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郭彩芸按照地址來到了足浴店門口,足浴店店門不大,但是看着很整潔很幹淨。有兩個男客人正從足浴店裏往外走,看到站在門口徘徊張望的郭彩芸,他們都向她投來了好奇和打量的視線。

被這倆人一盯着,郭彩芸就覺得渾身不太舒服。因為小時候經常挨父親的打,她對男人一直有種排斥和不信任感。

就在這時,一個燙着卷發的胖女人推門從裏面走了出來,将幾條洗幹淨的毛巾挂在了門口的晾衣繩上。

郭彩芸猶豫了一下,才走上前道:“大姐,您這裏還招人嗎?我是在站牌那裏看到的招聘啓事,就想來打聽一下。”

那女人扭頭上下打量了一下郭彩芸,頓時笑道:“噢,招人啊!你來應聘的?”

郭彩芸點了一下頭,“大姐你是這家店的老板娘?”

女人笑道:“對,這店是我和我愛人開的。”女人說着,就轉身幫郭彩芸打開了足浴店的門,熱情道:屋裏有暖氣,外邊怪冷的,看你小臉凍得通紅了都。”

郭彩芸頓時打消了幾分疑慮,看來這家店的老板娘人還不錯。她進了店裏,一個中年男人正在櫃臺後邊按着計算器,他擡頭瞥了一眼郭彩芸,面露警惕道:“這誰啊?”

“來應聘的。”胖大姐笑道。

那男人長長地“噢”了一聲,看向郭彩芸的目光忽然變得怪異起來,從郭彩芸頭上掉漆了的蝴蝶結發卡一直打量到了她那條有些過時了的牛仔喇叭褲。

郭彩芸頓時渾身緊繃起來。

對方蹙眉道:“你多大了啊,就出來打工?”

郭彩芸咧嘴笑道:“十八了。”說完,她就忐忑不安地緊緊捏住了衣兜裏修改過年齡的身份證,生怕對方看出來自己并沒有十八歲。她昨天剛剛面試了一家連鎖餐館,對方拆穿了她的謊言,看出她沒有成年,就把她從餐館裏趕了出去。

那男人和胖大姐交換了一下目光,然後道:“那你先帶她上裏邊去面試一下吧。”

郭彩芸頓時松了口氣。

之後,郭彩芸局跟着那個胖大姐從店後門走出去,拐進了一條陰暗的小胡同。這條小胡同正處于一片即将拆遷棚戶區,棚戶區裏的居民差不多都搬走了,幾乎所有的房子裏都是一片漆黑,只有角落裏一棟小平房裏還隐約傳來微弱的光亮。

胖大姐在那棟平房門口停了下來。

小平房門口挂着“天霞足療店”的牌子,窗戶上拉着大紅色的窗簾,看不到裏面有什麽。

胖大姐打開門,然後示意郭彩芸進去。

房子裏還算幹淨,還擺着茶幾和板凳,可看起來和郭彩芸想象中的足浴中心不太一樣。

這時,一個穿着暴露,濃妝豔抹的年輕女孩從旁邊一扇門裏推門出來。她臉上雖然打着厚厚的粉底,劃着濃妝,但是能看出她的年紀不大,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她一看到郭彩芸就停住了腳步,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郭彩芸看。

郭彩芸也看着那女孩,心道,難道她也是來這裏工作的?

朱玉霞喝斥那女孩道:“呆這兒幹啥?回去!”

女孩顯然很怕她,縮了一下脖子,就轉身回房間去了。

坐下來後,胖大姐自我介紹了一下,說她叫朱玉霞,店裏的員工都叫她霞姐,外邊那個男人是她老公,姓孫。

朱玉霞問了問郭彩芸的家庭情況,得知郭彩芸父母都在南方打工,鄉下有個弟弟,正在上小學。

之後朱玉霞就開始跟郭彩芸說,她這家店生意不錯,只要郭彩芸好好幹,加上提成,一個月賺八九千都不成問題。

郭彩芸頓時心髒砰砰直跳,一個月能賺到八九千,對現在的她來說簡直不敢想象,她之前應聘的那家餐館一個月才一千二。

她知道朱玉霞說的數字肯定有誇張的成分,但她還是對這份工作多了一分憧憬。

然後朱玉霞又問了問郭彩芸會不會按摩,有沒有工作經驗等等,郭彩芸都老老實實地搖頭答不會。回答完了,她又怕對方覺得自己啥都不會,就不招自己了,于是又急忙道:“不過我學東西可快了,以前跟家裏人學過木工活。”她本來想說自己上初中時一直在班裏考前三名,又怕因此暴露自己的年齡,就沒提。

朱玉霞笑了:“嗯,不會不要緊,以後慢慢學嘛。”她說着,忽然收斂了笑意,“只要你想賺錢,來我們店裏好好幹,我肯定讓你能賺大錢,問題是看你自己賺錢的決心有多大了。”

郭彩芸總覺得對方話裏有話,便心生了一絲警惕。她說道:“賺錢肯定是想賺的,但是……”

“但是啥?”

郭彩芸本來想說“違法犯罪之類的我不幹”,可又怕誤解了對方意思,白白浪費了一次好工作,就把話吞了回去,笑道:“沒啥。霞姐,你先跟我說說你們店裏平時都幹啥呗?”

“我們就是服務行業,服務客人。很簡單的。”朱玉霞說着,就掏出一根細細的香煙點上了,笑道,“只要你肯聽話,服務得好了,客人滿意了,錢就來了。”

郭彩芸有些懷疑:“足浴生意這麽賺錢?”

朱玉霞眯起眼,露出一個略帶深意的笑容,然後給郭彩芸看了一下她手上戴着的玉镯子,“看見沒,我這镯子值二十萬呢。只要你肯跟着我好好幹,兩年內買房子買車,都不成問題。”

郭彩芸心思單純,一時間有些心動,可又隐約覺得事情哪裏不對。

這時,隔壁突然傳來了一陣孩子的哭聲。

朱玉霞頓時皺了皺眉,叼着香煙站起來道:“我去哄孩子,你先在這兒坐着,我馬上回來。”她說着就起身離開了。

朱玉霞走後,郭彩芸忽然看到桌上有盤花生牛軋糖,頓時咽了咽口水,這才想起自己晚上還沒吃飯呢。她猶豫了半天,才伸出手拿了兩塊糖。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見背後一扇門傳來“砰”地一聲響,緊接着,門內隐約傳來了一個男人的怒罵聲。

突然,那扇門打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男子走了出來,從他背後清楚地傳來一個年輕女孩的啜泣聲。

那男人看見郭彩芸,頓時罵了一句“媽的”,然後就把身後的門猛地關上了。

郭彩芸見那男人看着自己,頓時心虛地将手裏的糖塞進了衣兜裏。

“你是幹啥的?”那男人皺眉道。

“我是來應聘的。”郭彩芸如實回答。

“應聘的?”那男人突然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重複道,“哦,應聘的啊。多大了?”

郭彩芸心生警惕,她站了起來,道:“我……我還是出去看看霞姐吧。”

她轉身剛要離開,卻被那男人猛地抓住了胳膊。

“我跟你說話呢,你跑什麽?!”男人顯得很生氣。

被那男人一拽,郭彩芸頓時吓得尖叫了起來。

這時,房間門被砰地推開了。朱玉霞抱着一個嬰兒沖了進來,她懷裏的嬰兒正在放聲大哭。香煙的灰燼掉在了嬰兒的頭發裏,可孩子的母親卻對此無動于衷。

看到朱玉霞進來,郭彩芸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叫了起來:“救命!救命!”

朱玉霞看了一眼郭彩芸,皺眉對那男人道:“你沒事閑着吓唬她幹嘛?”

那男人卻罵道:“媽的,老子才沒吓唬她呢,是她自己非要叫喚的!”

朱玉霞皺眉不耐煩道:“那你先把她帶裏屋去吧,跟她好好唠唠工作的事,态度好點,盡量別吓着她。我待會哄睡了孩子就過來。”

她說着,忽然又扭頭道:“對了,別讓她亂叫了,省的把人引來。”

郭彩芸一聽,頓時明白這些人都是一夥兒的,她頓時絕望地掙紮了起來,嘴裏還在尖叫着“救命”。

被稱呼為“大狗”的男人用胳膊勒住了郭彩芸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出聲,急切地喝斥道:“我又不害你,別叫!”

郭彩芸的口鼻都被捂住,脖子被勒得喘不上來氣,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她死命地掙紮踢打着,身上的棉服拉鏈被扯開了大半,馬尾辮也散開了。她狠狠地咬了一口那男人的胳膊,嘴裏頓時泛起一陣鐵鏽味兒。

男人哀叫一聲,甩手将郭彩芸摔在地上。

恢複了自由的郭彩芸一骨碌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也不知道她究竟哪來的力氣,竟然用力一撞就把那男人撞了個踉跄。

“媽的,別跑!”那男人罵道,一伸手揪住了她棉服的帽子。

郭彩芸拼命掙紮着,一甩身脫掉了身上的棉服,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間,沖到了平房的大門前。

她猛地一推門,頓時絕望地發現大門已經被鎖上了。

“救命!救命!”她拼命拍着門尖叫着,希望能引起周圍居民的注意。

男人怒氣沖沖地把棉服往地下一摔,從旁邊的抽屜裏翻出來一個瓶子和一個手帕,然後大步走了過來。

郭彩芸感到男人在靠近,她猛地一回身,卻感到眼前一黑,帶着刺鼻氣味的濕手帕粗暴地捂住了她的臉。

她感到一陣眩暈,很快便失去了意識。

在暈倒前一刻,她聽見那男人道:“霞姐,我也沒辦法啊,她老想跑,還咬我……”

……

宋喬寫完了作業,看了半集電視劇,覺得有些無聊,就下樓去跑圈了。

她最近越來越喜歡鍛煉身體。因為她的身體比從前更輕盈,無論跑多遠都不會覺得累,反而越跑越興奮。

跑了大概四十分鐘,她微微喘着粗氣,停下來看了一眼手表。

忽然,她感到背後有人的視線投來。

她猛地轉過身,卻沒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宋喬知道那絕對不是她的錯覺。

她現在的感官要比一般人敏銳多了。只要有人從背後盯着她看,她就會很快意識到。

她假裝若無其事地回過頭繼續往前走,剛走了幾步,那種被人從背後盯着看的感覺又回來了。

她想起之前被王子烨跟蹤過,可這人絕對不是王子烨。

因為那人的腳步聲很輕,而且幾乎感覺不到任何“氣息”,存在感薄弱得就像空氣。

宋喬低着頭,快跑了幾步,轉身進了一條小巷,又敏捷地攀上了了一棵楊樹粗壯的枝杈。她本來想和之前對付王子烨一樣,看看究竟是誰在跟着自己,可她爬上樹後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任何人出現。等了大概五分鐘,只有一個遛狗的老太太拄着拐慢悠悠地經過。

宋喬只好從樹下跳了下來,還把那個老人吓了一大跳。

回家的路上,宋喬發現跟蹤自己的人消失了。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在小區裏繞了好幾圈,确定安全後她才返回家中。

可她實在猜不出究竟誰會偷偷地跟着自己。

總不會是變态跟蹤狂吧?又或者真是她的錯覺?

宋喬托着下巴,歪頭看了看停在自己肩膀上的金蝴蝶,心道:“你覺得呢?”

金蝴蝶卻只是紋絲不動地立在那裏,就像一個毫無生氣的裝飾物。

……

郭彩芸緩緩睜開眼,周圍一片昏暗,只能隐約聽到老鼠啃噬木頭的從黑暗的角落裏傳來。

她的意識漸漸地清晰了起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條散發着汗味和黴味的床墊上。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發生了什麽,一陣恐懼湧上心頭。于是她猛地坐了起來,忽然聽到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從腳上傳來。

她伸手摸了半天,發現自己的右腳腳踝上正拴着一條鐵鏈,鐵鏈的那頭則拴在了旁邊一個鐵床的床頭上。

郭彩芸拼命拽了幾下鐵鏈,見拽不動,她就又走到門口,推了幾下門,果然門已經上鎖了。

就在這時,一個女孩虛弱的聲音從角落裏傳來:“別出聲,萬一被他們聽見了,你就死定了。”

郭彩芸頓時愣住了,這才注意到一個身影正蜷縮在房間那頭的角落裏。

“你是誰?”郭彩芸警惕地問道。

女孩沒說話,她沉默了一下,突然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房間門突然被人猛地拍了兩下。

“不準出聲!再出聲整死你們!”那男人的聲音傳來。

女孩哽咽了一下,哭聲立刻消失了。

過了好一會兒,确定那男人已經離開後,郭彩芸便動彈了一下,抓住自己腳踝上的鐵鏈,盡量不讓鐵鏈發出聲響。然後她在地上慢慢地蹭着腳,向那女孩的方向摸索着走過去。

等走到那女孩身邊,她蹲下來,借着微弱的光線,她發現那女孩身上裹着一條軍大衣,一張圓臉上透着幾分稚氣,看起來絕對不會超過十六歲。

和郭彩芸不同的是,這女孩的腳上沒栓鐵鏈。

郭彩芸便小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孩小聲道:“吳曉雨。”

“我叫郭彩芸。”郭彩芸壓低聲音道,“你也是抓來的?”

女孩點了一下頭。

“被抓來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女孩沙啞道,“……兩天了吧。”

郭彩芸皺眉:“你知道他們把咱們關在這裏幹嘛嗎?”

女孩猶豫了一下,抹着眼淚小聲道:“他們說,只要聽話,就能賺錢,不聽話就會被打死。”說到死,女孩頓時哭得更兇了,可是又怕被人聽見,只能極力地控制着哭泣的聲音,“可他們說,讓我做那種事,我根本做不來……”

女孩接下來的話讓郭彩芸心驚肉跳,這又不是拍電視劇,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禽獸的人!這小女孩也就十五六歲吧,他們居然也能下得去手!

一想到自己被抓來也是為了那個目的,一陣冰冷的恐懼又湧上了郭彩芸的心頭。

想起以前看過的電視劇的情節,她咬緊牙關,心道,要是他們也逼她做那個,她就寧可一頭撞死!

想到這裏,纏繞在她內心的恐懼居然減輕了一點。她伸手抓住了女孩的胳膊,小聲道:“咱們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

那女孩卻臉色發白地猛地搖頭:“我不敢!他們說,我要敢逃,他們就打死我。”

郭彩芸卻咬牙切齒道:“被打死又能怎麽樣?你越怕他們他們才越敢欺負你!”

女孩趕緊用手捂住了她的嘴,驚恐地小聲喝止道:“別那麽大聲!”

郭彩芸掰開她的手,壓低聲音道:“別怕,他們不敢打死人的,咱們肯定有機會逃走的!”她說着,就從衣兜裏将那兩塊糖拿了出來,塞給那女孩,“給你,吃完了才有力氣跑。”

女孩聽話地點了一下頭,将糖紙剝開,小聲道:“……我媽總給我買這種糖。”說到這裏,女孩突然又哭了起來,“我以後可能再也看不見她了。”

郭彩芸聽了心裏一陣難受。她其實也很害怕,怕再也看不見爸爸媽媽了。想到這裏,她鼻子一酸,也哭了起來。

兩個女孩緊緊地握着對方的手,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小聲哭泣着,不知哭了多久,她們竟然就這樣靠着彼此的肩膀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門口傳來一陣響動。

郭彩芸立刻清醒過來,搖醒了身邊的女孩。兩人牢牢地盯着那扇門看,恐懼地等待着即将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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