窗口飛了過來。

那東西的速度極快，站在窗口的兩個女生完全來不及看清它是什麽。

可在宋喬眼中，那東西卻像是用電影的慢動作一樣飛到了窗前，足夠她看清它的形貌。

——那是個足球。

宋喬想都沒想，一伸手就把站在窗口的女生拽開了。

足球擦着女生的鼻尖飛了過去，“咚”地一聲巨響，便砸中了身後的教室上方的玻璃窗。

足球落在了地上彈了一下，宋喬彎腰一伸手，就把足球抱住了。

那只金蝴蝶恰好在她眼前飛過，姿态優雅地落在了她的指關節上。

被宋喬拽到一邊的女生呆呆地看着那個足球，好像還沒從“差點被足球砸到頭”的事實中回過神來。先前和她聊天的女生瞪大眼，驚魂未定地罵了句：“卧槽，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